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场

　　洪磊四下张望，并没有来往的行人，于是纵身一跃，扶住墙头双手一撑，翻过面前并不算高的围墙。
　　乌云笼罩月亮，晚上10点多天色早已黯淡无光，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可见度还是很低。
　　洪磊从墙头翻了下来，眼前是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摆放着一些杂物，扫帚、拖把竖靠在墙边，换洗的衣物挂在支架上，车棚底下还停着一辆电瓶车。洪磊的落脚处旁边摆放着陈旧的电视机、太师椅，一看就已经无法使用但并没有扔掉。整个院子充满着生活的气息，看起来杂乱无章，倒也井然有序。
　　洪磊朝右前方看去，卧室所在的屋子透着灯光，电视机播放时画面转换带来的光线变化透过拉着窗帘的窗户也能感受的到。洪磊朝卧室方向走去，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微弱声音，洪磊贴着窗户听了听，并不能听清声音的具体内容。
　　洪磊悄悄向左侧走去，来到了主屋的大门处，试探地拉了下门的把柄，发现并没有上锁。洪磊迟疑了一下，右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折叠刀，甩了开来。洪磊拉着门的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
　　洪磊推开门，正好够自己一个人进去的间隔，他看到卧室的缝隙里传来灯光和电视的声音，洪磊持着刀向卧室走去。
　　洪磊的视线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卧室方向，并没有注意到推开的门后还站着一个人。
　　洪磊弯着腰向前慢慢移动着，门后站着的人高高举起一个圆形物品，狠狠地向洪磊砸去。洪磊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沉闷的“咚”的一声，后脑被击中，洪磊瞪大了眼睛应声倒下，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折叠刀掉在他的身边。
　　门后站着的人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洪磊，面无表情。
　　周毅洲回到办公室，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11点了。
　　他把手铐、警棍和“辣椒水”（警用催泪喷射器）从包里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上。
　　这些道具没有使用，说明今晚又没抓到那个犯罪嫌疑人。
　　半个月前，金陵市秦淮区发生一起命案。一名女子被人勒死在出租屋内，对该女子进行背景调查时发现她是一名失足妇女，通俗点说，就是“小姐”。“小姐”这一行人员交际广泛，人际关系复杂，要查找与其有牵连瓜葛的嫌疑人往往要进行大量的排查走访工作，有些嫖客碍于面子还极不配合警方，工作往往难以取得有效进展。
　　周毅洲是秦淮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侦查中队的中队长，接报并负责了这起案件，本来以为是一起棘手的案子，不过却很快就取得重大突破—该女子的体内还残留着嫌疑人的**，通过DNA比对技术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针对“小姐”的暴力犯罪如强奸、抢劫甚至杀人案近年来屡见不鲜，主要原因是她们往往被认为身上比较有钱，受到侵害也不敢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
　　这个现场一开始是按照犯罪嫌疑人为图财实施抢劫杀人的方向侦查，不过社会上也时常有嫖客因为嫖资的问题临时起意杀害失足妇女的案件，这起案件也有这种可能。不管怎样，总之只要找到那个留下**的犯罪嫌疑人，作案动机以及案件细节就能真相大白了。
　　事发后犯罪嫌疑人销声匿迹十多天，周毅洲始终在查找他的所在，不过一直没有可靠的线索。也难怪，毕竟是杀人案，嫌疑人肯定会千方百计地逃避警方的侦查。虽然主动投案的确能够从轻处理，不过大多数嫌疑人在被警察抓获之前，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即使过着地狱般的日子，也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一边逃避着警方的追捕一边逃避着现实。
　　周毅洲今晚在嫌疑人可能出现的他的一个朋友家附近进行蹲点守候，不过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回到了单位。
　　放下随身装备之后，周毅洲从办公室的铁皮柜里拿出自己的脸盆和毛巾，准备洗洗去值班室休息，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刑警没有夜生活，没有社会上三教九流的朋友，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只能是工作上的事，周毅洲也早就习惯了电话随时响起的情况，毕竟大多数的违法犯罪都发生在夜晚时分。
　　周毅洲放下脸盆和毛巾，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看到打电话过来的是他熟悉的名字-王晓薇，她也是侦查中队的成员之一。
　　果然还是有情况发生。
　　“中桥二村一居民家中发生一起命案。”
　　中桥二村位于秦淮区中南路中桥片区，是秦淮区规模较大的城中村之一，建筑物以平房院落为主，四周都竖立起了高楼大厦，城中村夹在这些大楼中间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近几年一直传言这里将要拆迁重建，不过片区征收工作进展缓慢，拆迁始终不见动静。
　　周毅洲驾车赶到这里，将车停在片区外围的路边，城中村里巷道较多，错综复杂，开进去也没地方停。
　　找到案发地点并不困难，朝着空中看去，肯定就在那警灯闪烁的地方。
　　现场没有围起警戒带，毕竟是深夜，也没有什么围观群众。
　　周毅洲亮出随身携带的警官证，向站在门口守着的派出所警员示意了一下，就向院子里走去。
　　王晓薇迎了上来。
　　“周队，你那边人抓到没？”王晓薇首先关心周毅洲今晚的工作。
　　“没有。”周毅洲摇了摇头。
　　“哦，这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许队也过来了。”
　　周毅洲看到了刑警队许卫东大队长，他正在站在院子里打电话，听他的话语应该是在向值班局领导汇报案发现场的情况。
　　周毅洲径直走进屋子里。
　　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男性躯体，脸朝下趴在卧室门口的地上，身旁掉落着一把折叠刀。
　　刑事科学技术中队的人员已经在现场勘验，折叠刀旁摆放着标尺，照相机不时地朝地上的人和物拍着。
　　“什么情况？”周毅洲问道。
　　“这个人已经死亡。”王晓薇确认过这个人确实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死者身份？”
　　“正在查。”
　　“这把刀怎么回事？”死者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流血的痕迹，周毅洲看到地上的刀觉得疑惑。
　　“是死者的。”
　　“你怎么知道？”
　　王晓薇头向右示意了一下。
　　周毅洲朝右边看去，坐在屋里一角椅子上的人正低着头。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较大，周毅洲推断他将近60岁。
　　“那个人是？”
　　“这户人家的主人。刀是死者的，死亡的原因也就是户主击打造成的。”
　　“凶器呢？”
　　“这个。”王晓薇指着竖放在桌上的花瓶。
　　这是一个青色的陶罐，高60厘米左右，放在客厅里的圆凳子上做景观摆件，上面露出初长的绿萝吊兰，是真花，说明陶罐里面应该装满了泥土，看上去就非常沉。“打到人的话肯定很痛吧”，周毅洲这么想着。
　　房子的主人用这个陶罐进行攻击，倒下的人还带着刀。
　　“到底怎么回事？”周毅洲有些疑惑，看着王晓薇问道。
　　王晓薇拽着周毅洲的胳膊，把他拉到屋外。
　　“据房主说，死者是入室盗窃的小偷，被发现之后两人发生打斗，房主失手将他打死了。”
　　“失手？”
　　“就是没注意。”
　　“那个老人吗？”周毅洲怀疑地朝屋内的老人看看。
　　“是的。”
　　“你怎么知道是入室盗窃的小偷？”
　　“是房主自己说的。”
　　“自己说的？”
　　“嗯。”
　　“案发时，现场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案发时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也就是说，你所说的这些现场情况，都只是那个老人的一面之词？”
　　“目前，只能知道这个情况。许队也这么向上汇报的。”
　　“这可麻烦了啊。”周毅洲低着头，若有所思，直觉告诉他，任何命案的现场，都不会只用两句话就能概括。
　　“还有更麻烦的。”王晓薇没有时间让他进行思考。
　　“什么？”
　　“房主，也就是那个老人，名叫罗洪江。
　　“嗯。”
　　“他曾经，也是个刑警！”
　　周毅洲对这突然而来的情报感到吃惊，他还从来没有想过将“刑警”与案件现场的“当事人”划上等号。
　　周毅洲看着王晓薇，眼神充满了疑惑。
　　王晓薇点了点头，示意这是真的。
　　周毅洲朝屋内看去，罗洪江的弯着腰身体向前倾，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不时地回答勘验人员的问题，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刑警…吗？”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