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好活

　　第二天林谋跟手下弟兄起了个大早，办了两件事。他们先去蓟镇武库领取了三百人的甲胄、兵器，又去粮草督办衙门领了赏银。
　　四万九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装了整整六马车。俞凉和一众罪卒弟兄看的眼睛都直了，甚至有人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林谋走到了马车前，俞凉试探着问：“大人，有个兄弟以前在军中待过。他跟我说军中有些个吃相难看的将领，会把手下弟兄拼死亡命挣来的赏银据为己有。”
　　林谋看了一眼一旁的诸葛南。诸葛南会意，对俞凉说：“兄弟们放心。这笔赏银咱林县令已经分配好了。在这儿的六十名弟兄，每人分二百两。县治所的二百四十人，每人分八十两。再拿出八百两在蓟州城里采买一批酒肉。剩下一万七千两算作咱们县衙门的经费。”
　　“二百两？我嘞个乖乖！当初我在西凉抢的最多的一次，老大不过分了我一百两银子！”
　　“二百两足够我娶三个黄花大闺女了！”
　　“跟着林县令，今后咱们弟兄天天能吃香的喝辣的！”
　　俞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拿马车上的银子，林谋却抓住了他的手：“慢着。”
　　俞凉惊道：“大人莫不是反悔了？”
　　诸葛南在一旁解释：“你傻啊。身上揣这么多银子不方便！刚弄来的这五辆马车还要拉采买的酒肉。咱们去蓟州城东的瑞升银号，把银子兑成银票再给你们分。”
　　一众罪卒个个喜上眉梢：“还是林大人、诸葛先生想得周到。”
　　众人押着银车来到城东瑞升银号。瑞升银号乃是京城第一女银商谢晚秋所开，在整个大炎有三百多家分号。谢晚秋是银商中的翘楚。蓟州镇属战乱边镇，向来没有银号涉足。她却豪赌戚承光守得住蓟州镇，冒险在此地开设了分号。
　　林谋穿着七品官服，号上的邱掌柜见是官家人不敢怠慢，亲自到柜台前迎客。
　　邱掌柜问：“敢问大人尊姓大名？是来存银子还是兑银票？”
　　林谋转头吩咐俞凉：“让弟兄们将银子都抬进来。”
　　近五两万银子便是三千多斤，六十多个人来回几趟才将三十多个银箱抬入银号大厅。
　　林谋拱手：“在下张口县令林谋。这趟来是存银子的。一共四万九千两，请贵号点验清楚。”
　　邱掌柜一听来了生意自然是殷勤异常。他立刻吩咐十几个小厮、账房拿着账本、算盘点验银数。随后他将林谋、诸葛南请进了柜内的茶桌旁。
　　邱掌柜给林谋倒了茶，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动声色的问道：“林大人，我刚才看所有银子都烙着户部宝泉局的印，好像都是官银啊。大人在张口县任职，我听说那张口县......”
　　林谋打断了邱掌柜的话：“掌柜是怕银子来路不正吧？你放心，这批银子是戚帅给我们张口县罪卒营的军功赏银。”
　　邱掌柜连忙陪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要打多少张多大银额的银票？”
　　林谋想了想，答道：“打六十张二百两的，二百四十张八十两的。八张一百两的。剩下一万七千两，你给我打成十七张一千两的。”
　　邱掌柜对身边的站柜先生说道：“都记下了吧，快去办。”
　　林谋问邱掌柜：“贵号生意怎么样？”
　　邱掌柜摇头：“唉，有些艰难啊。我祖上也是做银号掌柜的。听老一辈的人说，百年前咱大炎国力强盛，北匈人是咱们的臣国，跟咱们和睦相处。彼时蓟州镇是两国的贸易重镇。每年双方交易的银额何止千万两？蓟州城内的银号家家赚的盆满钵满。现在不行了，北匈隔三差五来打蓟州镇，朝廷下令长城以南不得与北匈贸易，否则视为通敌。城内的小民百姓有几个银子？我们生意当然难做。”
　　林谋一愣：“长城以南不得与北匈贸易？为何不是全面禁止与北匈贸易？”
　　诸葛南解释：“长城以北是北匈的地盘。咱们的商人过去铁定被抢。除非商人们犯傻，才会把货物运到长城以北。”
　　林谋有着天生的急才：“也就是说，如果咱们在张口县跟北匈人做生意并不违背大炎法例？”
　　邱掌柜插话：“林县令说笑了。谁人不知北匈人如狼似虎？谁敢在他们的地盘上做生意？那不是且等着被抢、被杀么？”
　　林谋跟诸葛南对视了一眼。诸葛南猜到了林谋的心思：“主公，这事情咱们回去之后可以从长计议。”
　　银号门口。
　　一个货郎摇着拨浪鼓经过，一袭黑衣腰配斩月刀的吕寒眉走了过去：“你等等。”
　　货朗见吕寒眉的打扮和佩刀，知道她是官家人，问：“大人要买什么？”
　　杀人不眨眼的吕寒眉拿起货郎挑着的箩筐里一个布偶人，问：“这布偶人多少银子？”
　　这些日子跟妙妙朝夕相处，吕寒眉已经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小妹妹。那个胖乎乎贪吃的小姑娘温暖着她那颗冷若冰霜的心。她买这个布偶是想带回张口县送给妙妙。
　　货郎道：“大人说笑了。我这箩筐里的东西哪有值银子的？这布偶六十铜文。”
　　吕寒眉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货郎：“拿着吧，不用找了。”
　　银号内，邱掌柜将厚厚一大摞银票交给了林谋。林谋在大厅内对一众罪卒说：“每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诸葛先生，你分给兄弟们吧。”
　　罪卒们得了银票，各个喜上眉梢。更让他们感到欢喜的是，林县令竟然称他们为“兄弟”。林谋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二百两银票，还有久违的做人的尊严。
　　俞凉发自肺腑的说道：“大人，今后我们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让我们去死，我们绝不苟活。”
　　林谋叹了一声：“咱们张口县的人都是等死之人。我带你们办这件事是为了给你们谋个活路。以后可不要轻易言死了。咱们得好好活！”
　　俞凉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差点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们听大人的，今后跟着大人好好活，活出个人样。”
　　林谋吩咐：“好了，咱们现在去南城酒肉坊，买完了酒肉赶紧出城回张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