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亲事

　　四十余年之前，魏太祖崛起于“诸王之世”，西南猛虎与西北巨狼齐齐低头，终于一统中原大地，结束了长达百年的乱世。
　　但是大一统的之后的利益瞬间便被诸大世家豪族所瓜分，魏太祖被迫分封，各大诸侯国林立，其中西北辽王坐拥七州之地、西南夏王也是独占六州。
　　建国不足二十年，叛乱便爆发了，然而反叛的源头并非来自两大异形藩王，而是来自皇室宗亲，这场夺嫡之战持续了四年之久，中原大地狼烟四起，最终由皇七子江之燮夺得皇位，而当时皇七子的首席幕僚，便是辽王世子陆昱。
　　江之燮登基之后，大肆抑制宗室、铲除豪族，使得建国以来皇权前所未有的庞大，然而夏王还是那个夏王，猛虎一般盘踞在西南，看似不参与任何集团的争权夺利，却将西南之地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皇权竟是半点也无法渗透。而远在边陲的辽王、曾经天子最亲密的幕僚，也没有老老实实的交出权利，他不仅堂而皇之的娶走了天子的胞妹，辽地三十万铁甲更是唯辽王之命是从，朝廷安插过去的官员大半被排挤在权利核心之外。西南西北两大势力，成为覆盖在魏王朝辽阔版图上的阴影。
　　就在朝臣们纷纷揣测皇帝陛下何时会对两位异形藩王动手之时，那位令人琢磨不透的天子又将一份巨大的殊荣送给了辽王。
　　那位殊荣就是陆澄。
　　陆澄痛快地洗了把脸，方才的晨练出了他一身的汗。
　　这对于辽王府里伺候的下人们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与云州大多数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不同，辽王府的两位公子从来都跟娇惯二字无缘，世子陆野大多数时候甚至就生活在军伍之中，与他那“麒麟卫”的一万将士同吃同住。而刚刚受封郡王的陆澄又颇有不同，这位小王爷似乎对军旅毫无兴趣，政务方面也是撒手不管，但练起武来极为用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已是极为寻常，当然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修炼更是少不了的，只是苦了伺候小王爷的下人们，王爷一起床他们就得起来把早膳跟热水备好，候着小王爷修炼完再去伺候。
　　“那女强盗起床了吗？”陆澄边擦脸边问道。
　　“还睡着呢。”侍女若兰笑道，“公子从哪里找来的姑娘，长得可漂亮着呢。”她是自幼便开始伺候陆澄的姑娘，圆圆的一张小脸，一双眼睛笑起来跟弯弯的月亮似的，她是自幼服侍陆澄惯了的，与他说话颇为随意，即使陆澄被册封为王爵，依旧像平日里那样称呼他为公子。
　　“她是我的俘虏，我抓他回来是伺候我的，不是伺候她的。”陆澄撇撇嘴，将毛巾丢给若兰，“去去去，喊她起来，找一套侍女的衣服，让她来见本少爷。”
　　若兰噗嗤一笑，“公子此番怎么如此不怜香惜玉了，平日里不是对女孩子订好的嘛。”
　　陆澄回头瞪了她一眼，若兰立刻抿起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福了一福，转身做事去了。
　　这时有人来传：“小王爷，王爷喊您过去。”看相貌是在辽王身边使唤的人，陆澄应了一声：“什么事儿啊，我这儿吃早饭呢。”那人道：“小的不知。”
　　“来了来了。”陆澄丢下刚刚抓在手里的筷子，出门去了。
　　辽王府占地颇大，陆澄从京城回来之后便有了自己的独门独院，住的离父母远了，这兜兜圈圈绕过许多殿宇，来到一面小湖跟前，那湖心立了个精巧的亭子，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个人正举杯对酌。湖边停着艘小舟，一名侍从恭敬的站在路边候着，手里牵着缰绳。
　　“小王爷，请登船。”那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不用了。”陆澄摆摆手，从他手里夺过缰绳，然后一脚将小舟踢向湖心，跟着腾身而起一掠十余丈，准确的落在小舟的位置，接着脚下一点，又如同一只大鹤般飞起，转眼就窜到亭子里去了。
　　“爹、姐夫，这么早就喝酒呢。”陆澄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拿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那满杯热腾腾的，却是一壶碧绿的茶水，“不是酒啊，真没劲。”
　　萧玉京坐在他左手边，今天也换了身白袍，长发随意一挽，很是潇洒的披在双肩，湖面上的晨风吹过来，衣角轻飏，整个人清爽无比。
　　而他的右手边是个微有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袭华贵的黑袍，用金线滚着袖边，黑袍绣金线，这是王侯贵族才被允许的穿着，正是镇守西北、威震天下的辽王陆昱。
　　“你可好久没来我这儿请安了。”辽王瞥了他一眼，“怎么？刚当上王爷，就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
　　“您这是什么话，我哪儿敢啊。”陆澄咧着嘴嘿嘿直笑，拎起茶壶给辽王把茶续满，“这不是清凉殿里这几天事儿多嘛，不信你问姐夫，我可是刚有点空就回来看您了。”
　　他回头把萧玉京杯里也续满茶，冲萧玉京眨了眨眼：“姐夫你说是不是。”
　　辽王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听说你做了别人了阶下囚？”
　　“萧玉京，你告我状！怎么做兄弟的？”
　　萧玉京却是微微一笑道：“哪里用得着我告状，千麟卫那边的消息恐怕比清凉殿还要快得多。”
　　“那我不是一不小心嘛。”陆澄讪笑道，“那个大盗鹰眼抢了我的刀，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要是不去讨回来，江湖上的那帮宵小又得笑话我了。”
　　“大盗鹰眼，修为在天启下品，你连宗师境都不能突破，何谈夺回龙牙刀。”辽王饮了口茶，徐徐说道，“横了这么多年，偶尔让你翻几次船，也算涨个教训。”
　　“也不算翻船，我这不是抓了个女强盗回来了吗。”陆澄道，“就等着鹰眼拿龙牙刀过来赎她回去呢。”
　　“你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才抓回来的吗？”萧玉京一脸诧异。
　　陆澄突然脸一红，瞪大了眼睛：“这什么跟什么，我好歹是个王子，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还能看上这么个女强盗？”
　　“那就好。”萧玉京叹了口气，愉快的喝了口茶。
　　陆澄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你？”
　　“是这样，”辽王咳嗽了一声，“我给你安排了个亲事，今天喊你过来，是问问你的意思？”
　　“我还没过十六岁的生日呢！”陆澄一下站了起来，“大哥也还没成亲，我着什么急啊？”
　　“别急别急，坐下来慢慢说。”辽王冲他招招手，陆澄警惕了瞅了辽王一眼，狐疑的坐了下来。
　　“说起来那女孩你也算认识，”辽王道。
　　“我认识？”陆澄问道，“您说说看，是云州那位世家的小姐？”
　　“我妹妹，萧雪凌。”萧玉京干咳一声。
　　“那个黄毛丫头，我不要！”陆澄一下窜了起来，他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被一个小小的女孩支配的恐惧。
　　“你们小时候不是见过吗？”辽王问道，“雪丫头小时候可是在王府待了挺久的。你当时不是挺喜欢她的吗？整天腻在一块儿。”
　　“谁说我喜欢她了啊！”陆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成，我说不成就不成。”
　　“你是不是练云海观星术练傻了？”萧玉京一把拉住他，“我明天就让王叔把你这半吊子观星术给废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年纪的王孙公子连个女孩儿手都不肯碰的。”
　　陆澄脸涨得通红，嗫嚅道：“跟云海观星术有什么关系，爹你不知道！我不想成亲！我事儿一大堆呢，哪有空成亲！”
　　“又没叫你现在就成亲，”辽王看也不看他，自顾说道，“过几天雪丫头会来云州，你生日之前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清凉殿又玉京看着，出不来什么大事儿。雪丫头来了，你给我好好招待人家，不得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