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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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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剧院后方的露天停车场内位无空席,林嘉年在停车场里面转了好几圈才在最角落的位置抢到了一个刚刚空出来的车位。
  
  距离话剧开场仅剩下十分钟了。下车后,许知南和林嘉年手牵着手朝着话剧厅的大门跑。
  
  高悬于头顶的烈日不遗余力地朝着人间发散着滚烫金光。
  
  奔跑时,林嘉年身上穿着的那件休闲款白衬衫被迎面而来的热风吹贴在了线条紧实的胸膛上,许知南的高开叉牛仔长裙也被吹的飞旋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的脚上都穿着一双白色平底低帮的运动鞋。这是许知南在某知名运动品牌的官网买的情侣款。
  
  到大厅入口,二维码闸机检票。许知南气喘吁吁地从挎包中拿出了那两张从黄牛手中买来的入场票,扫第一张的时候,顺利通过,然而当她扫到第二张的时候,闸机却发出了一声响亮中又充斥着抗拒的“噔”!
  
  与此同时,闸机上方的圆形黑色显示屏上弹出了一个鲜红明亮的大叉。
  
  检票失败了。
  
  许知南不信邪,又扫了一遍码,结果还是红叉。
  
  无奈之下,他们俩只能去找旁边的工作人员人工验票,然后被告知了,这张票,是假的。
  
  许知南第一反应是懵逼;第二反应是:我被骗了;第□□应是真丢人啊!
  
  第四反应:迅速从包里拿出了墨镜,挂在了鼻梁上,免得被熟人看到。
  
  她是真的害怕被熟人撞到,因为那些人啊,是真的很会给她编排故事。
  
  尤记得好多年前,她和林嘉年在西餐厅遇到周茗娜的第二天,朋友圈就传开了,说她许知南明明已经穷酸潦倒了,还没有自知之明,装逼追求奢侈,硬逼着她老公请她吃昂贵的高级西餐,尖酸刻薄地把她那个可怜的老公压榨的一滴不剩。
  
  虽说那顿饭后来确实是林嘉年去刷的卡,但是,她最初的本意绝对是想用自己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奖金请林嘉年吃顿好的。后来林嘉年主动去刷卡完全是为了替她在周茗娜面前维护面子。
  
  而且那顿饭,真的很贵,四千八。
  
  那天晚上,他们俩离开餐厅后,直至搭乘上了回家的地铁,她才开口询问林嘉年哪来的钱?因为他每次发完工资之后都会在第一时间把钱转给她,按理说他的卡上应该是没几个钱的。
  
  林嘉年说是自己刚刚干完了一笔私活儿,对方给他结了五千块钱的尾款。
  
  她又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五千块钱的事情告诉她?
  
  林嘉年这才坦白说是想给她准备一份惊喜,用这笔钱给她换部新手机。
  
  得知真相之后,许知南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不来吃这顿饭了,换手机的快乐不比吃一顿饭的快乐要延续的久么?而且换手机还遇不到周茗娜。
  
  仅仅是一顿饭而已,她都能被编排成尖酸刻薄的女人,要是敢让他们知道自己买了黄牛票并且还是张假的黄牛票,还不得把她老公给编排破产了?
  
  检票口周围人多,许知南也没再跟那个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确认一遍,直接拉着林嘉年出去了。慌慌张张地走到话剧厅侧面的偏僻角落,她才松开林嘉年,然后,愤怒地从包里翻出了手机,用微信联系那个万恶的黄牛。
  
  黄牛早就给她拉黑了。
  
  这就说明,那张票百分之百是假的。
  
  我确实是被骗了……许知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挫败又难过地弯下了腰,闷闷不乐地趴在了身前的水泥护栏上。
  
  都二十八了,还能被骗,她真的是没有一点社会经验。
  
  “我们看不成话剧了。”许知南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胳膊肘里,既是因为挫败,也是觉得丢人,“我买了一张假票,还被人当众拆穿了……”
  
  还是花高价买的。
  
  “没关系的。”林嘉年感知到了她的挫败,温柔地抚了抚她纤细轻薄的后背,“这很正常。”
  
  许知南并没有抬头,郁闷又懊恼地说:“哪里正常了?哪个成年人快三十了还会像我一样这么蠢?”
  “多了去了。”林嘉年语气轻松地把自己当成了反面教材,“我上周从A市回来之前还在机场被骗了,都没敢告诉你。”
  
  许知南终于扭了扭脑袋,露出了一只大大的眼睛,半信半疑:“你怎么被骗了?”
  
  林嘉年:“临时决定回来的,没买到商务舱的票,过安检的时候有个男的说可以加钱升级,我就给他转了一千块钱,结果去商务候机室查询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我的名字。”
  
  许知南:“……”
  听起来是有理有据的,但真假难辨,她也不相信林嘉年能和她一样没脑子,谁的话都能相信。
  
  不过吧,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她的心里确实好受了一些,平衡了一些——不管林嘉年是否真的被骗过,但肯定有人在机场被骗过——这世界上上当受骗的成年人绝对不止我一个。
  
  我又可以了。
  
  许知南找回了自信,挺直了腰杆,却还是有些难过:“可是我们只有一张票了,怎么去看呀?”
  
  林嘉年:“我刚好认识剧院的总经理,打个电话就行。”说完,他就拿出了手机,翻开通讯录拨出了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便牵着许知南的手回到了检票大厅的门口。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西装革履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便从检票口旁侧的小门走出来了,满面堆笑地快走到了林嘉年的面前,同时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林总好、林总好。”
  
  林嘉年伸手相握:“李经理。”他笑得亲热和煦又谦逊:“本是不想麻烦您的,谁知道竟然着了黄牛的道,只好又厚着脸皮来找您。”
  
  李经理热切地说:“诶呦哪里的话,多大的事儿啊!”
  
  许知南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旋着,看看那个的表情,再听听那个的语气,觉得俩人的关系好像很熟悉很融洽一样,但她平时也从未听林嘉年提起过自己在话剧院还认识熟人。
  
  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成年人之间的社交吧,心里冷着脸上热着。
  
  许知南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站在大人旁边的小学生,她的内心又有了那么些许的挫败了……林嘉年成长的真的很快,比她要快得多。
  
  李经理不愧是剧院总经理,直接把他们俩安排在了一等座的第一排正中央的两个位置。
  
  两人才刚刚落座,演出厅就熄了灯,唯独舞台上灯光如昼,第一幕的演员徐徐入场。
  
  这场话剧名为《深夜小酒馆》,一场爱情类型的轻喜剧,十分映衬七夕的氛围。
  
  即便不是七夕节上映,它在全国巡演中的人气也是居高不下的,不只是因为剧本打磨的细腻精湛,更因为演员团队的实力和人气在话剧圈内也是赫赫有名的,尤其是女主角梁露娜。
  
  稍对话剧圈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梁露娜,她真是相当于话剧圈的缪斯女神一般的存在,不仅长相出众,身材绝佳,还拥有着一副精湛的演技,更重要的是,她的家境十足优渥,簪缨世冑。别是话剧圈的顶层,就连娱乐圈的那些资本大佬们,都没人敢惹她。
  
  有八卦传闻梁露娜刚出道的时候曾被一家影视公司的高层盯上过,还在酒局上骚扰过她,但是没过多久,那位高层就在圈内消失了,连带着那家如日中天的影视公司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凭借着显赫的家世,梁露娜出道十年,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并且她只挑自己爱的本子演,不管那些本子是否属于她,到最后一定都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她是话剧圈的女王,也是鼎鼎有名的戏霸。
  
  可是无论别人怎么评价她,她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活得猖狂又潇洒。
  
  宽敞的舞台上,风情万种的梁露娜一登场,观众席上就传来了一阵激烈似火的呼喊和掌声。
  
  然而许知南却全然无心看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林嘉年和剧院经理的那一番充满了人情世故的对话。
  
  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肯定不会应付的那么的游刃有余。
  
  她甚至都拉不下来脸去给经理打电话,没有那个底气和水平去搞人情世故。
  
  和林嘉年比起来,她的社交能力好像还处于幼儿园水平。
  
  “林嘉年。”许知南突然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林嘉年小声询问:“怎么了?”
  
  许知南眼神中充斥着困扰与迷惑:“我是不是特别幼稚啊?”
  
  林嘉年:“没有呀。”
  
  许知南:“可是我觉得我好幼稚,你刚才和李经理说的那几话,我一句都说不出口,我最多只会说一声‘谢谢’,我也不会满脸堆笑,也不会跟他客套。”
  
  林嘉年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她面前表现出了最虚伪的一面。
  他急切又慌张地解释了一句:“有些客户跟合作方喜欢看舞台剧,只是维护商业关系的需要,所以我才会和剧院的经理比较熟悉。”
  
  “哦。”
  
  但是“商业关系”这个词又让许知南陷入了沉思中。
  
  好像是成年人的专属词汇呢。
  她有商业关系么?
  
  好像,也有吧,和作家经纪公司的老板?和出版社的编辑?和同行?
  
  但是她的这些人际关系好像都很简单,甚至不需要见面,全靠□□联系,即便是线下面基,也都是好友见面,与工作无关。
  
  许知南蹙了蹙眉头,睫毛微微煽动着:“林嘉年,我好像有点emo了,我觉得我是个社交残废。”
  
  她那副委屈的小表情,突然让林嘉年回到了高中时代。
  
  高一那年,班主任实行了一帮一制度,他的帮扶对象就是许知南。高一下学期,他们俩坐了整整一个学期的同桌。
  
  许知南就像是一个先天发育不平衡的小孩,她在艺术创作上的天份有多高,学习能力就有多低,单是一条简单的求导法则,就足够让她烧脑。
  
  仅仅是求导这一个知识点,他就给她补了整整半个月,结果月考成绩下来,数学成绩还是不及格。
  那天中午,她可怜巴巴地抓着不到七十分的数学试卷,如同此时此刻一样,委屈十足地看着他:“林嘉年,我好像有一些难过。”
  
  他有些同情她,却又有些想笑。
  
  怎么会有女孩子在万分丧气的同时还能这么可爱啊?
  
  而且,她也不是不努力,她真的很努力,中午不吃饭也要留在班里学数学,但她就是学不会。
  
  付出了却没得到回报,确实是令人难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就回了句:“要不转移一下注意力?听说你画画很厉害,能给我画幅画像么?”
  
  她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像是再度找回了自己的价值,立即从文具袋中拿起了考试专用签字笔,开始在演草本上炫技。
  
  炫着炫着,她的自信就回来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够被安抚好的女孩儿,不开心来的快,去得也快。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进行着,林嘉年想了想,小声说:“你不是社交残废,你只不过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自己专业的事情上。”然后,又说,“这个舞台布景很漂亮,回家后你能不能画下来,送给我?”
  
  那还有什么不能的?
  这不是回到了我的舒适区了么?
  自信又回来了。
  我又可以了,我是不问尘世的艺术家!
  
  许知南挑起了眼梢,表情信誓旦旦:“放心,素描、油画和水墨画我各送你一张,画完之后我还能再给你裱起来,我的装裱技术也是很厉害的,行业一流,大学老师也要来找我请教。”
  
  林嘉年忍俊不禁:“好,期待许老师的礼物。”
  
  她在高二那年在演草纸上画给他的那副速写肖像画他还留着呢,和毕业照一起,夹在了高中毕业证里。
  
  为了能够回家后更完美的炫技,许知南终于开始认真地看起了话剧,但是,看着看着,她的眼就有点花了。
  
  是她觉得自己的眼好像有点儿花了,因为她越看梁露娜,越觉得她和林嘉年长得像,具体说不上来哪像,但就是像。
  
  天赋超群的画家和技艺高超的法医一样,对于人体骨骼和面部轮廓是有着天生的敏感度的。
  
  但总不能人人都像林嘉年吧?
  
  许知南立即把眼睛闭了起来,然后转了转眼珠,放松了一下眼部肌肉,才又把眼睛睁开了。
  
  但还是像。
  
  一定是寂寞的后遗症还没结束,一定是!不然为什么她看谁都像是林嘉年?
  
  我真是一个可怜的寂寞/少妇,年轻轻轻地就开始脸盲了。
  
  许知南咬了咬牙,又看向了林嘉年,不容置疑:“以后不管你出差多久,每周都必须回家满足我一次!”
  
  林嘉年:“……”
  看来,真的是需要多花点时间好好陪陪她了。
  
  许知南气鼓鼓地把双手抱在了胸前,目光却一直定格在梁露娜身上。
  
  在某一个瞬间,许知南很确定,舞台上的梁露娜深深地看了林嘉年一眼。
  
  虽说只是在表演间隙的匆匆忙忙的一眼,却恨不得把林嘉年的脸上烫出一个洞,把他看穿。
  
  第六感警声大作,许知南的心头突然腾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这一场话剧结束后,她的预感就成真了。
  
  李经理守在演出厅的出口,等到了他们,说是女主角梁露娜小姐想要和他们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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