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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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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和尚们走后……李通带着周斐寻了一架没有被大火烧毁的马车,砍了众匪首人头,拾回了三人散落在各处的兵器,还搜罗了暗水河的银库和武器库后,就由周斐“当马”拉着两人回小分山了。没办法,这一役最后只有次次受伤最重的周斐竟然受伤最轻,张叁是膝盖粉碎,额头和肩膀都重伤,没个几日光景不能下床的样子,连李通都是一身的伤痕,右臂更是多处断裂……相比之下,周斐只有膀子上的一处刀伤,流血虽然很多,但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回小分山的一路上,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除了张叁一语不发外,就连一向“荤话”最多的李通和“浑话”最多的周斐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解闷,但心思都不在这上边……
  从暗水河得来的金银珠宝颇多,一共装了四箱,路过九凤闸驿亭时,李通叫周斐先停一下车,然后在亭里地面上摆了三箱金银珠宝,除了最值钱的那个几乎全是珠宝玉器的箱子外,其他三箱都留在了这儿,然后也不解释,就重新命令周斐继续走了……
  事后才告诉张叁二人,这叫买路钱儿,暗水河的大事小情其实早在人家官家人眼中了,识相点,留下钱走人还能走,不识相么……那就说不上会发生啥了。
  二日后,大分山僻静处,周斐在的姐姐一家三口的简陋坟包前跪倒,坟前摆满了祭奠用的酒肉、三牲头、瓜果,和三牲头摆在一起的还有熊斌、四当家、六当家和十二当家的血淋淋人头,周斐正烧着“通阴表”,嘴里叨叨咕咕,哭的稀里哗啦的,不用想,肯定是什么大仇得报,暗水河再不存在等等的话。
  就连李通张叁俩人,连伤都不让养就给拉来做了苦力,这边烧个纸马,那边烧个纸人的忙活,要张叁看这周斐这事儿干的有些太招摇了,就一个暴发户的心态,回来一路上专门买了两个马车专门装着这些纸人纸马,路过三个义庄就买空了三个义庄,烧起纸人纸马寒衣等物的浓烟更是连叩门镇都能看见……就光那纸人吧,烧了都有百八十个了,这要是这纸人真在阴间能显灵,第一个就得烦死周斐的姐姐和姐夫,实在是忒多了……
  不过碍于周斐将近八年奋斗才大仇得报的畅快心情,就连李通都捏鼻子忍了,张叁自然也不好打击他什么,多烧点就多烧点吧……
  再一日,夜间,三人吃腻了烤兔烤鸡,加之自觉现在暗水河事情已了,也就不再隐匿形迹,下山去了蔻门县最好的一家酒楼,豪饮了一翻。
  席间,李通率先说话“哥两个,我提议我们先满饮了这大碗,虽然事有不谐,但总归我们目的已经达成,暗水河再也不能为祸这一方,大仇得报,这叩门也可以从此改回蔻门,无论如何都是大喜事儿。另外,此次我李通多亏了二位相助才能手刃了熊斌,能认下两位好少侠、好弟弟,更是人生一大幸事,来来来,先满饮这碗。”
  周斐连续几天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下,属于不喝酒都飘的状态,自然端起酒碗,大喊“干”。
  张叁虽然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但怎是不晓是非之人?对抗大嗓门和尚时,三人都带着伤,只要人家舍了佛家脸面真来个杀人泄愤,别说他们三人,就是把熊斌脑袋安回去,再把熊斌算个盟友都不顶用!在那种情况下,这俩哥哥没有舍弃大言不惭惹祸的自己就算不错了,更别说还能一左一右的保护自己,那真是明知必死却一往无前。
  事后想来,张叁除了感动和感谢两个哥哥外,更多的还是自责自己做事太孟浪了……因此,张叁也倒了一大碗,一扫几日来的阴郁,高声大叫“怎么能一碗?李哥刚刚说了两件事!必须一件事儿一碗!”
  李通一听这话也兴奋起来,哈哈大笑道“两大碗?你想的太少了,今天我这个当哥哥的就要探探你们的底儿,我们喝到趴下为止!”说完还冲门外喊道“小二哥儿!这锭大银拿去!给我先端来你们店里镇店的十坛好酒,好菜好肉勤着端来,只要你上,爷就给钱!”
  “好嘞……”门外小二暗喜的喊道,心道“这是大客户啊”。
  十坛之后又十坛端来,要说英雄多海量,古人诚不欺人……
  不过酒是狂药,喝的兴起了难免走偏,往往是越不想提的事儿,越不提越难受……
  还是李通先道“张老弟啊,你那天的毒誓真是霸气啊,我看那大嗓门的秃瓢都给你气个半死了,你是没注意他临走时那眼神啊,哎呦,吓的我老哥都怕怕的,哈哈哈。”
  周斐也跟着道“嗯,老弟那天说的话,够爷们,够分量!”
  张叁哈哈大笑,挖苦周斐“你是夸你自己呢吧,最先骂人家秃驴的是你吧?我看那会儿那个秃瓢就想拍死你,我当时身子还动不了,着实紧张的够呛啊。那句‘我管你有腚没腚?’我现在想想都能笑喷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别说周斐,就连一边狂饮的李通都是一口酒喷了一桌子,一边捂嘴大笑一边喊小二再换一桌子菜……
  周斐老脸先是一红,后又开心起来,毕竟想想自己也骂出那么一句狠的,没来由的解气了不少,端起一碗就又干了“骂那帮秃驴,真他大爷的爽!”
  等小二重新撤下酒席,陆续换菜的时候。
  张叁慢慢止住了笑,话说到此,不说不透,想了想也就慢慢站起了身,诚心诚意的和二人说“感谢两位哥哥不弃我张叁胡言乱语,更在为难之中挺身而出,但因为我的那些浑话,不仅险些害了自己性命,更是差点连累两位哥哥一同赴死,此事我张叁做的太过孟浪了,求二位哥哥原谅。”然后竟然后撤一步单膝跪了下去。
  李通着急,赶紧一把就要拽起张叁,谁知却一下没拽动,给周斐使了个眼色,周斐也赶紧过来才一同把张叁拽起,按回了位置。
  三人再次坐定后,李通左手漫不经心的轻轻敲了敲桌子,右手摩挲着酒碗,沉默片刻,严肃且微带怒意的说道“张老弟这话能说出心结,更兼认同我和周斐,其实我李通应该高兴,但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你二人可知为何?”
  不仅张叁,连一边的周斐都是满脸的不解。
  李通继续道“张老弟这碗酒不能喝啊,喝了就等同于张老弟真的做错了,可你周斐还有我李通扪心自问,当时我们就没有怒意么?我们就不该跳出来骂那两个秃瓢几句么?就因为打不过?就这么算了?我觉得不是的!你周老弟是个舌头不灵光的,没事儿扯淡还行,真让你说点大道理来,你是一个屁都崩不出来,有情可原。”
  周斐刚想辩白,却被李通挥手阻止“先让我说完,周老弟。”
  接着顿了顿,继续说“可你们知道我怕他们什么么?道理我也是会说的,可是我不敢说,其实我就是怕死!对!就是怕死!因为我经历过太多太杂的事儿了,心里哪点侠义老早就被磨没了、磨平了、磨圆了,可我这样对么?我觉得应该也是不对的,就因为那两个秃瓢的武功远胜我们,我们就得忍着、让着?就因为我能稳杀熊斌,我们就那么打杀暗水河?那我们……跟暗水河,跟熊斌比起来,还能强到哪儿去啊?我们不也成了那种欺软怕硬之人了?所以张叁老弟!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把我们‘想说不敢说’和‘想说不会说’的话,说了出来而已。真要那天咱们死在那儿了,那死了就死了呗,死了我李通也不枉活这一回,我也是个汉子!但如果那天我们三人真要是一个屁都没崩出来,就让那俩秃瓢领人走了,那才叫真窝囊,那我李通这辈子都得惦念这个事儿,这就是一道坎儿,过不去注定死不瞑目的坎儿!所以你!你说你是该和我们道歉呢?还是接受我们的道歉和感谢呢!”
  张叁傻了眼,周斐却大为畅快,也忘了刚才李通说他舌头不灵光的事儿了,在一边说“李大哥这话说得对,我这几天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点破事儿,就后悔当时没和你一样怼几句狠话回去!还是李大哥讲的有道理,一听就懂,我还真得感谢你!张老弟儿。”说罢也不理睬两人,抬手就咕咚咕咚喝了这一碗。
  李通仍然注视着张叁,张叁眼中已隐隐有雾气升腾,为了避免尴尬,张叁赶紧举起碗,大声说道“李大哥!谢你为我指点迷津,老弟这回心中有数儿了!”说完也是学着周斐一饮而尽,只不过这碗酒张叁饮的格外的慢……
  李通见状也是心中一松,微笑的抬起酒碗,隔空遥敬,慨然说道“好兄弟,不分你我,那天的仇是我们三人共同的梁子,现在虽然报不得,但以后谁有那个能耐了,都要去寻回面子,去的时候也要叫上其余两人,到时候就算没那能耐帮忙杀人,帮忙喊几声助威也好!”
  “好!”
  “好……”
  三人共饮,再无芥蒂!
  二十坛酒见底,还剩最后一坛,周斐已有醉意,在临趴下前,这周斐拍开了最后一坛的封泥,把酒砸在了桌面上,溅起了一片碎肉和残汤。不过接下来周斐蹦出的一句话,却让李通和张叁都顾不得被溅一身的菜汤咒骂了,只见他说“我有一个想法!咱们三个里边李大哥最年长,江湖经验也最足,很多事不好由他来说。张老弟儿你呢,最小,江湖经验也浅,虽说脑子灵光吧,可有些事儿你也不好说出口。我呢,年纪中间,本身就是个浑人,还是个早该死的浑人,所以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我来说最好——我提议,我们三个结拜!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就歃血此坛中,共饮血酒,从此不分你我!如果你们不愿,只当我周斐酒量不行,先醉了,也不能因为我几句浑话伤了朋友感情!”
  说罢,不理一旁惊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的二人……不待二人表态,就抽出断刀,右手持刀,左手就握了上去,刀一离手,哗啦啦半碗血就撒入了坛中……
  张叁看了眼周斐,再看了眼李通,大笑而起,抢过了周斐的断刀有模有样的学着割伤了自己的左手,酥麻,微痛,畅快的撒了半碗血入坛……
  李通见此,欣喜之余,沉默的站起身,向张叁要来了断刀却没有马上割破手,而是呼唤门外小二儿进来。等这一夜忙的腿肚子都要抽筋的可怜小二一进来,看到的却是一个持刀大汉的李通,吓的直接就给跪下了……
  李通尽量和蔼的说“你崩跪我,我不是贼人,今天我兄弟三人要结拜,需要借你们店的宝地一用。现在我说,你听,务必帮我找来些东西,第一,再给抬十坛好酒上来,今夜我们肯定不走了,让后厨继续上菜,这桌上的撤了重上,甭论大小,要给我们凑够三十六个碗碟的菜肉;第二,准备三牲贡品,再把你们县写字最好的秀才给我喊来,让他准备三张最好的‘金兰契’;第三,找县里最好的灯匠,马上给我们赶制三盏十尺以上的祈天灯!这锭是金子,足够三倍的了,都赏你,但是一个时辰内,必须凑齐,不然别怪我拆了你们店招牌。”
  “好,好……不过……好,明白了,爷”小二唯唯诺诺的答应。
  这时,张叁插话到“全都要准备四份!”面对李通和周斐的询问目光,张叁谈笑答道“必须得算上我李佚兄弟,要不是我先结交了他,咱们早都各走各路了。”
  李通微微皱眉,道“这样不好吧,周老弟和我弟弟李佚根本都还没见过,结义金兰与一般小事儿不同,可能有人认为是无所谓,可我却认为比天都大。实话实说,我活到这么大,想跟我结拜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我从未与人换契结拜,所以我觉得不应该算进我弟弟。”
  张叁向周斐问道“周老哥你觉得如何?”
  周斐慨然而笑“我相信李大哥能调教出一个好弟弟,也相信张老弟儿不会走眼看错人,更相信你们俩都认可的人,虽说比张老弟儿还小一岁,但想来肯定不是揣木剑玩泥巴的小屁孩儿,所以李大哥你不用顾忌我,如果可以,我也想再多个弟弟。”
  李通环视二人,大笑道“好,那我就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做主了,给他寻两个哥哥!一会儿血酒我多撒点,权当同父同母的血脉,由我代替他了!哈哈哈,小二,听见了没?全都准备四份!”
  小二哭丧脸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重金利诱之下,各种一应器具陆陆续续送到,摆了满满的一屋子,把张叁和周斐俩人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原来结拜会有如此多的讲究……
  三人报过生辰八字后,是由一个白胡子老先生代为书写的金兰契,一式四份,每份五页,第一页书写某某时、某某地、因某某原因,某几人义结金兰,位次如何,言明: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义结金兰,辉生竹林,他年当休戚相关等等盟誓言语,后四页则按李通、周斐、张叁、李佚的顺序编写详细的八字、出生籍贯、家中老幼等事宜。
  写好后,经老先生指点,三人摆上四把座椅,把金兰契按照中高边低,左上右下的顺序摆在四把座椅之上,然后摆好香案在座椅前,置三牲贡品于案上,插上三把清香引燃。几人撩膝跪倒,跟着老先生重新一字一句的念了一遍金兰契上的誓词,相敬喝了血酒后,就算基本礼成了……
  最后,老先生还让三人按照兄弟大小顺序出屋,寻一个最近的土地庙去烧了金兰契,就算告知神明,以后就是兄弟了。
  可李通笑言“我辈非平常人,怎能烧契告诉一个区区土地?”这才不顾老先生阻拦,让人架起四盏祈天灯,三人把连带李佚的四份契分别在四盏灯上烧了,放飞祈天……
  老先生摇摇头走了,临走低声叨咕“越非平常人,越不应该什么事儿都往天上送,白白让人惦记着……”,这些话连张叁和李通都听个真切,自然更逃不过周斐的耳朵,不过几人只当是这老者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直至晚年,张叁再回忆此事,才略有所感……虽然当时几人早已功成八方,但细究四人一生所历之事,实在当不得顺风顺水,而是那少有的逆风……恶水……,只是不知与今日四人狂妄告天是否相关……
  19
  第二日,直至晌午,三人才陆续从酒楼起身,三人昨夜喝的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上的十坛酒,不用问,肯定是没喝光的,其实只又喝了六坛不到的样子。
  第一个倒下打呼噜的——周斐;
  第二个倒下磨牙的——张叁;
  第三个倒下,还拼命把剩下的半坛酒拿去浇花,边浇花边说“操他大爷的,这俩弟弟忒能喝了,这我得使点诡计了!”边在店小二的惊诧目光下,淫笑浇花的李通……
  直到四十年后,几兄弟喝酒,仍然是这个顺序,从未一点点改变……
  三日后,在周斐请大哥李通变卖了三人所得的一箱珠宝后,得了七千两银子,除去买了三匹好马外,几人商议后,全都交给了以往周斐认识的那个老头,让他可以自行分给有需要的镇民,而后三人三骑扬长而去……
  按照李通带路,三人要回茂林必经之地,是一处水网交通枢纽类似于庆涟的一处大郡邻姚,途经此处,一则再往上游茂林赶路可以舍马乘船而行,风景很好,还能省去车马劳顿,二则李家在此处有一些比较重要的生意,这次出来,正好顺便处理一下。二人左右都无处可去,自然怎么走都无异议,因此都跟随大哥李通赶往邻姚。
  路上无话,四日后一行人进入邻姚,李通再次给周斐张叁展示了什么叫土豪……
  李家在邻姚的基业是一个郡城偏僻角落里毫不起眼的院子,凿了一个小小的对开门,这门自然是比张叁在乐清的老宅要大,但也大不出太多,甚至比当年乐清周家大门都还小一号的样子,高墙上都是小孩子的涂污和苔藓,墙头四处都是未修剪的野草和藤蔓,不仅没一点大气可言,更是说不出的萧瑟落寞,好像是一个久不住人的宅院样子。
  但当李通按二长、三短、再一长的劫走扣动门环后,院子里第一时间响起了“擦擦擦”、“哒哒哒”的细密脚步声,而当门三人进入院子后,还没等张叁周斐从三四十人自动自觉的分成两排、低头迎接场面上回过神来,穿过一道月门,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这“院子”里边太大,大到不讲道理!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呢?一个藏于闹市的院子,这院子竟然望不到边儿,院中竟然还有条独立的河流纵横南北,被人为的修成水路,可供一艘渡船横行期间代步,三人就是这么乘船去往后院内宅的。院子是四四方方的院子,行船途中张叁眼尖,竟然看见了跑马场、演武场还有一个河边储酒饮酒的亭子,只是不见任何房屋,更别说高阁了,就这么一马平川的一个大院子……
  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内宅,内宅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建筑群,七八十间大小不一屋宇的样子,每个都不甚显眼,但跟随李通进了几间之后才发现内有洞天,不仅间间极尽奢华,更是屋屋都有宽敞地道直通山体,尽头或为暗室,或仅仅用于避暑、温泉使用……
  事后夜里张叁问李通为啥弄这么大个宅院,还搞出那个大个空荡荡的院落,反而外边的门看起来那么低调、不显眼。李通告诉张叁二人,这处邻姚的宅子是专门给李氏不曾出族的老人晚年养老所用的,有老人自然也会有一些孩童被父母送来陪伴老人,也有一些孩童在此长大,因此外边的大院子就是给这些老小去玩耍嬉戏的。
  “我靠,这也太土豪了,就为了一些老人孩子有个晒太阳的地儿,就弄这么个大宅,这能有乐清周宅五十个大了”张叁暗道。
  后来李通还告诉两人“此处宅院是墨门的一些师傅百多年前帮忙造的,为的就是藏富于内,别说门脸看起来小的可怜,就是从邻姚各地各处来看,这里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沟沟,只要人不进来,就永远也不知道里边有多大。只不过年头多了,外边邻姚的人也就都知道了,要么是有些老人孩子闲逛出去吹的,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一些人暗中窥探的,反正现在也算不得什么大秘密了。”
  周斐更是直接的问“大哥,这宅子建起来得多少钱啊?”
  李通“便宜的很,这山都是咱们李家自己开的,前前后后算上,当年建的时候不到四十万两才……”
  但之后周斐就没再说什么话,要张叁来看,这周斐就是听到四十万两之后就呆了,之后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被一句四十万两给震的双耳失聪了,听不清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第二日,李通先出去办了一晌午的家族事儿,怕俩人嫌烦,也就没带着俩人。
  等到晌午饭后,三人结伴上街,这李通非要给张叁、周斐二人挑点衣服和武器啥的,美其名曰大哥给兄弟们的见面礼,不允许拒绝。
  张叁倒是没什么穿金戴银的兴趣,都感觉太花哨,最后没办法,就只给张叁买了两件替换的衣服,只是面料比较特殊,属于精练的冰丝,几人都不知道啥叫冰丝,不过用途倒是显而易见的的——防火,而且那套稍稍紧身的藏青色衣衫,不仅防火,夜里还有吸光效果,能当夜行衣用。张叁就习惯这种看起来平平常常,但多少还有点用的物件。就是这价格啊,直让张叁嘬牙花子,三百两,我靠……三百两一件……
  周斐就没跟大哥那么客气了,一副穷怕了的样子,看见什么要什么,最后就那么个一脸横肉的大汗,买回了十多件衣服,装了满满一箱!最后穿在身上最喜欢的那件,竟然还是一件大红袍子,配上脸上的大疤,这要让人画一副图,贴门上都能镇宅防鬼!更别提那些新买的挂件儿,这边挂个玉佩、玛瑙,那边坠个银球、玉圭,一勺都往身上捯饬。后来三人走在街上,像极了两人牵着一匹大红马一样,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个没完。
  张叁对此一脸无奈,以手扶额,李通倒是哈哈大笑毫不介意。
  李通也买了一件新衣,原来那件在暗水河几战下来早破损了,这次买了一身紧身紫衫,让张叁搞不明白的是大哥李通特意和店家要了小两个尺码的……事后在张叁询问时,李通的解释更绝“我穿正好的衣服,这一身腱子肉不白练了?谁还能看得见?”
  “我靠,这俩人脑子有病吧?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张叁暗道,深感无奈。
  不过实话实说,和李通走这一趟,还真是让张叁大开眼界了,李通熟门熟路,带张叁周斐取得都是一些偏僻陋巷,但店里的物件一看就不是给一般小老百姓准备的。比如什么张叁的防火衣,周斐的大红袍其实都有些实用在里边,一看就是给不差钱的江湖人准备的,其间更是分了好几个区域,不过跟着大哥李通,自然其他区域都没有一饱眼福的机会,去的都是最上档次的那一边,这才这么贵……到最后甚至连周斐的拳套都被店里师傅承诺可以打造一副一模一样的左手,只是价格高的让李通都吃了一惊——八千两不二价,就是这么黑。相比之下最后店家看李大少买了这么多东西,添为彩头送给张叁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都没要钱……原来这稍大一些的郡城和地方,还能有这种好去处?
  只是这要靠自己一拳一脚打拼江湖,还不一定啥时候能见识这光景呢……
  夜,张叁熟睡,李通、周斐双双失踪,连续三日都是如此……
  原本三人就没打算在邻姚多待许久,第四日头上,就准备乘李家专门准备的航船回茂林了,正在这天清晨,李家探子快马骑来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茂林有事发生,请家主李通速回茂林应对;
  二、之前李通传书说李佚应近期回归茂林,事情查实,茂林及周边并无李佚行踪。
  两个消息都不算好,一个涉及大哥家事,大哥没说,俩弟弟也不好多问,但回归迫在眉睫。另一个涉及四弟行踪,自打最后和张叁分别,四弟李佚已经“东边办事”半年多了,就连李通这个没长心的亲大哥都有点坐不住了。
  因此,临上船时,张叁和李通作别,要独自去东边找李佚回茂林。
  对此,李通本是不允的,因为张叁人生地不熟,什么地方都不认识。
  不过张叁对此已有计较,李通苦劝不动,也就只得给张叁捡选了匹快马和地图也随他去了,不过也与张叁说明白了,尽量不要靠近大业城,更不能越过大业城再往东去寻,因为大业以东的大片地方都是左家的势力,不仅李家远远得罪不起,那边的左家军都连朝廷都能明刀明枪的守住十几二十年,早已算是自立的地盘儿了,这边儿的人过去,寸步难行的很。
  20
  李通周斐二人快船回茂林处理李家事暂且不表,单说张叁一路向东。
  要说张叁寻人的法子,李通还是小看了他了,他虽不熟悉各个地方,但坚信凭李佚那种爱面子、爱嘚瑟、爱惹是生非的性子,一路上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赶路,这么久不归,沿途一准儿不乏见过他行踪的人。因此张叁就按邻姚和茂林往东挨个镇县找过去,每到一处地方就稍微惹点事,挑逗出几个县霸豪门啥的,简单交手赢了,再问询李佚行踪,方便的很,碰见不开眼不开窍的还可以顺便教训一顿。
  一番寻找下来,还真被张叁寻到了李佚的轨迹,他应该是在邻姚停留了一下,但没进李家在邻姚的宅子,出城后,应该沿途经过了凌远、迟寻、柜莫,沙村等地后,最后到了滏阳。要是从滏阳再往东,过了河就是大业了,好在李佚不是那么不晓事儿,应该没去大业,听最后见他的人说,其骑马离城的方向应该是往茂林方向回去了,日子也就十几天前的样子。
  张叁心中默算,自己出来找他也有五天了,回茂林快马只需三四天的样子,他要是当时就回去的话,除非和李家的信使刚好走了个前后脚,要不然应该早能到茂林了啊?
  摊开地图,张叁心中默默算计着马步脚程,最后伸手虚画点在了两处地方,第一处是一个名为迟寻峡的位置,另一处名为柜山,两处都是名胜之地,风光极佳但马步难行,如果按时间推算,在李家送信之人出门前后李佚还没回家的话,那多半会在这两处游山玩水去了,耽搁了时间,要是这两处寻遍还没有,那也只能先回李家再做打算了。
  张叁的运气很好,或者说李佚的运气很好……
  张叁优先探寻的是虽然距离较远,但探索范围相对不大的柜山,不仅在此找到了李佚行踪,还救了这个多管闲事儿的李佚一条命下来……
  这日,张叁到柜山是傍晚了,想象中的柜山不大,但其实对于人力来说,范围还是很广的……在山脚问樵夫路线和李佚行踪时,樵夫答好像十日前有个江湖人在此登山,不过面容没看清楚。待张叁追问下,才知道当时那个江湖人应该是在此登山的同时就弃了马,这马往村里乱跑,被他和几个同村人给抓来杀了,一村人吃了顿难得的马肉,这才印象比较深,至于江湖人弃马的事儿,也是听分肉时候别人说的,并非自己亲见……
  张叁大喜,不顾樵夫说山里夜路太险,就连白天都有好多地方要手足并用才行的警告,坚持趁夜登山。樵夫一看阻拦无用,才又说了句“山里也有一些凶贼悍匪偶然落脚,不过并不伤咱们这些贫苦的吃山人,只要路上看见树上挂红布,就赶紧调头改道,就能没事。”
  张叁对这些虽满口答应,但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经历过暗水河的大事儿,一两个零散的悍匪凶贼,张叁真是不放在眼中的……不过你不怕人,却也挡不住人家找你麻烦,这不,走到半山腰还真跑出来一个带刀的贼人,就好像动物保护自己领地一样,一见张叁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就砍。张叁没费什么力气就给解决了,不过当打落了汉子手中刀,想要再补上几记老拳的时候,听见了隐秘处茅屋里一声女人的惊呼,旋出一个抱小孩的妇人来,张叁见此也就没再下狠手,反而和汉子询问起李佚踪迹来。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这张叁大喜又大惊啊,原来十日前李佚上山时候也曾和这汉子问路,当时汉子正在磨刀就没爱搭理他,李佚气不过,俩人也是动了手。
  就这汉子这点三脚猫功夫,肯定打不过李佚,末了汉子就憋憋屈屈给他指了一条路,不过那条路走到头儿,是通向后山的两个颇有实力的悍匪处的。整个柜山一山头上的混混、贼人和逃犯都要受那俩人欺负,打还都打不过,所以眼前这汉子指的路实际就是给李佚使了个绊子。再之后来还听人说当天后山真动手了,胜败不知,不过看那两个匪首还活的好好的,那么想来那个叫李佚的游侠儿应该是死定了……
  张叁听到这,甩手“啪啪啪啪”就是四个嘴巴子,大骂道“你这不开眼的东西,倒是长了个好胆,你要是真祸害死了我四弟,我摘了你的狗头!”
  汉子吐了口血水“摘去吧,操你大爷的,都活成这样了,活着也没意思……”
  张叁刚抬起巴掌又要打,汉子身后那个抱小孩的妇人又跳出来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苦苦哀求“别打了,别打了,英雄,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时间紧迫,张叁顿时没了兴致,起身就走,走到远处还回头警告“我现在就去后山,要是我四弟真有个三长两短,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到时候,看我不杀光你们这山头的损人祭奠他!”
  “……”
  后山,在路过一个破旧土地庙后,再往前就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此去很可能是要打上一丈的,所以张叁隐藏好身形,蹑手蹑脚的猫腰过去,临近时,张叁听见了一些不堪入耳的男女媾和之音,还听见了兄弟李佚的叫骂声……
  张叁心中大石落地,心道“好事,好事,能骂人至少还没死……”这才轻身上了石屋顶,从缝隙偷眼向内观察,只见……两男一女上演活春宫,依偎在一起饮酒,场面极其暴力,女人当然是衣衫不整,不情愿的惨叫连连,两个男人更是浑身上下几近赤裸,正在那上下其手呢。不过另一边却是另外两幅景象,只见李佚被倒吊梁上,不仅浑身赤裸,身上还有多处伤痕,身下竟然还立着一个妩媚女子,衣衫隐约露骨,娇笑连连,不过手里却正拿着一把小刀对李佚比比划划,好似轻声说着什么,作势就要在李佚左肩头割肉……角落里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孩,嘤嘤抽泣、瑟瑟发抖……
  张叁一见李佚至多也就是丢块肉儿,心中大定,反而盘算怎么动手才能万无一失起来,因为两个正在调笑的汉子只看背影也不是什么善类,而且功夫应该还算过得去,不然也不能把李佚给拾掇喽。一旁的持刀女人倒是好解决的很,不过要是先解决她的话,自己也难保能够一击杀掉两名大汉,到时候要是俩人掉过头来,不跟自己对招,反而专杀被捆缚的李佚或是两个弱女子,那就亏大了……
  一番谋划之后,张叁深觉自己的手段还是太少,早知道就不该跟大哥李通客气啥,在邻姚先把那几件自己看上,但死贵死贵的物件买了好了……现在只要距离一臂之外,想要建功就只有一把小弩,别的啥都没有……
  不过事已至此,现在再多想这些也没用了,张叁略微思索也就不再犹豫,记好了屋内几人的位置,跳下屋顶,对准窗户按照刚刚记忆中的位置隔空就射。先对着屋内两个大汉的位置连射两箭,略一停顿,给持刀要割李佚肉的女子一个回头查看喊叫的机会,待女子叫声响起,又当即向隐约间李佚倒吊的绳子射了一箭,然后别好秀臂弩的同时,人也跟着飞身跃进了屋子。
  落地站定之后,张叁四下一扫,只见三箭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两个大汉一个右肩甲中箭被带飞至墙角,虽已在拔箭,但暂时是构不成威胁了,另一个大汉略微好些,隔窗射箭必然准头不高,这大汉只是左肩带出一大片血肉而已,待张叁进来已经提刀砍来了。张叁下意识的想出棍抵挡,念头一起才想起来哨棍暗水河一战基本都弯了,早都弃在那边了,情急之下才抽出当时邻姚店家赠送的短刀抵挡起来。
  这边刚碰一招,只见那边绳断落地的李佚一看来人是张叁,也激动的弹身而起,让张叁诧异的是,这李佚竟然毫不怜香惜玉,对准持刀女子就是一个头槌撞了过去。那女子哪有半点本事在身?一听唰唰唰的箭响和有人跳进屋内早都傻了,就这么头对头的被李佚给撞了个正着,哼都没哼一声就飞到墙边晕死过去。
  倒是墙角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孩颇有胆色,一见事情突变,风**子晕在自己身边,赶紧顺手捡起女子的刀,起身就来给李佚割断绳子。
  张叁见此更是心中大喜,不再旁顾,专心对付起面前大汉来。
  张叁这边以匕首对长刀本就全是劣势,加上不熟兵器,更是处处受制,打的憋闷的很……二十招过后,张叁竟然还让这么个汉子给砍了一刀,眼看再这么打下去没法速胜,这李佚不知道被吊了多少天,短时间参战更是不可能的。张叁大急之下突发奇想,来了一招围魏救赵,直接掷出短匕向另一个还未拔出箭的大汉,这招果然管用,只见自己对着的持刀汉子果然变换方向去救人了。张叁等的就是这一刻,撼山撞一发力,直接撞在持刀汉子背后,再带着被箭钉在墙上的另一个汉子,“啪嚓”一声大响,三人直接撞出墙去……
  再次落地后,张叁脚步刚站稳就看对面持刀汉子一刀捅来,虽然这招对方肯定也未准备好,不仅刀身颤动,脚步更是虚浮,不过待张叁抬头时,刀剑已基本加身了,躲之无用……情急之下,张叁只能想到了擒臂旋,几乎出于本能,张叁略微偏头,伸一只虎爪扣腕,另一只手拼着脸颊和耳朵被割出一大条血沟的代价横拉住他的臂膀。
  一瞬间,不待来人再起任何后招,张叁双膝猛一用力凌空旋转一周,咔咔嚓嚓一通令人牙酸的骨断筋折之声,对阵大汉身未动,整条右臂却已旋转一圈多了。发力震退大汉后,只见他虽眼眶瞪出血来,右臂也极不自然的垂下,但自始至终仍然一声不吭……
  张叁心道“哑巴?不对啊。”正这时,才发现之前中箭的汉子正朝一处角落狂奔去,那汉子回头瞥见此幕,虽然急切,但身形不停,不仅不来救,反而加快步伐向前奔去。
  张叁看到此幕,虽然不解,但也仍打算趁热打铁先解决了眼前的废人再说其他,正此时,石屋前,李佚在小女孩的搀扶下狂叫“后退、快后退!”
  心头警兆突起,张叁心道这李佚定是不会害自己,这样拼命让自己后退,多半就是有机关或者有陷阱了,没准李佚当初就是这么栽的。只是此时后退还有活路么?张叁觉得是没有的!无他,来不及而已……不过转念一想刚才眼前汉子救人时的坚定,以及貌似逃跑汉子看到兄弟受伤时的紧张,张叁又稳了下心神,心中暗想“这二人虽恶,但关系还是极好的,断断不会用机关弑友,那是不是……”
  想法刚刚到此,就见对面汉子嘴角微微一笑,张叁正时刻关注汉子的举动,同时耳听八方,心如止水……身后无风、左右无风、不闻弦声,机关会是什么呢?正在张叁额头冷汗凸显的时候,张叁感觉到了脚底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动,警兆一起,再看对面汉子膝盖微微下蹲,这明显就是要起跳的样子!
  一个刹那,张叁就弹跳而起,精准到只比对面汉子更早一个瞬间的样子,在汉子的惊诧目光下,高高跃起飞向了他。半空中,张叁看的真切,方圆十丈之内,不规则的窜出若干根长矛,这要是中招……下场一定极为凄惨,好在长矛并不一直存在,不知是何原理,窜出片刻后就会再落回去。因此,如果不知道这个机关,就算听到了李佚的提示,一般也很少会想到是地下的机关,范围还这么大,想跑那注定就是有死无生的局面,但要是知道了这个机关,只需要把准时机高高跳起就能轻松避开,算得上是阴狠已极、出其不意至极了。
  等张叁停滞下落时,这残废汉子仍在半空,张叁一拳就砸在他的头上,把他直接砸落在地,等落地后再跳起给他赏了一记裂地膝,就彻彻底底断了这汉子的生机了……
  远处奔回的汉子见此,不仅不惧张叁和此时已经勉强站起的李佚,反而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杆长枪的杀将过来,但很可惜,这汉子虽然也有勇,却因张叁之前的一箭射穿了右肩甲,一身长枪的功夫使不出二三成,在张叁和李佚的围攻之下,仅仅十个回合不到就被李佚一刀砍翻,还没等张叁问话呢,就碎步赶上去补了一刀,大好头颅滚滚而落……
  这一战张叁手段尽出,欣喜擒臂旋这招终于能算小成的同时,也很为这一场偶然发生、说不上是大战的惊险之战抹了一把汗,现在正蹲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呢。累其实倒是不是很累,不过左脸受了一个不轻的刀伤,血都要留到衣领了,现在仗也打完了,正蹲坐一旁心疼呢,这要是毁容了可咋办?
  李佚倒是身子虚的很,连战立都摇摇晃晃的,不过看到张叁这幅长吁短叹的样子也觉得好笑的紧,不忘在那边打趣道“没事,没事,我们张大哥又不是那种靠脸蛋吃饭的男人,怕个甚?是不?”
  有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在场,张叁也不愿意和李佚多说这些,给三个或赤裸或**的男女寻了几件衣服回来,就换了个话题问“哎呦,我的李少侠呦,是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人跟死猪一样吊起来‘片’肉吃呢,咋没先把你两个卵蛋给‘片’下去呢,那东西多补,一看那两个贼人就用的到,哈哈哈。”
  一提这个李佚就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要不是刚刚那个拿刀的死娘们,装可怜背后给我捅刀子,我能那么轻松让这两个夯货给打败喽?”
  “……”
  俩人一番话下来,张叁才听懂,据李佚介绍“这两个你嘴里的匪首、贼头,其实身份还挺不一般,或者说原有的身份不一般,我被他们吊着,听他们唠嗑有几天了,他们应该是左家贼军中的小头目,据俩人自己说,是因为‘看不过左家的倒行逆施’才脱离左家,到此处定居的,想的是过几年没人寻他们了,占山为王什么的……”
  张叁听到这儿,气的都笑出声来了,指着一边已经重新披好衣服的痴傻女子和勇敢女孩问“看不惯人家的倒行逆施?我看是人家没给他们倒行逆施的机会吧?”
  “不不不,张哥你不知道,左家军的人确实要比这些狠毒阴损百倍,和左家一比,欺男霸女这种事儿,根本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你还挺为他们说话的?”
  “不是,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总之这俩人应该是左家当兵的出身不假,要不然谁能做出那么精巧的陷阱啊,说实话,这个陷阱应该都不是为咱俩设计的,他俩可能是怕左家过河来人抓他们回去,才设计的那东西,你看那个塌了的石屋,顶都是整块石板,箭射不进去,这个位置距离屋子咋样?”
  “没看出来,呦呵,你给我讲讲?”张叁调侃道。
  “你还真别不信,这个位置距离石屋就四十步到七八十步的距离,知道这个距离是什么么?要是有人来抓你,人还不少的话,这个距离是端弓搭箭的距离!”
  一说到这,张叁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范围那么大,一般的陷阱是用不着如此的,但仍然心存疑惑的问“那不对,那启动陷阱的机关不应该在屋外啊?”
  “屋里也有”勇敢女孩怯生生的说道。
  张叁大感惊奇道“你见过?”
  勇敢女孩点头说“嗯,见过一次,我爹来救我那次,就是过不了这个机关,还险些送了命,好像还伤了腿,要不是我委屈……求了那俩人,估计我爹就活不成了。”说罢又要哭。
  张叁和李佚见此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都什么事儿啊,聊着聊着又勾起人家姑娘的伤心事了,被劫来这么多天,凭那俩贼人的急色,肯定不能没吃亏啊,俩人非这么刨根问底儿的。好在李佚和姑娘认识不短时间了,那边安慰了半天,才哄住不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借着篝火光,张叁笑眯眯和李佚说“以后我得管你叫四弟了……”
  李佚一呆,忙问究竟,张叁这才一五一十的给李佚说了一遍。
  李佚大喜,急忙就要起身施礼,不成想一起身没站稳直直的跪了下去,一边的张叁哈哈大笑,不仅不去扶,还乐呵呵的说“以后不用每次都施如此大礼啊,小四……”
  “我靠!小四……”
  “哈哈哈,可不就是小四……小四,小四。”
  “行吧,三哥,你爱叫啥就叫啥吧。”
  “此间事儿已了,等明个一早,咱们把这俩姑娘送回去,就得赶紧回茂林,大哥那边好像是碰见了急事儿,要不然肯定和我,还有你二哥周斐一并来寻你了。说道这儿,你当时就和我说去东边办点事儿,但连咱大哥都不晓得你要办什么事儿,你到底来干啥了?”
  “哎,一言难尽啊,前些年我游历江湖时,碰见了一伙姓‘怀’的怪人……”
  “啥?”张叁大惊,忽的一下起身,急促说道“这里你不要简略的说,给我细说一下,我在寻我妹妹,也是姓一个非常古怪的‘怀’姓!”
  “你妹妹咋能姓怀?你还同母异父啊?”
  “滚你大爷的,这个回头告诉你,先详细说说你碰见的人。”
  “好吧,这伙人总是大白天不管冬夏都是墨绿衣服,女子还都头戴幕篱,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和他们的起因是一场冲突,那回我骑马瞎逛,加上也没出门几天,碰到什么都好奇,见到这伙人同路就去攀谈起来,不过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嘿,恶有恶报,你不搭理我,我就走呗,不过回身第二天路上又碰见他们了,这回好嘛,让人追杀呢,还都是长刀长枪的一看就是官面的精锐。见那个阵仗,我连看热闹的心都没了,我也得跑啊,跑出没三里地遇见俩姑娘是这伙人一样的打扮,我就心想眼看那边是活不成了,得嘞,能救一个算一个吧,反正这俩小姑娘年纪还小,马上坐着也耽搁不了多少路程。”
  “问没问那俩姑娘叫啥?有没有叫久久儿,或者怀鸽的?”
  “没有,他们好像都没名字,也都不敢和我说什么,我只在他们的脖颈后边看到了刺青,一个写着‘七’,一个写着‘十一’,当时我只顾逃命,也没来得及细问。”
  “行,那有没有特别轻的?看起来和咱俩年纪差不多的?”
  “嗯,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俩姑娘都比咱俩年纪稍小些,女人都轻,要是相比之下,那个十一更轻一些吧,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
  “然后我们就逃了一天,期间问她们去哪,俩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先去东边……晚上的时候我怕他俩受不住,就随便找个山洞草草烤了点东西吃了后就休息了。但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了,原来是那帮怀家人找上门来了,一旁的‘七’和‘十一’正跪在地上苦苦为我哀求呢……后来我被为首的一个戴幕篱的女人审问,但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都答不出来。可我还是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是铁了心要杀我。”
  看张叁一脸凝重,李佚自嘲的笑笑,继续说“想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么?说实话,这几年江湖,我李佚最憋屈和最感动的就是那次,那个‘十一’竟然挺身而出,抢了一把刀抵住自己的心口,大声说了唯一一句我能听的懂的整句话‘怀家怎么了?怀家就能随便杀人么?今天你们要不放他走,我就死给你们看!’再之后人家可能觉得与我的这条小命儿相比,更在乎‘十一’的生死,所以放了我,还把马给了我,叫我赶紧滚……”
  “所以你这回去东边,是希望能继续找到这户怀家?”
  “一点执念吧,其实这个怀家就算现在想想,即便给我找到了,我也打不过,那里边人那些功夫可不是假的,你想想,三五十人,还有男有女,对上几百官军精锐,能活下来的能有几人?可人家好像没怎么伤筋动骨的样子。我自问我们李家没这个气魄和能力……所以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个怀家俩女孩所说的东面是哪?”
  “不对,不应该是东面!”
  “为啥?”
  “你脑子傻了,还傻了好几年,你从茂林是沿河往西走吧,你和人家一个方向走两天,人家能是向东么?只不过后来不知道啥原因被人追杀,才退回东面还有可能。所以他们应该是从东面出来的,但也正像你说的,要是这伙人对上几百官军都没事儿,那想来定好的目标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说变就变,最终肯定是换了条路,或水路、或山路继续离开东面,往别处去了。”
  “也对,那你有啥想法,关于……你妹妹?”
  “唉,没啥想法,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好找,我的妹妹是这么……这么……回事。”
  张叁的故事还讲一半不到,就看身边的李佚已经睡了,勇敢女孩在旁边使劲的比着“禁声”的手势才蹑手蹑脚的走到张叁这边来,悄声说“那俩人,不让李大哥睡觉,挂了七八天了,每天还割片肉吃,你先让他睡睡吧,再不睡这人就垮了。”
  张叁自然应允,告诉小姑娘也去睡会儿,要是可能的话,也劝劝那边呆傻的女孩也睡去吧,他来守夜,这夜肯定没什么事儿了。
  小姑娘去了,张叁则慢慢入定,回味起今天擒臂旋破境时候的感觉,想想现在,自己即便还不算大武师,可能也相差不远了……
  第二日一早,张叁收回了秀臂的几支箭后,顺带探查了两个贼人的坍塌石屋,发现死去的俩人确实是左家军小头目,不过这俩人可不是什么“看不过左家的倒行逆施”才跑的,从这俩人的身份军牌上看,应该是某一支队伍中,一主一副掌管军资军需的小头目,从俩人随身还能有一张三千五百两的银票来看,这俩货这不明摆着是卷款潜逃了么……怪不得这么怕人给他们逮回去……
  要说多怕,张叁倒不至于,一是这左家想过河到这边来抓人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儿,二是就连自认远远没法和左家军掰手腕的大哥李通,花个八千两银子给周斐打造拳套都不费力,想来左家军更不至于为了区区三千五百两以身犯险了。不过为防万一,此处还是不能久留,当即不管李佚恢复的怎么样,就唤醒他,说了一遍自己的发现。
  李佚觉得张叁所想不错,左家肯定不会大军前来,但既然那俩死去汉子能偷摸儿跑过河来,难保左家不会派几个高手溜过来斩草除根,所以还是早走为妙。
  俩人计定后,也就赶紧送两个女孩回家。说来也巧,这俩女孩倒也算不上什么良家女,那个被先被糟蹋、后被吓到痴傻的女子本就是早些年跟人私奔到这柜山落脚的,寻到后那个一看就不是怎么规矩的男子后,在对方千恩万谢下,俩人没怎么逗留,留下女人就走了。
  而那个勇敢些的女孩儿就更巧了,她父亲居然就是先被李佚打了一顿,后被张叁扇了几个嘴巴子的持刀汉子,见两人待着被劫去多日的女儿归来,这汉子倒是颇为感谢,与抱小孩的中年妇人双双给张叁李佚跪倒磕头,硬留二人家中吃饭。
  二人一看晌午,肚子也饿了,也就留下来吃了一顿饭。
  席间,张叁看李佚颇为不舍那个勇敢女孩儿,也就做主与她父母细聊了一下昨夜杀的两个贼首的身份,劝说为防万一,最好还是赶紧搬离此地为好。
  汉子自我介绍叫陈乏,勇敢小女孩儿叫陈凡,要说别的还好,要说搬离此地却是难处多多,因为这一家人本身也是从左家地域内逃过来的……逃过来后,正常人谁想着上山过野人一样的日子,当然也是先在城镇县郡试着落脚,但一来生存大不易,二来一家人的口音一听就是东面儿来的,处处受人排挤,这才不得已上柜山落脚,一时间要走,真还没地方可去。
  张叁对此也无法,望向李佚,李佚想了想,这才说“要不然跟我回茂林吧,别的不敢说,在茂林落脚做个平常人,我李佚还是有办法的,就算想挂靠到我们李家,谋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我也都可以帮忙。”
  “少侠不知,咱们最早逃出来就是直奔茂林去的,当时我以为自己有点功夫,在哪不能混口饭吃?谁知道茂林水太深了,咱们连一个月都没到就又逃了出来,不仅如此,还结下了几个仇家,实在不敢再回去了。”
  “哈哈哈,那不是之前嘛,现在你们认识我了,当然就好办多了。”
  “您是?”
  “茂林李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身好武艺。”
  李佚见陈乏还是有些顾虑,想了想就又说“这样吧,我被人吊着的那些天,要不是陈凡妹妹偷偷喂我水喝,这么些天渴也渴死我了。更别说张叁兄弟救我时,她也勇敢的很,主动为我割开绳索,故而我颇为喜爱他,如果你们仍有顾虑,那我现在就愿意认陈凡做我李佚的干妹妹,以此为凭,你看可好?”
  “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们愿意与李少侠和张少侠同去就是了。”
  “没什么的,大丈夫只要说出的话就都算数,等回了茂林,我让大哥帮我操持一下,当众认下陈凡做妹妹!另外啊,我劝你们也不要太舍不得这柜山了,在茂林有句话,家乡不留,他乡创业,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张叁对李佚好似凭空冒出的这句话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呢,那边的陈乏却好似听出了门道,大喜之下急忙给李佚作揖,连声道“那就全凭李少侠做主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因为陈家人还需要收拾些细软,顺便告诉柜山上几个好友不宜久留的消息,李佚也执意要带张叁再拐道去迟寻峡游玩两日。因此几人约定七日后在茂林东城门汇合,就先行出发了。稍有意外的是陈凡竟然执意跟随,张叁和李佚以为是陈家父亲不托底,才让女儿跟随的,自然不好拒绝什么,三人两骑率先奔迟寻峡去了……
  这日夜,三人半路寻了个小山头儿休息,乖巧懂事的陈凡给俩人做了一道“辣香叫花鱼”,这把张叁俩人给香的啊,这妹子的手艺简直绝了。
  恢复自由身的陈凡也再没了那种凄苦之感,反而变得活泼好动,嘻嘻哈哈的逗弄张叁俩人,这让两个大小伙子倒是有一种和前次同游不一样的感觉,也算是另一种妙趣了……
  感叹李佚经过庆涟一事竟然好像成熟了不少,几句话更是差点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张叁着实为这个小四弟高兴,想来回去见了大哥,大哥应该也会颇为欣慰。想到此处,张叁又开始逗弄起李佚来“唉?小四儿啊,等回了茂林,大哥要是看到你出息成这样儿,是不是得老高兴了?没准一甩手就把你五十两的额度一下提高到五百两嘞。”
  李佚本就不差钱儿,更想在妹妹陈凡面前卖弄一下,遂道“到了茂林,钱财在李家和铺路的石子儿差不多,粪土一样的东西,五十和五百意义相差不大。”
  “哎呦,那你可老值钱了,你被片下的肉八成都能抵得过那俩人冒死偷出来的三千五百两了吧?啊?哈哈哈。”
  这时李佚才明白张叁是故意挖坑给自己,大怒道“三哥,叫你一声哥,你也不带老这么玩赖的,早他大爷的说自己是不小心糟了那个贱人的偷袭才被抓的,你咋老揪住不放呢?告诉你,回茂林跟我哥、还有那个我没见过的二哥周斐,你可不能提这个茬!到时候要是丢了我的威风,看我不跟你玩命!”
  “行行行,不提不提,但有个疑惑,你得告诉我,不然我老惦记着。”
  “说吧说吧”李佚不耐烦的道。
  张叁半蹲起来,憋住笑说道“为啥没把你子孙根先给片掉啊?是不是那个骚娘们儿看上你这细皮嫩肉的了?想要留着自个儿用用?”说完也不等李佚答话,起身就跑,李佚就在后边追着打,气的连手里的刀都抽出来了……陈凡就在后边追,一边追一边大喊“别跑啦,别跑啦,你俩都还有伤没好呐,赶紧回来,哎?回来!”
  俩人不听,还是你追我赶的跑,陈凡气不过,举起了一个马上就要熟了的“辣香叫花鱼”作势就要往地上砸,还喊道“你们要再不回来,我就把这条鱼踩烂啦……”还是这句话管用,一出口俩人就陆续奔了回来,回来时候还勾肩搭背、一脸傻笑的讨好着陈凡……给陈凡逗得噗嗤一笑,还真别说,这一笑还真个是风情万种,别有一番风味啊。
  等到俩人坐下,陈凡开始说了“你们嘴里的那个贱人,其实也是个苦命鬼。”
  “嗯?”两人一起不解,望向了陈凡。
  陈凡这才娓娓说道“那个女人其实不是那两个恶贼抢来的,而是自个儿贴上去的,那两个恶贼毕竟才到柜山不长时间,而那个女人具体叫什么谁都不清楚,只知道已经在柜山住了有几年了。虽是个人人喊打的**,家里人也不让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去接触她,不过我却知道她也是个苦命鬼,她家应该是让人给屠了,她从小身娇肉贵的,不会半点其他营生,就算逃出来了,除了一身皮肉也没其他东西了,只能……。所以这俩恶贼来了柜山之后,这女人自然贴了上去,不仅是因为能活命,那一段我刚被劫过去的时候,从偷偷的聊天中,感觉她好像还从哪俩人身上寻到了一丝报仇的希望一样,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对那俩人言听计从的。”
  张叁往火堆里扒拉几块干柴,撇撇嘴,挺不屑的说“你说的那些就算都对,也不是他能害人性命的理由,那叫为虎作伥……”
  李佚也在一边儿帮腔“是啊,要不是她那一刀,我没准当时就能结果了那俩人,还至于让人吊了七天么,有什么仇儿,说出来没准我都能帮她料理喽。”
  陈凡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们恨她都有道理,我也恨她,只不过她确实没害过谁,她害过最多的就是她自己……李佚哥,你可知道,就连偷偷喂你水和饭那几次,要么是她给我使的眼色,要么是她给我放的风儿……”
  李佚“……”
  张叁拍拍李佚“小凡,咱不说她了,死者已矣,生者还要好好活着。”
  “嗯,张叁哥,是我运气好,碰见了你们俩,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也变的和她一样”陈凡说罢就又要哭。
  对这种事儿,张叁极不擅长,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道理,只让陈凡哭的越来越凶。
  还是李佚后来出手,拉着陈凡到远处嘀嘀咕咕哄了一通,等俩人再回来时,张叁发现陈凡已经破涕为笑了。
  夜里值夜,张叁询问李佚如何哄的,李佚把这归功于天赋使然……但也严禁张叁再和陈凡妹子提任何柜山发生的事儿,并告诉张叁,柜山事儿对这个小妹妹的影响,要远比她表现出来的严重的多,只是陈凡妹子不仅勇敢,还出乎意料的坚强,为了不让父母以及新认下的俩哥哥担心,这才很好的压抑在心中,但俩人能不触碰,以后还是不要再触碰的好。
  等张叁再询问“那个你嘴里的贱女子,她的仇儿?还准备揪出来么……”
  “没那个想法,以德报怨,那是佛爷该干的事儿,我自个还做不到。”
  一提佛家僧人,张叁就气不打一处来,添油加醋的把俩和尚在他们哥仨手里抢人的事儿说了一遍,直言佛家都他大爷的是假佛……
  李佚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儿,听完之后也是气的直跺脚,发狠道“以后寻仇儿,把我也喊上,他大爷的亏得小爷喊了一辈子佛爷佛爷,以后也该和你们一样就喊秃驴!”
  “嗯,不过你不打算细揪那个女人的事儿,这点咱俩想法倒是一样的……”
  李佚叹口气,插话道“细揪也揪不出来,盘根错节的太多了,世间不平事,就现在这样,碰上一个,气不过管一管,真要几十年下来,还没把自己‘管死’,那就算不错了。”
  “也对!”
  “呵呵,就像咱俩一并救下的那个吓傻了的女子,要是她和她相好的知道咱们俩帮着陈家全家移居茂林,却没帮他们,他们会咋想?”
  “估计能把咱们俩的祖宗骂全吧?没准还到处宣扬这事儿。”
  “那你说我能就因为这个,就捏鼻子再把他们也拉去茂林养着么?”
  张叁摸摸鼻子,微微思索就答道“呵呵,当然不能啊。”
  “这不就对了么,我们这种游侠儿,能问心无愧,自己‘仗义’的舒服就算很不错了,不可能无时不刻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李家的家业就算再大,还能大过兴朝的陈天子去了?这陈天子自己都管不好的江山基业,那还轮得到咱们来管?所以三哥,我觉得你有时候有点太想当然了,就想着什么事儿你都得去管,还都得管到底儿……”
  “等等,等等,我没说要管那个女人的事儿啊?”
  “你嘴上没说管,心里肯定也是想了,不然你问你大爷的问?”
  “……”这倒是真给张叁说的没词儿了……
  李佚拍了拍大腿,沉思一会儿说“今天就这样吧,三哥,我去睡了,这伤还得再修养个几天才行。你也别多想这事儿了,我初出江湖时候也和你这样儿,不过等你走的时间再长点就会发现你根本就管不过来,光想那些糟心事儿,就能把人累死。”
  “我觉得你和你二哥周斐能聊的来,你俩有时候说话调子都是一个味儿。”
  “哈哈,好啊,期待见见我的小二哥了,哈哈‘小二哥’这么叫就挺好。”
  “呵呵,你试试去吧,胆小点的人见你二哥一面都得吓跪下,你试试叫完能不能活先。”
  李佚哼哼一声,没再搭理他,转身准备睡了。片刻后,却又突然转回身坐了起来,认真的和张叁说“对了三哥,你还没去过茂林,等咱们回茂林后,我们肯定会接触但一定要万分小心一个人,这个人从外看起来有点类似刚才我说的那种‘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人,但实际上他远远不是,其人阴毒狠辣,诡计百出,是我们李家在茂林近二十年来的大敌……”
  “谁?”
  “柳河帮,帮主——柳栀。”
  时隔多年之后,在张叁人生最落寞的那段时间里,无数次反复回忆的就是四兄弟从初见到结义,再到后来叱咤茂林的那些“平凡”旧事儿……虽然那时候张叁的眼界已经高到了一定程度,虽然江湖仍在,但却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离他越来越远……
  身在四海间,
  行路九州巅。
  新叶经风雨,
  羁泊逾经年。
  仗剑寻侠三壶酒,
  销愁决断斗几钱??
  意气风流纵时短,
  换帖金兰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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