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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观者安静许多,因为这几近儿戏和荒唐般的一巴掌。
无法想象,还有大人会是这样不合格的模样。
被打的洛青栀没捂住脸,她还是刚刚那个动作和姿势。目光有些呆滞,虚空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人群中央的宋枝枝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傻了,她家虽然不富裕,但父母对她是极尽宠爱。
她在家没受过委屈,一直是快快乐乐的长大。
她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
第一次,她才知道,原来大人们之间的差距可以那么大。
一个不合格的父亲竟会是这样的丑态。
“还走阿?走?!不把老子的话放眼里,非要打到身上才舒坦。再有下次,我看这书你也别念了!”见围观群众似乎被自己的“威风”震慑得不敢说话了,徐卫国愈发得意起来。
“我看你还不如赶紧回去结婚嫁人,我也乐得清闲。读什么书读,越上学越不像话!”
“老子花的钱听不见个响,打完牌回家想吃口饭还得自己做,像话吗我问你!真养个白眼狼!”徐卫国骂的口干舌燥,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挤在人群里的江屿的脸色愈来愈难堪,他拨开人群想要出去,手心攥紧又松开。
“走!找你们老师说去,咱们不住校!你今天就给我退了,回家住去!不像话。一个女孩子不回去洗衣做饭,跑到学校去住……”
徐卫国再次拉住少女的胳膊,不等洛青栀反应。
另一双有力的大手迅速伸了过来,他笔直的对准徐卫国的手,重重将他拉开。
“你谁阿你??!”
而少年直接忽略掉某人的叫嚣。转身认真且严肃的询问着洛青栀,“你没事吧?”
眼里皆是关切。
洛青栀无力的抬起头,看见少年因为睡觉而炸起的卷发,以及那双除了关起切外还藏着愠怒的黑眸。
“没事。”
她不想让别人窥见内心的秘密,可徐卫国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活生生剖开。
她逃不脱,挣不开。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永远永远都无法挣脱掉。
这种无力感,深深束缚着她。将她整个人绝望而无力地包裹起来。
她甚至连愤怒、叫嚣的情绪都不想有。
少女白皙脸颊上醒目的红印,深深刺着他的双眼。池衍转过身,淡漠的目光中夹杂些许厌恶,眼尾还带着未退去的懒洋洋的倦意。
“你动的手?”池衍冷冷开口。
“你是在问我??”徐卫国夸张的指着自己,不敢相信。
池衍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眼底蕴着不满与挑衅。
“我是她爸!知道吗??想动手就动手,怎么,难不成还需要你批准?你算老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靠!洛青栀他爸可真够猛的,连池衍都敢骂!他肯定不知道池衍家很有钱,也肯定不知道池衍其实也挺“暴戾”。
不过……
池衍这样对洛青栀她爸真的好么?不是应该留个美好的第一印象来着…………
池衍冷嗤了声,就差把不屑写在脸上了。他狭长刻薄的目光上下将徐卫国打量了一圈。
缓缓且轻慢的开口道:“就你?也配么?”
靠!!池衍真是疯了!!他没看到刚才这个奇葩男有暴力倾向吗?真不怕一会儿挨揍?
果然,徐卫国肉眼可见的脸色涨得通红,“你他妈说我?关你什么事儿?哪来的狗杂……”
“够了!”一直沉默的洛青栀爆发似的吼了一声。
“还嫌我不够出名是吧?还嫌不够丢人吗?!”洛青栀和他隔了许远的距离,她不想看到他。
不想太清晰的看清他,每一次,这样面对面对峙,都在清醒而无情的提醒着自己。
看吧,这就是你爸!
这就是你亲爸。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沟通、也不需要任何沟通。愚昧自私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他眼中,或许她更像个东西!徐卫国那张愚昧无知、张牙舞爪的脸在她眼前放大,放大。
此刻,她只剩下疲倦与深深的无力感。
永远都是这样,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从瞒着他住校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她就知道她洛青栀就是个笑话!奇葩!
她永远别想像个正常人一样!
“行阿?敢反抗我了!说不了你了,还敢在这儿给我吼?洛青栀,你给我听好了,我一天是你老子,我永远就是你老子。”
“别TM给我横!老子不把你腿打断!”徐卫国用手隔空指着她的脸。
话音未落,站在徐卫国对面的池衍突然抓住他横空嚣张竖着的手。然后轻轻往后一折,徐卫国立刻疼得叫喊起来。
池衍没给他过多反应的机会,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交叉扣上。将他两只手死死的盘在了身后。
“你个兔崽子……”
“你他妈……阿阿!!疼!疼!”池衍加重了力道。
江屿带着徐老师姗姗赶到,遣散围观的众人后。池衍适时松了手,徐卫国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只是骂人的话未说出口,就被池衍凌厉的目光骇住。
只好恶狠狠的瞪着他,然后撒气似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老徐对这样刁蛮无赖的家长也很少见,江屿拉他过来的路上,已简单说明了情况。
而且对策都已经想好。
对于这样一个思想陈旧迂腐,盲目无知的家长,也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对付他。
——
后续的处理,洛青栀没跟去。和老徐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
她没回寝室,也没回班里,而是径直出了校园。
当看到校外路灯亮起,人们生活如常,路边小摊贩热络地炒着菜,招揽顾客时。
洛青栀终于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晚风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额头。她有时想,妈妈或许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本来打算沿着校外的这条路走一走的,没有目地,只是随便走走。
可不知怎么,整个人懒懒的,动也不想动。她在一家烧烤摊安静坐了下来。露天的,抬头就能看见悬在天空中的弯月,树梢枝干坠满绿色。
点的几根烤串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热心的老板还送了瓶水。
她开口道谢,却发现嗓音有些颤抖。
烧烤摊滋滋烤着肉,冒着冗长的黑烟。老板和客人说着话,介绍自家烤串好吃不贵,用料实惠。
坐在她前桌的几个吃烧烤的朋友正热热闹的喝着酒。讲述着各自同事的糗事,吐槽着讨厌的领导。
真好。
“啪嗒。”
一颗眼泪掉到烤串的锡箔纸上。
“啪嗒”
又一颗。
洛青栀拿起烤串,狠狠咬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眼泪无声的流阿流。
她不知道怎么就难过了。
她只好安慰的想着,只要不哭出声,她可以假装自己没哭,不作数的。
前桌的人咒骂起该死的领导来。
有人接着吐槽起自己的客户。
她哭得肩膀一耸一抖的,却依旧没有出声。她用纸巾擦完了流,流完了再擦。
那根羊肉串,第一口的串串,她还是没咽下去。
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吧,会不会很像疯子?
这样想着,又一颗眼泪落下。洛青栀干脆放下了烤串,双手捂住脸,抽抽噎噎像个普通的小女生一样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道夕阳消失不见。路边的人影身后的背景又黑了几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然后裸露在空气一截的胳膊边多了一堆很冰凉的东西。
洛青栀不太想抬头,毕竟现在是她最狼狈的时刻。
可她还是抬头了。
泪眼婆娑的,眼睛肿着,另一边的脸也肿着。
池衍表情也不太好看,但还是勉强柔和的冲她弯了弯眼睛。然后将手上的“蜜雪冰城”奶茶塞到她手上。
放在她手边的那一堆冰凉的东西是冰块,一小兜冰块,包装袋也是蜜雪的标识。
洛青栀用手不住的摩挲着手上的奶茶,里面像粉色的奶昔,应该是草莓味的什么。
池衍坐在她对面,伸手将那袋冰块拿了过去。然后低头不知道在捯饬什么。
少年照耀的黑色卷发在她眼前晃阿晃,流畅的面部线条下,露出半张脸。
嘴唇抿着,心情不好的样子。
几分钟后。
池衍朝她伸出手。
“喏。”
一小袋包装冰在他手掌静静放着,洛青栀疑惑的看着他,池衍用手指了指脸。
她反应过来,接过冰块小声道谢。
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得这么拘谨。
冰凉的触感敷在脸上,驱散那道火辣的屈辱感。
右脸是冰的,胸膛里的心脏却不安分的热烈跳动起来。
洛青栀敷了一会儿后,停下。池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后,说道:“好多了”。
“谢谢。”
池衍的五官很干净硬朗,看着人不说话的时候,总多几分冷淡。
可此刻他的眼眸像是装了点阳光。
稀碎的,晃眼的,温和。
“他回去了,徐老师跟他说,要退宿的话需要交500块床位费。他不想拿,闹了好一会儿,徐老师和隔壁班的班主任连哄带骗才将人送走。”池衍将手边分好的小包冰块,又拿出一包递过去。
已不太清晰的光线下,池衍没看到在接过冰块后的少女,那微微泛红的脸颊。
“徐老师是在骗他吧?”她声音有些低哑,问出这句话时,内心仍是沉重的。
“嗯。”池衍点头,“江屿给徐老师的建议,不这样,他那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班长??”洛青栀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班长会帮她。
但转念一想,这就代表……
她引以为耻的那些家丑事,她身边认识的人已经全知道了…………
“洛青栀。”少年的声音清冽而郑重。
“嗯?”
池衍的眼睛像是一潭黑泉,流转间是认真,是诚挚。他的瞳仁略显深色,仔细看人的时候,更显情真意切。
“和我在一起吧?”
他坚定的开口,熠熠生辉的眼眸装满期待。
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一样,柔软的化成一汪水。她手心颤了颤,眼睫垂下,不敢轻易抬起。
她一直自己以为面对任何异性,她都可以做到坚硬如铁。
而此刻,心底无端裂出条缝来,接着越来越大,裂痕也愈来愈深。
在那一路蜿蜒上,招摇的开出小小的柔嫩的叶来。一下又一下,在她心底微微摆动着。
这样的傍晚,这样的晚风,这样的凉意很容易蛊惑心神。
她向来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无数次在沉默的独自哭泣的夜晚里,自己告诉自己。
可不需要,和不想要
有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是不是也可以呢?可以贪心一下,只要小小的贪心一下,只是疲累的时候,可以让自己依靠一下就好?
“嗯?”池衍温情的桃花眼深邃的凝视着她,这一刻,她的天空好像绽放出花朵来。
“嗯。”她回应。
只是这轻轻一声,迎接她而来的,将会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池衍好看的桃花眼弯笑起来,他没有重复向她再确认一遍。
他真诚和愉快的目光包裹着洛青栀,笃定的对她说,“我听到了,你已经不许反悔了!”
少女的脸通红地如三月嫣红的桃花。
洛青栀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简直像一场梦!
“嘻嘻!!恭喜恭喜!”
“耶!池衍,终于达成目标啦!!”
“青栀……”
不知什么时候埋伏在附近的徐鹤白、秦天和宋枝枝一下跳了出来,将这告白成功的气氛烘托得愈发热烈。
“你们怎么来了?”洛青栀难得第一次觉得害羞。
徐鹤白指着池衍,吐槽道:“还不是池衍阿!你前脚刚出校门,他后脚就让我们跟着了。怕你出什么事!”
“他去教务处挨完批评就一个劲儿的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不过,洛青栀。我们还真挺担心你的。”
“就是池衍没嘱咐,我们肯定也会跟过来的,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徐鹤白投来真诚的目光。
“嗯!对!”秦天附和的点点头。
“青栀,我们同桌那么久,你什么都没和我说说。你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对不起阿,今天的事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宋枝枝内疚的低下头。
洛青栀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心里暖洋洋的。
“枝枝,不关你的事,谢谢你。”
徐鹤白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然后招呼着众人坐下。冲烧烤摊老板又点了二十根串,要了三听啤酒。
“来来来,今天什么都别说了,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相互照应哈,今天就一醉方休!”
池衍拿起桌上筷子敲了敲他脑袋,“要休你自己休去!明天你不上课,我们还上课呢!”
“呦!这谈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啦?你看看,这上课的觉悟都有了!”徐鹤白打趣道。
秦天和宋枝枝也在一旁吃瓜的笑。
“去!!嘴欠了阿!”池衍这样说着,脸上笑意却是藏不住。
暖黄色光线打在少女柔软发梢,显出几分安静柔顺的姿态。
少了往日的疏离,愈发觉得心底痒痒的,很想抓住她。
池衍偷偷的瞟了好几眼。
却正对上洛青栀看来的目光,两人对视,视线交汇,又各自尴尬不自在的别回了头。
洛青栀还是不太习惯听这些话,尤其是“女朋友”这个字眼,她面色又红了起来。
烧烤摊上老板亮起了灯光。
明晃晃的,暖黄色。
让人心生温暖。
面前的餐盘上多了几个烤串,池衍将蔬菜的和味道不错的鸡肉,羊肉串都堆到了她盘子上。
连饮料都是打开了之后,放到她手边。
洛青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紧张是什么感觉。
慌乱之下,饮料都差点被她打翻。
池衍扯出纸巾擦她手上的水渍,洛青栀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
池衍递给她的那次纸巾。
“笑什么呢?”池衍亲昵的在她耳边低声问。
声音带有磁性似的,洛青栀觉得耳朵瞬间烫得发烧。
“没什么。”她努力保持好平静无波的情绪。
“嗯?”
黑暗角落里,池衍捉住她想要挣脱掉的手,然后紧紧扣在手心里。
几人开心的撸着串,边聊着班上最近的八卦。一直紧张局促的洛青栀在这愉快的氛围下终于放松起来。
借着酒劲,洛青栀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不介意我……”
———
不介意我是她们口中说的那种人吗?
不介意我这样一个烂俗可怕的家庭吗?
不介意我……的亲人是这样面目狰狞的模样吗?
不介意我从来都是人群里格格不入的异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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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衍喝啤酒的动作顿了顿,徐鹤白撸在嘴边的串也停了下来。
宋枝枝眼巴巴的瞅着洛青栀。
秦天也沉默的看着她。
洛青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像一脚踏空踩不着地了似的。
池衍率先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徐鹤白咽下嘴里的串,哈哈大笑起来。
“洛青栀,你说什么呢?!你可是那个人狠话不多,打架酷飒爽的洛青栀,栀姐阿!!要嫌弃也得是你嫌弃我们吧!!”
“不过说真的。”徐鹤白难得正经起来,“你那次给宋枝枝解围那回,真是帅呆了!有义气!我是真的觉得你是个“好人”。”
“更何况现在还是我衍哥的……,那就更……是不是,得支持了。”徐鹤白挤眉弄眼的看了看池衍。
池衍拧着眉,黑瞳警示的盯着他:“行了阿,别的废话就憋着吧。”
“行!收到!”
宋枝枝眼巴巴的目光流转过来,紧紧盯着洛青栀,“青栀,其实我之前就想过的,和你成为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我很开心能成为你的朋友。”
洛青栀看着她诚挚而热烈的目光,眼睛竟泛酸起来,“嗯,我也是。”
秦天没说别的,只冲她郑重的点点头。
池衍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手,霸道且热忱。掌心一片湿热,池衍却一直没有放开。
“洛青栀,无论其他人最后有没有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在。”
这个夜晚,少年低醇的声音坚定有力。深刻在她心中,也让她第一次感觉到青春的模样在她身边降临,那是灿烂的金色花的形状。
她看着眼前的几人,突然心生感慨。
这算是,她十八岁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朋友的身影吧。
还有…………,洛青栀偷偷暼向池衍,无声又红了脸。
——如果这只是一场虚假而华丽的梦的话,她真希望不要醒来。
镜头拉远,在几人有说有笑的背影身后,一清高瘦削的身影立在校外的梧桐树下,静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江屿白皙修长骨节的手扶着金属边眼镜,视线聚焦点落到那张小方桌上。昏黄光线下,池衍那双大方覆在洛青栀掌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