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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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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离开时,恰逢日暮。夕阳把她的影子拍在朱漆大门上,拉得分外的长。
  
  “你嫁给元绍后,要孝顺舅姑,夫妻之间互相忍让,日子才能安稳过下去。”
  
  说着本该由女性亲长嘱咐的话,外公似有羞赧,又字斟句酌。
  
  “婆母毕竟不是你的亲姨母,难免有不周之处。若遇见了,小事则忍,大事找你表兄和姑父做主。”
  
  阿妩含着笑,一一点头应了。
  
  “外公,我走了。”最后,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朱红大门阖上,夕阳也彻底被夜幕吞噬。
  
  沉沉暮色一霎映在阿妩的眼中。
  
  腰间的银子沉甸依旧的,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她不打算靠外公离府,所能仰赖的,唯有怀中三百两纹银。
  
  踏着夜色,阿妩回到了国公府的偏院之后,迫不及待打开了书篮,一本本翻看起掌柜送她的书。
  
  从前,阿妩读过不少书,都是从父母的书架上偷来的。后来双亲与姨母离世,那些藏书斗转腾挪,落进了国公的书房,她就再也没机会观瞻。
  
  好在她自小记忆不错,读过的皆有些印象。无书可看之时,便把记忆翻出来回味,聊以打发时光。
  
  借着灯火,阿妩看清封皮上的书名时,不禁有些讶异:掌柜的不仅塞了话本,还把四书五经和各种杂书打包了一份。
  
  定睛一细看,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四书五经”只是个封皮,裹着的是些香艳本子,和圣人言毫无关系。而所谓的“杂书”,才是真正的科举用书。
  
  律法书、算经书、诰表册……无一不是举人试的内容。
  
  阿妩莞尔一笑,这掌柜倒是个妙人。
  
  月明星稀,是读书的好时光。她随意挑拣着,却被其中一本话本吸引了目光。
  
  《女驸马》?
  这是什么新奇的故事?
  
  阿妩随意翻开,一读就入了迷。灯油烧得只剩拇指大的一点,往常她早该心疼了,这一回,双目却久久凝在一行字上,不曾离开。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新鲜。”*
  
  阿妩的心头烧起了一把火。
  
  一个荒诞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再也弹压不下去。
  
  想离开国公府,大可收拾细软、一走了之。但作为未嫁女,但凡被寻到了行踪,只能名声尽毁,谁都能踩她一脚。
  
  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一个能让国公府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哒身份。
  
  思索了良久,阿妩才移开了目光,轻轻舒了口气。她再度打开古旧的书箱,找出一个微微泛黄的文牒。
  
  想打瞌睡的时候,父亲早在许多年前送来了枕头。
  
  身份文牒上书:
  陈甫,男,顺平三年五月二十六生人。
  
  这份度牒,官府或许没有记录,却一点也不假。
  
  她出生不久,父亲刚中探花。官府便派小吏上门登记。
  
  那小吏是个走后门的糊涂虫,既不识几个大字,搞错了她的名字;又爱胡乱揣测,竟以为唐探花郎是入赘陈家。
  
  度牒办了下来,众人一看,竟然只有生辰是对的。
  
  母亲有些生气,父亲却付之一笑,将之留了下来:“等阿妩长大了,把这个给她看,岂不是很有趣?”
  
  于是,新的度牒送来,旧的也没送回去销毁。
  
  双亲离去之后,留下的财物皆由姨母保管。只有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还在她手里留作念想。
  
  谁能想到,它会在此刻重见天日?
  
  飘摇的烛火映在阿妩清莹的眸中,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彩。
  
  她由探花郎亲自启蒙,十几年间纸笔不辍。
  行或不行,她总要试一试。
  
  或许,父亲当年也想让她试试,才留下这份文牒。
  
  -
  
  清荣书斋。
  
  宽阔敞亮的屋宇,氤氲着淡淡纸墨香气。作为京城最大的书坊,往来的读书人络绎不绝。
  
  书斋甚至专门辟一个角落,供他们谈古论今。
  
  “你们听说了么?前几日皇贵妃的生日宴上,皇上龙颜大悦,下旨说要加开恩科为皇贵妃祈福呢。”
  
  “什么?开恩科?”此话一出,似一个惊雷炸开。
  
  无怪书生们惊讶,按着前朝的惯例,只有国朝发生了大喜事,皇上才会加开恩科,给读书人多一个跻身功名的机会。
  
  这些喜事包括立后、立东宫、边关大捷……但绝不包括皇贵妃三十五岁的生日。
  
  当即便有人面露讽刺之色:“因一媚上祸国之女得此恩荣,耻矣!”
  
  “可这对吾等确实是好事一桩。”又有人吞吞吐吐道。
  
  “周兄此言差矣!倘若他日我等折桂登科,如何向他人介绍?顺平十七年皇贵妃生辰恩荫科,说出去不觉得羞耻么?”
  
  “可是……”
  
  眼见两个人要吵起来,居中之人连忙调停:“好了好了,以和为贵。你们快看赵兄,读书读得多认真呢!赵兄,你看的是什么?”
  
  ……《青梅记》?
  
  劝架之人面露尴尬。以为赵兄读的是圣贤书呢,原来是话本子。
  
  “赵兄”挠挠头:“方才伙计新上的书,一时看入了迷。”为了给自己洗清名声,他连忙道:“这可不是那等庸俗的本子,写的是唐探花与陈二姑娘旧事。”
  
  “唐探花?陈二姑娘?”众人面面相觑。
  
  这二位在他们寒门学子中间,可谓是如雷贯耳。谁寒窗读书时,不是靠他们的传奇激励己身?
  
  再一看那《青梅记》,神色不由微动。
  
  “赵兄”见状,顿时来了劲:“你们看,这里刊载了一条探花郎从未公开过的诗呢。”
  
  “还有这里说,探花郎寅时起身读书,日日练几十张大字……”
  
  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围上去。
  
  “日日几十张大字,原来探花郎也这般刻苦,令吾等惭愧不已!”
  
  “好诗啊,为何从前不刊载出来呢?”
  
  他们口中虽夸赞着唐潜行清苦之风、庾鲍之才,眼风却止不住往那“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字眼上瞟。
  
  有人看了两行就问:“赵兄啊,这书是何处的?”
  
  赵兄悠悠道:“是书斋的新书,我就是借来一读,等会还要还回去的。”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探花事迹,正可激励吾等!”
  
  “周兄所言是极!光是观瞻探花郎诗才文采,此书便值得一买!”
  
  众人一本正经粉饰自己蠢蠢欲动之心,旋即纷纷起身,相约朝着书斋门前走去。
  
  定睛一瞧,柜台前已然排起了长龙。人人手中皆持着一本《青梅记》。
  
  众书生抹掉最后一点犹豫,找到了对应的书柜。
  
  “幸好幸好,还有几本。”
  
  随即,他们也人手一本,摸出银角子,加入了浩荡的排队大军。
  
  清荣书斋另外两家分店,亦是相似的光景。仅一本《青梅记》,就让往常安静的书斋格外喧嚣,连带着其他书也卖了不少。
  
  房掌柜听着伙计的汇报,心底乐开了花。
  
  他想过《青梅记》会受欢迎,但没料到会这般受欢迎。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书生们的正经程度,原以为他们会矜持几日,谁料到第一天就破功了。
  
  唉,这群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啊!
  
  房掌柜笑眯了眼,不意看到伙计欲言又止的目光。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伙计道:“小的也不知该不该说,今日在柜上收账的时候,小的竟然看到了世子爷的小厮。他也买了一本《青梅记》。”
  
  房掌柜一惊:“不必理会,你就当没看到。”
  
  “是。”
  
  伙计退下之后,房掌柜沉吟良久,心底的疑窦仍未散开。好端端的,洛书怎么会突然买这书呢?是自己看?还是给世子?
  
  猜来猜去,他也得不出结论。
  
  -
  
  修长莹白的指节翻开《青梅记》,又将之阖上了。
  
  “让你查的是唐姑娘身世,缘何带一本话本回来?”
  
  洛书笑道:“爷,您再仔细瞧瞧啊。这本书讲的就是唐姑娘父母的旧事呢!”
  
  谢蕴犹疑地再次打开了书。
  
  洛书絮絮叨叨:“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唐姑娘的来头这么大。父母都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第一次见,小的一点也没瞧出来。”
  
  是啊。
  他也没想到。
  
  谢蕴想起初见阿妩的那一日,她被找了麻烦,也只是站在玉兰树下羞怯地、柔柔地笑。
  
  撷芳宴上,分明是夺目明珠,却要内蕴光华。沉默着跟在另外两个人身后。
  
  他的心猛地被一阵酸意慑住。
  
  那厢,洛书仍在说着:“不过,唐姑娘也算幸运的了。姨母是英国公的原配夫人,给她订了和自己儿子的婚约。她又在国公府长大,一嫁进门,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呢。”
  
  一霎寂静。
  
  “你说什么?”谢蕴哑声问道。
  
  “我说她一嫁进国公府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洛书的声音越说越低。
  
  他发现了世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青梅记》的封皮上,一瞬微微发白。玉色手背上淡青血管紧绷着,良久才松开。
  
  他望向空中,甚至没察觉自己出了声:“看来,维护她的名节,原本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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