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有人往山上去

　　上清山，存思峰。
　　此时正是清晨，旭日初升，徐彦正盘坐在峰顶平台边的一棵大松树下，身体正直，双目垂帘微闭，心头默念《诵经玉诀》，他正在用上清存思法练养身体，经脉中则时刻运转着《小周天功》，气感从丹田流至会阴，再经任督二脉交流，自然到达尾关，循督脉经过天枢穴、玉枕穴到达百会穴，然后气感由百会穴在脸颊耳侧环绕一圈，至舌尖到下颚再沿任脉落到丹田，下沉到会阴，随后将气吐出，继续下一循环。
　　如此循环直到日上正头，徐彦才吐气收工，起身将屁股下的蒲团拍打干净，一个人施施然顺着山路向山下走，沿路碰到了不少同门，互相打过招呼，有人对徐彦笑言：再晚点，中午饭都没了，徐彦这才放弃了慢吞吞的步伐，提起道袍，迈起大步向山下冲去。
　　距离上清派在固城招收门人已经过了一年，徐马氏还是疼爱徐彦，遂了他的心愿，让他拜入上清派，徐彦过了心石，发出的是代表坚毅的紫光，后来经过本人考虑，最终入的是上清派的存思峰，拜“存思”一脉的何本秀为师，修《上清大洞真经》中的《存自我守一法》，一入门便被赐予《小周天功》作为入门功法。
　　一年前张本初刚一回山便申请闭了十年关，刘沛然也去了雍州，自请镇守鹿吴山，在上山途中认识的真传弟子，回到山上就各自回了各峰，徐彦虽然性格安静，但并不内向，不到几日便跟存思峰上下熟络了起来，现在周围的养气峰和杂器峰也都知道，一个一年前拜入山门的存思峰弟子爱帮人忙，别人请他帮忙也从来不会拒绝。
　　徐彦刚冲下山就看到正提着一个食笼的刘乐施，刘乐施跟徐彦同时拜入上清派，挑选功法和师傅时两人一前一后，于是就认识了，结为好友。刘乐施是并州人，看起来比徐彦矮一个头，圆圆胖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家是真的大富之家，据他说他爹在他出生后就请丹鼎派北宗大能给他取名，最后取了个乐施，寓意乐善好施，长命百岁。果然刘乐施从小到大无病无灾，现在更是拜入了上清派门下，长命何止百岁？
　　刘乐施拜清微真人黄宗术为师，修《上清五雷大法》，现在住玉府峰，与存思峰也就隔了一个杂器峰。
　　见徐彦急冲冲的跑下来，刘乐施笑嘻嘻的举起食笼，道：“我就知道你又来不及吃饭，就给你带来了。”
　　徐彦道了个谢，接过食笼，说道：“走，到我住处。”两个人笑嘻嘻的并肩向山脚走去。
　　徐彦还不是真传弟子，没有自己的洞府，就自己在存思峰的山脚下找了一个住处，那有一片茂盛的竹林，一条清澈的小溪从竹林中穿过，小溪旁搭建了不少竹屋，竹屋曾在时间很长，不知道是哪几代存思峰弟子搭建的，在他们成为真传弟子之后，这片地方就被遗弃了，再后来又被人发现，便成为了新入门弟子的住处。
　　徐彦住的竹屋还有一个小院子，刘乐施进来后啧啧赞道：“玉府峰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地方，我住的地方跟猪窝一样，哇！还是四头猪的猪窝！”
　　徐彦把食笼放在一个竹桌上，将里面的饭菜取出，一碗白米饭，两个梨，一碟炒肉，还有一小碟腌萝卜，然后坐下，笑道：“把自己说成猪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同住的另外三个人我见过，都是老实敦厚的人，万不会把住处弄成猪窝的。”
　　刘乐施哼了一声，也找座位走下，道：“一个整天卜卦，一个整天练拳，一个整天画些鬼脚符，哇！天没亮就开始学习了，特别是那个大块头，打拳的时候弄出的声响还特别大，把我吵得睡不着觉，我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徐彦也不答话，低头慢条斯理的吃起饭来，刘乐施见徐彦吃饭，也不说话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苹果，狠狠地啃了起来，汁水四溅，他也不忌讳的用道袍擦拭，不一会袍袖就黏答答的。
　　不到一刻钟，徐彦吞下最后一口米饭，长出一口气，擦拭了下嘴巴，然后看着刘乐施道：“看别人那么努力，你还不知道学着点，上清雷法最为深奥繁琐，既要学存思寄神，内丹修炼，又要学符篆咒法，方技术数，我看那些学习雷法的真传师兄师姐们，哪一个不是修炼辍夜不息，存思玉府灵云三峰来回跑，听取真人们的讲道，一刻也不得闲，你倒好，每天睡六个时辰，还要两个时辰做杂物，修炼的时间还没有三个时辰，你这样还好意思抱怨别人？要是八年成不了真传，你爹还不得把你打死？”
　　刘乐施胖脸皱成一团，诉苦道：“我也不想嘛，我这人从小就是懒，八岁时还得奶娘喂我吃饭，门里到我们城招收人那天，我还睡着不起，差点就错过了，我们城可不像你们固城招五百人，就招三十人，一早上就招完了，还得亏我老爹把我床拆了，抬着我到了考场。”
　　徐彦第一次听刘乐施说起这事，很是无语，朝刘乐施比了个大拇指：“算我佩服你，那你也是心大，选功法也敢选上清雷法。”
　　刘乐施叫屈道：“小时候见过一个神霄派的真人，举手抬足，雷电加身，呼风唤雨，那真是威风凛凛啊，我们城外原来有一个妖山，有精怪出来吃人，这真人招致一道雷电，一下子就把那一座山峰夷为平地，我当时心里就有一个念头，修炼神通就要修炼雷法，我入了上清门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上清五雷大法》，指导我们的真传师兄说这五雷大法是我们上清派的镇派功法之一，修到极致可把握雷机，斡旋造化，颠倒阴阳，运转五行，我一想，哇！镇派雷法，总不会比神霄派的差吧，结果拿到手才发现又要学这个，又要学那个。”
　　“哎，”刘乐施叹口气，接着道：“选了之后还不能改换，要成为真传弟子才能专修其他经典，还有八年啊，等那时候我都二十岁了。”
　　徐彦道：“祖师留下这一条规矩必定是有道理的，我师尊何真人说过‘大道万千，皆能成圣为王，我们修道中人既然择一道路，就要不畏艰险，精锐勇猛，贪多难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是修道的大忌。’。”
　　刘乐施无奈道：“这我都懂，但心里就是不爽啊。”
　　徐彦吐槽道：“不爽就赶快把你懒惰的坏习惯改掉，我就纳闷了，你过心石的时候，心石怎么没把你的懒惰测出来？”
　　刘乐施笑嘻嘻道：“可能我的乐观成分太多了吧，把懒惰给掩盖了。”到底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这一会又嬉笑了起来。
　　徐彦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没事跑来存思峰干什么？”
　　刘乐施道：“师尊说我们学雷法的，易动不易静，就让我们过来听何真人讲解存思法，我起身的慢，过来后何真人已经歇讲了，刚好看见你们开饭了，就过去蹭了顿饭，顺便给你带饭。”
　　徐彦无语到：“我师尊讲解四个时辰这你都能错过，你还真是懒到头了。”
　　刘乐施问道：“那你去听了吗？”
　　“没有，”徐彦摇头道：“我修的是《存自我守一法》，今天师尊讲的是《金阙帝君三元真一经》，讲的是存身内之神，与我法不同，我就没去听，而且，师尊说我是两百年来第一个修《存自我守一法》的人，这门法需要自己思量怎么修行，每个人修这门法可能结果都不一样，所以没有心得可以参考，只有遇到不懂的时候才能去询问讲师。”
　　刘乐施咋舌道：“乖乖，你还是独一份啊，不过看起来比我还可怜，我好歹还能请教讲师，你连个请教的人都不好找，看起来八年成真传比我还难。”
　　徐彦淡然道：“成不成看自己努力，而且我已经对以后的修炼有点眉目了，不会比你慢的。”
　　刘乐施得意的自夸道：“你别看我懒，其实我对雷法可是很有天分的，连我师尊都夸过我，说我有赤子之心，刚好印证雷法的通彻明净，雷法的风云晴雨电雷六字真诀，我已经修完了风云两诀，再过四年就能把晴雨修完，只要修到电诀，真传的名额还不稳稳到手？”
　　又好奇的问徐彦：“你说你对以后的修炼有眉目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咋修炼的？”
　　徐彦道：“那有何难？”说完就垂帘闭目，一动不动，刘乐施好奇的凑到徐彦面前，正要说话，突然，徐彦双眼猛地睁开，只见他的泥丸宫发出淡淡白光，浮现一个一指长的透明小人，小人浑身****，看不清面目，右手持一把小剑，从额头钻出来后便骤然向刘乐施冲去，右手的小剑猛地当头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