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真不是个好杀手

　　顾倾纳也没有多计较这个小女子，嗯哼，是的，从慕梨一出现他就知道慕梨是个假公子，这也是顾倾纳愿意出手相救的原因。
　　真是傻里傻气的，这大概就是民间女子最纯真的模样吧，至少顾倾纳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这一闹腾，天已经黑透了，顾倾纳索性和慕梨一样在酒肆睡下了。
　　慕梨回了房间才松了口气，顾倾纳武艺高超，穿着不凡，那匹马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良驹，想来定是个大人物。而这个小地方会有何大人物来？慕梨思索良久，莫不是那传说中的战神顾倾纳？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酒肆里三个人唯独慕梨还没起床，辛四娘在门口站了会儿，见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转身离开，打理酒肆的生意了。
　　慕梨全然忘了晓梦释梦已经被她先支去了槐蓝了，平日里晓梦知道慕梨贪睡，所以总是晚半个时辰再来叫她。
　　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慕梨这才匆匆起床，收拾了一下，去帮辛四娘。酒肆虽然处得偏远，辛四娘也时常不清醒，但是辛四娘的手艺是这里的一绝，那些好酒的都挡不住辛四娘一口酒的诱惑，所以生意还算不错。
　　过了饭点，酒肆里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辛四娘才停下来休息。
　　“四娘，你平日里都这么忙吗？”
　　“阿芝（辛四娘死去的儿子叫南侣芝），娘不忙，不累的，想想努力赚钱，就可以为我的儿攒下一大笔钱，到时候娶个好媳妇，幸幸福福地过日子，我这心里头就直乐呵。”
　　慕梨一阵尴尬，她可娶不了媳妇儿，“那你怎么不找个人帮忙？”
　　“我才不会给那些想要偷我技艺的人空子钻呢。这是我夫君留给我的，我只会把它传给儿子你。而且找人帮忙，这里多个人，你回来感觉都变了，所以我整个酒肆的每一个地方，都和你离开时的一模一样呢。”
　　辛四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得意，仿佛自己做了世界上最对的决定。
　　慕梨再次尴尬地摸摸鼻子，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开这里。说真的，她很羡慕南侣芝，虽然慕梨的娘亲很爱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如南侣芝一般享受过如此简单纯粹的生活。
　　辛四娘也看出了慕梨是故意找借口离开，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自家儿子不开心了，为此耿耿于怀了一个下午。
　　惊与喜总是相伴而生，倘若慕梨知道这个纯朴的女人会这般惨状死在她的面前，她定然不愿离开辛四娘一步：
　　入夜，慕梨从外面为辛四娘买了身新衣服，兴致盎然地从外面回来，却发现酒肆里一片寂静，灯都没点，伸手不见五指。
　　“四娘？顾倾纳？你们在吗？”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种恐慌感，起初慕梨只当是自己吓自己了，但很快就被她自我否定了。慕梨掐指一算，心中大叫不好，赶忙冲出屋子。但她还没来得及踏出屋子，一根绳子从背后袭来，将慕梨的脖子套住，绳子摩擦房梁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慕梨被吊在了空中，绳子缠着她的脖子，她只能双手抓着绳子去护住脖子，但也耐不得脖子连气都喘不过来，满脸通红。
　　门外忽然传来亮光，听声音便知定是辛四娘回来了，但是慕梨却开不了口，不能阻止她进来。
　　辛四娘提着灯笼从外面走进来：“怎么门开着？定是阿芝回来了，阿芝向来粗心。”
　　走了两步，辛四娘走到了慕梨的下方，这才察觉到头顶上有声响，抬头一看，发现慕梨被吊在空中。
　　“阿芝，阿芝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要吓死为娘吗？”辛四娘把灯扔到一边，赶忙去解下绳子。藏在暗处的人见慕梨迟迟不死，辛四娘很可能把她救下来，于是抽出长刀向慕梨掷去。
　　慕梨见一把长刀直直地朝自己飞过来，晃动着身子试图避开，却避不了。九死一生之际，一个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置于空中，为慕梨挡下一刀，然后沉重地坠落在地，发出惊天巨响，让人心头一震。
　　是辛四娘，她倒在了灯笼边上，红色的火光照得她的脸红彤彤的，面色好极了，还带着笑意。
　　顾倾纳姗姗来迟，抽刀砍断吊着慕梨的绳子，然后两招生擒了那藏在暗处的刺客。
　　慕梨不顾往日里的形象，连滚带爬地到了辛四娘旁边，辛四娘早已经没气了。
　　她明白，是辛四娘对南侣芝的那份爱，支撑着她凭着如此庞大的身躯却一跃三尺高，毫不犹豫地为慕梨挡了刀。
　　“四娘，醒醒好不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不是南侣芝，我……我娘亲唤我阿梨呢！我娘也和你一样那么那么爱我，甚至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呢！你看，你干嘛为我挡刀啊，多不值啊！你快醒醒好不好？”
　　慕梨没有哭，只是面无表情地絮叨着，没完没了，失了魂儿似的。顾倾纳没有上前，他见惯了生离死别，或是呼天唤地的，或是泣不成声，更甚者要和死者共赴阴间，却从未见过慕梨这般的。
　　她双眼空洞，脸色煞白，即使是蹲坐在红灯笼边上，也照不红她脸上的一片苍白。嘴里的呢喃，仿佛佛家的往生咒，直戳人心窝子，让满是仇恨的人再也举不动杀戮的大刀。
　　风渐不闻声渐悄。
　　慕梨踉跄地站起来，来到那个杀手的面前。那个杀手被顾倾纳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用的绳子便是之前吊着慕梨的那根。
　　慕梨蹲下，与那杀手四目相交。杀手接触到她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原本挣扎着的四肢也僵硬了。
　　她的额前垂下几缕乌发，乌发上还沾着辛四娘身上的血，明明眼前这个西国公主比他狼狈不堪，可是当她咧开嘴粲然一笑地时候，他感觉到了来自地狱的恐惧。
　　等了很久，杀手见她收敛了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松下一口气，便见她慢慢吐出一段话：“你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你有何罪？但你错就错在杀了不该杀之人，还出卖了自己的雇主。”
　　杀手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多少还是见过世面的。
　　“你知道你哪里露出马脚的吗？”慕梨看着杀手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下一次，哦不！来生，做个杀手，把眼睛擦亮点，不要什么人的生意都接。顾细谨给你下的毒可一点都不轻。你难道都没发现吗？你的印堂隐隐发黑，你近日是不是总觉得心慌慌的？”
　　杀手的呼吸一紧，慕梨再次笑了起来，这次还笑出了声：“你真不是个好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