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雏菊之泪

　　“第一次的时候，我晕过去后就没有了记忆，醒来时他已经不见了人影，所以并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头痛得厉害。类似的事情再三天后再次发生，只不过记忆仍然非常模糊，但是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我感到下体疼痛。在酒家长大的我，不可能会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在店里也不是没有见过。想到这里，我开始后背发凉，难道是那么爱我的恩人做的吗？
　　于是，离家之后，我第一次冷静下来，仔细的回想，觉得过去的几个月时间就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幻。
　　刚到南城时的四处游玩，之后进入梦想中的学校，不用忍受夜夜笙歌的喧闹，甚至有了揭开身世的希望——这一切，都太迅速而且太新鲜了，以至于让年幼的我竟然没有察觉。
　　我开始产生了怀疑，莫非这都是他设计的圈套？先是在背后窥视，再慢慢接近，利用身世蛊惑我，然后达到诱拐的目的。但是这毕竟只是猜测，我无法确定也不愿去相信——令人感激，并那么动情地说爱着我的恩人，会做出这种不可原谅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想了好久，正如太宰哥所说，第一次的红酒，第二次的橙汁十分可疑，可能就是里面的药物使得我丧失了意识。所以我下定决心，下次他来的时候，一定不能喝任何东西。
　　等到了那一天，他又带了许多零食过来，我特别注意到这次的饮料是香槟。当时大概是七点多钟，在电话中我说同学过生日请吃饭，要晚点回去。然后在他说吃点零食喝点饮料的时候，我就说肚子不舒服喝不下去，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于是我就看到了，一丝露骨的不悦从的脸上划过，虽然稍纵即逝，但我已经做好了把一切都仔细记在心里的准备，这丝异样总算没有逃出我的眼睛。他说着，这样啊，我刚刚完成了一座新型建筑，是整个红樱区最高的商业中心，原本想要和你庆祝一下的，不是让你稍微聚一下就回来的吗？
　　于是顺水推舟，为了看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爱我，我故意说，你既不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男人，管我这么多干嘛？而且关于你工作上的事，我根本就没有兴趣。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他似乎被激怒了，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我突然意识到了危险，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未知的恐惧。这个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不管之前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再怎么亲密，只要你稍微违背他的意愿，就立刻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这种人的笑容其实并不是笑，而是一种伪装，他们永远都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一旦外界有一丝的响声，到后让他们惊恐，然后无法遏制的愤怒，尽管他们自己都毫无察觉。
　　但是当时，其实说出这句话后我便后悔了，也许之前的猜疑都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因为本来就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巧合也说不定。看着他在窗边的背影，空气中的恐惧似乎被忧愁所取代。
　　桌上放着一杯奶茶，塑料包装上写着‘港饮之港’的字样，应该是在楼下不远处的天福连锁超市买的。而在奶茶的边上，一叠照片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照片？”夏吾焦急地问道。
　　“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是那个我总是想着去反抗，来引起她注意的人。”小樱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白色香烟，点燃后深吸一口说着。
　　“你的姐姐？”青姐睁大眼睛问着。
　　“不光如此，照片上简直全部都是姐姐！每个神态，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种衣服！”小樱激动起来。
　　“但是如果说郑驭胜是你姐姐的朋友的话，有这些照片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吧？”
　　“但是如果是朋友，还对你做出那种事，简直就是连人的道义都没有了。”
　　“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总觉得有些怪异。于是我拿起这些照片，仔细地端详，可能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虽然口上仍然说不原谅姐姐，但心里还是怪想念的吧。看着看着，怪异愈发地明显，突然，余光中我感到他在偷偷地窥视！那瞬间我终于明白了——所有照片没有哪怕一个正脸，也就是说，这些照片全都是在暗处偷拍而来的！”小樱吐出烟雾，快速地说着，“如果是朋友之间拍照，应该是面对着镜头吧，即使故意摆出侧脸，双方之间也存在着互动。但从这些照片中，绝看不出所谓的互动来，姐姐完全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偷拍的！”
　　“的确如此，我在学校的专业是摄影，有些学长在毕业之后去了新闻媒体，从事潜行拍摄的工作。虽然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大部分都是所谓的狗仔队而已，潜拍原本的意义倒是没有人在乎了。”夏吾说着，这时丫鬟把冒着热气的烤蚕蛹端了上来。
　　“就是那种感觉！像是狗仔队拍出来的，但是，要比那更进一步。”
　　“什么意思？”青姐夹起一个蝉蛹，问道。
　　“虽然说酒吧里面的照片不少，但是更多的是在房里。”
　　“那不就是窥私狂吗？”
　　“衣柜前换衣服的照片，隔着浴室门映出躶体的照片，甚至还有在床上熟睡的照片！当时我一张接着一张看着，甚至许多我都从未见过！”
　　“简直就是个变态！”
　　“真让人恶心！”
　　“我双手发抖地握着厚厚一叠照片，看向窗边的黑影——只见他对着我诡异地笑着。很美吧，他说着，即使年过三十，枝露仍然还是这么风韵万千，简直让人羡慕啊。我感到头皮发麻，背后一阵冰凉。之前我感到背后有人在窥视，果然并不是臆想，而且不光是我，连姐姐都在他的目光之下。”小樱狠狠地咀嚼着蚕蛹，嘴唇上泛起油光，“其实没有什么同学过生日吧，只是在图书馆呆着，也没有看什么书，不过戴着耳机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啊，他语调十分缓慢地说着。”
　　“难道，他一直在跟踪你吗？”
　　“果然是一个跟踪狂啊！”
　　“听到他这么说以后，我看着那些照片，突然感觉上面的姐姐在向我微笑。窗外的阳光明净而温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秋天的黄昏。然而，阳光褪去，黑夜降临，一道血红的银月在天空升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逐渐地被无边的黑暗取代。这个时候，我听见他继续说着，所谓爱一个人，就必须要充分地了解她。想要让她永远属于自己，就必须要知道她想要什么，或者说，所珍爱的事物。小樱啊，如果说你是一片叶子的话，每一根脉络我可是都摸得清清楚楚。跟我在一起，你便能找到你的父母，以及真正的兄弟姐妹。但是反过来，要是拒绝我的好意的话，就连那个傻乎乎的冒牌姐姐你都会失去哦。”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夏吾义愤填膺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相比小樱你非常的难受吧？”青姐显出痛苦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要是知道你为了她而难受的话，你的姐姐恐怕会更加的伤心，本是相亲相爱的姐妹，却因为沟通方式的问题……”
　　“不知道是命运喜欢捉弄人，还是人无法适应命运。总是这样——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正是因为那么的难受，才明白了自己有多爱着姐姐！”小樱眼里流出泪水。
　　“小樱，不要这样，有些事不亲身去经历，便永远都不会懂得。像爱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是不可能轻易明白的。”夏吾故作镇定地安慰着小樱。
　　“爱明明是一个很美好的东西，可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却偏偏去利用它。最后，拥有爱的人反倒受罪，被爱的人也逃不脱痛苦。”
　　“所以说，爱是需要勇气和觉悟的，爱的越强烈，就越要有承担痛苦的准备。就在他拿姐姐来威胁我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个世上的一切，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暗暗地控制，只是平常的生活波澜不惊，我们感受不到它的压迫。但是，一旦一种前所未见的痛苦袭来，它的阴影就降临在了生活之中。曾经以为是理所应当的事物突然变得格外难得，即使只是拥有一秒钟，都是非常令人幸福的事情。”小樱噙着泪水继续说道，“眼前的选择变得清晰明了，如果拒绝，相信如果是他的话，对姐姐做出再怎么卑劣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个人哪，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
　　“那么这样的话，就只有顺从一条路了吗？”
　　“不错，除此这般，别无他法。”小樱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