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才工程

　　冬天过去，春天又来了。
　　一场霏霏细雨中，西城的花红柳绿，都像是刚刚被涂上了一层漆，红得更艳，绿得更浓了。
　　今天是周六。
　　在穿城而过的西城河南岸，一块差不多有五六个篮球场大小新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在空地的最北边，坐北朝南搭建的宽大的主席台红色背景墙上，“西城市高层次人才居住工程奠基仪式”十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主席台上，参加仪式的有关领导和嘉宾已经就位。紧挨主席台的下方，是西城当地有名的锣鼓表演队伍。锣鼓队的后面，大约三四百名身着统一工装头戴安全帽的施工人员，列队站立在一字排开的数台挖掘机前，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近几年，西城市同全国许多城市一样，努力拓宽发展空间，提升城市形象，城市新区、开发区等，正在成组团式地拉大着城市的框架。
　　西城市高层次人才居住工程，将在西城市正在开发建设的新城区，沿西城河南岸，规划建设五栋高层住宅。
　　“今天，恰逢一场难得的春雨。”
　　丝丝柔柔的雨幕中，为仪式致辞的西城市委主要领导季程东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他的讲话热情洋溢：“……建设高层次人才居住工程，是西城市实施新世纪人才工程的重要一环。今天奠基开工的高层次人才居住小区，将是西城市生活智能化程度最高的居住小区，将是西城市居住环境最美的水景住宅，将成为西城市筑巢引凤的样板工程……”
　　季程东的发言，带给与会者无限的遐想。
　　王国栋院士今天被特邀参加奠基仪式。
　　王院士在简短的发言中说：“西城市实施的一系列人才工程，为科技工作者提供了展示才能的机会和平台。西城市应该借人才工程实施的契机，来解决由于地理位置等原因所造成的人才流失严重和人才引进困难的问题，用发展产业链的意识，从特色产业入手，把人才的引进和对人才的爱护，作为一项系统工程认真规划。”
　　高层次人才居住工程奠基开工的消息，第二天在西城日报一见报，立刻在全市上下引起热烈反响。
　　此次，西城市高层次人才居住工程的住房分配政策规定，居住对象主要为以下三类人才：具有正高级技术职称；拥有博士学位；科研院所正处级以上职务等。
　　住房的分配方式为：根据西城的住房价格和西城市住房改革政策，对购买住房的高层次人才，购房费用实行1:1:1的政策，即政府、人才所属单位、个人，各承担三分之一，住房产权各占三分之一；如果个人全额购房，政府按贷款标准给予贴息补助，若干年后产权全部归个人所有。
　　在西城市为此专门组织召开的征求意见座谈会上，来自科研院所的代表提出：“在住房资金的支付上，三方的出资比例能否作进一步的调整，个人和单位的出资比例能否适当调减。”
　　有关部门负责人推心置腹地与大家交流意见：“按说，建设人才工程，市财政应全力以赴，但是，西城市财力实在有限，这几年的城市发展、经济建设布局，都需要不间断地进行大量的投入，因此，目前市里确定承担的三分之一，已经是克服了相当大的困难。”
　　一年前，张智已经晋升为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同时又是正处级职务，符合这次人才工程购房条件。
　　院里传达市里这个购房文件的那天下午，刚到下班时间，张智就匆匆收拾好了办公桌下班回了家。
　　一诺趴在客厅里的茶几上写作业，朱墨还没有回来。张智就一边做饭一边听着房门的动静。
　　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诺慌忙跑过去给妈妈开门，然后一边看着妈妈放下背包换拖鞋，一边急急地说道：“妈妈妈妈，我给你说，今天我们……”
　　“一诺，你先写作业，爸爸先给妈妈说点事。”张智打断女儿，把朱墨叫进了厨房。
　　“我觉得这个房子，按各出三分之一的钱来买的话，咱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张智两眼放光地说。
　　“是啊，这种房子，性价比一定很高，有资格，又有钱的话，不买就可惜了。”朱墨附和道。
　　“不过，按市里的规定，我们院符合购买条件的人可不少。”
　　朱墨说：“都是办公楼里的领导呗，博士不就那一个。不管怎么说，条件够了可以先报上名。”
　　“那可说住啦，到时候，你的钱可也得拿出来。”张智说完，喊了声一诺，“好啦，你跟你妈说话吧。”
　　爸爸妈妈在厨房里说的话，一诺都听见了：“爸爸，咱家真的要买新房子呀？”
　　“嗯。”
　　“怪不得呢，今天马一鸣在班上说，谁谁谁的爸爸可以分新房子，还说有我爸爸呢。”
　　一诺说的马一鸣，他的爸爸马玉良刚刚从院长助理成为院党委副书记。听一诺一说，张智和朱墨两人相视着会心一笑。
　　在西城，仅部属科研院所就有12家，再加上几所高校，以及分布在不同行业的高学历人才，这次开工建设的人才居住小区，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房源可以满足需求，仅单位承担的三分之一购房资金，如果买的人多，给单位造成的压力就很大。
　　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曙光研究院很快就自行出台了一项配套政策，设定了购房者的最低工作年限、任职年限等条件。
　　这个配套政策一出，包括张智在内的一批原本符合条件的人，就被排除在了购房资格之外。
　　“这太不合理了吧。”
　　“这个配套政策，摆明了就是要把咱们排除在外嘛。”
　　“人才居住小区不是为了要激励年轻人去奋斗吗？”
　　“这样怎么能留住人呢。”
　　各种议论，并没有使曙光院的配套政策发生改变。
　　这件事，让张智的心里感到特别失望：家里的这套住房，经过那次大修后，总觉得别别扭扭的，本以为终于有了可以改善居住条件的机会，可是又被院里的配套政策挡在了门外。
　　不过，这次有一件事，让张智和其他几个失去购房资格的人很受触动。
　　最有资格居住在高层次人才小区的王国栋院士，为了把有限的房源留给年轻人，他压根儿连名都没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