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惨烈

　　林奇和特朗星夜兼程，几乎是连跑两天才停下来睡个觉，补充一下精力，也让马能休息一下。
　　在第十八天的时候，两人只剩下两匹马了，另外两匹已经瘫倒在路上口吐白沫，怎么也站不起来。等他们进城补充物资的时候，林奇才发现，特朗早已经快不行了。
　　此时的特朗双股颤颤，暗红色的血液凝固在他的裤腿上，曾经柔软舒适的丝质长裤，双股位置已经磨烂，破碎的布料几乎与溃烂的血肉交合在一起。
　　他皱眉盯着特朗，特朗嘴角抽动了一下，苦笑着坐倒在地上。
　　经过城内医师上药包扎之后，两人继续上路，只不过这次特朗躺在了马车里。
　　林奇坐在他身边，无奈地看着这个不要命的家伙，想起医师当时说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别笑了，我差点就废了。”
　　经过十多天的缓解，特朗不再像最初出发时那样焦躁，心态基本恢复正常。
　　“你应该感谢那两匹差点跑死的马，若不是咱们进城休整，你下半辈子就完了。天气越来越热，伤口都溃烂了也不说，这次能保住双腿就不错了，再拖两天，小心你第三条腿都保不住。”
　　林奇还是有点佩服特朗的，一个普通人能咬着牙忍痛坚持这么赶路，确实是难得。
　　“别担心，马车也慢不了多少，离威奇领估计还有十天左右的路程，我们也可以恢复一下，不然即便我们更快赶到，人却废了，又有什么用？”
　　“行了，你在车里休息，我出去盯着点。”
　　林奇说着，起身打开车门，准备去外面透透风，身后传来特朗虚弱的声音。
　　“谢谢你，林奇，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奇笑了笑，摆摆手关上车门。
　　这些天，特朗说了太多谢谢，他已经快要习惯了。
　　坐马车又行驶了几天时间，路上慢慢开始出现逃难的人，他们衣衫褴褛，神色惊慌，几乎都是青壮年男女，偶有几个孩子，却没有老人。
　　有些难民红着眼，手持染血的农具意图抢劫他们的马车，被林奇直接刺倒在路边。
　　拦住几个面色良善的人询问，在给他们食物做报酬后，打听到这些人几乎都是威奇领的领民。
　　他们有的向内陆逃窜，有的向边界求援，老人们跑不动，不是累死在路边，就是选择在家里闭门等死，除了威奇领的中心城镇还能依靠着城内的防御工事坚守，领地内的村落和其它小型城镇都已经失陷。
　　随着他们离威奇领越来越近，沿路死掉的领民也越来越多，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腐烂气味。马夫已经拒绝继续前进，在特朗花高价买下马车之后，林奇成了专职马夫。
　　特朗经过这些天恢复，已经可以起身行走，只是碰到伤口处依然会疼痛。
　　“翻过前面那个山坡，就进入威奇领地了，咱们小心点。”
　　自出发开始，经过二十七天的长途跋涉，两人终于抵达了威奇领。
　　“特朗，你出来驾车，我来防备危险。”
　　现在的威奇领破败不堪，路过的村落，唯一还活着的都是些精神不正常的年轻女性，全都衣衫不整的躲在屋里。
　　她们家里的男人被扒光了死在屋外，老人和孩子也都被折磨至死，除了破烂的房门里偶然传出的哭笑声，就只有前来享用大餐的乌鸦会发出不祥的怪叫。
　　林奇看着这惨状，胃里泛起一阵阵干呕，边上的特朗已经扶着马车吐了起来。
　　通往威奇领中心城镇的路上已经没法行驶马车，被各种尸体和杂物堵住了。
　　“跟紧我，特朗，我们步行前进，能坚持住吧？”
　　“我没问题！”
　　两人走了一整天，远处终于浮现出了中心城镇的轮廓，这一天里林奇斩杀了十几个海怪，它们身形与人类相似，手持锈迹斑斑的金属武器，实力最高的也不过低阶中级骑士，都是些零散的不成队伍的杂兵。
　　城镇里还在传出交战的声音，掺杂着类似娃娃鱼一般的尖锐鸣叫。
　　威奇子爵府。
　　密密麻麻的海怪充斥在子爵府门外，为首的三个海怪，身躯明显异于普通海怪，更加高大壮硕，肌肉隆起，有着完全类似鱼的头颅和尖锐锋利的牙齿，他们不用武器，阳光下反射着闪光的爪子和足蹼就是他们最有力的杀器。
　　威奇子爵与两千多名卫兵困守在府内，其中一个为首的红发男人转身传音：“子爵大人，海怪三个统领都有中阶高级骑士的实力，只靠我一个中阶高级骑士，哪怕借助军势也无法完全抵挡，我们快守不住了。”
　　“发出去的求援有没有回信？”威奇子爵问道。
　　子爵挺着肚腩，地中海发型已经不再油亮，软趴趴的从脸侧垂落下来。
　　“边疆驻军没有回信，他们不会来了。”红发男人不敢让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传音道，“如果无法挽回，我会想办法带您逃走。”
　　威奇子爵已经不再抱有生还希望，实力到达高级骑士已经不再缺钱，尤其是中阶和高阶，这是个慕强的世界，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留不下这个红发男人。
　　连续多封求援信发往边境驻军，却得不到任何回复，这只能证明沙沃公爵统领的驻军已经放弃了他们，若不是红发男人还在组织防御，他手下的卫兵恐怕也早都逃散。
　　但他不能逃跑，他的身后还有重病的妻子，即便他逃掉活下来，未来也没脸再见自己的儿子。
　　要死就一起死在这里，让特朗知道他的父亲不是个孬种。
　　“约翰，真到了最后，不用管我，你自己逃生吧。顺便告诉特朗，就说他父亲是战死的。”
　　红发男人，也就是约翰，刚要再继续劝说几句，门外的一个海怪统领跃起，锋利的爪子挥舞向墙壁上方的空气，一道白光闪过，无形的空气墙破裂的声音响起。
　　子爵看到这一幕心疼不已，这可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传家之宝，大型防御纹章，风璧纹章，激发后可以将府邸两平方公里左右的区域笼罩，今天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困扰海怪多时的无形阵壁终于出现破绽，它们之前进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三个海怪统领还以为只能选择将府内的人围困耗死，见此发出难听的怪叫声，疯狂地攻向大门。
　　“收缩防御！”
　　“保护子爵大人！”
　　卫兵们慌乱不已，在侍卫长约翰的指挥下阵型收缩的更加缜密。
　　“哗啦~！”天空中的无形阵壁完全破碎，同一时间，子爵身后，一名侍女怀中抱着的长条木盒中也发出了碎裂声。
　　眨眼间，子爵府的大门被冲破，海怪们蜂拥着从大门和院墙上涌了进来，心胆俱裂的卫兵们嘶吼着与兴奋嚎叫的海怪短兵相接，艳红色和墨绿色的血液四溅。
　　三个海怪统领对于手下的死毫不在意，长久以来与人类的战争，让他们早就摸透了人类军队中奇怪的军势，他们在等，等到那个红发男人身上的军势加成消失。
　　约翰焦急的在防守圈内来回厮杀，一旦哪边阵型被突破，就得立刻过去将海怪杀退并堵住阵口，他看了一眼海怪统领的方向，本来期望趁势斩掉一个的心思彻底熄灭了。
　　快跑吧，还来得及！
　　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逃跑的想法，但看向紧紧抱着夫人的威奇子爵，约翰摇了摇头，至少要坚守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