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骨扇

　　座位上的那人冷哼一声道：“杜元显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跟朕知会一声就让秦牧独自离开神京？”
　　座位下的老监正磕头如捣蒜，听了这话立时抬起头凄惨道：“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敢违抗陛下的意思！让秦牧去办香雪集的差是老祖宗下的手谕，微臣误以为老祖宗已经和陛下商量过了，所以才没敢为了这事再去打扰陛下。”
　　那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番回复，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朕拿你们没办法，要是大事有了闪失，可别怪朕到时候不讲情面！滚吧！”
　　老监正闻言如蒙大赦，甚至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磕出的鲜血，急匆匆的退出了大殿。
　　整个钦天监里只剩下那一道孤独的身影冷冷地望着手上的一把骨扇，只见扇面上一行古拙的金漆小字泛着妖异的紫芒：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
　　云在青天水在瓶。
　　秦牧这一路上一直在研究老禅师送给他的金色玉简，奈何以他的那点道行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思索良久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东西据说是和尚年轻时所传，说不定和尚能看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和尚？快起来！别睡了！帮我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秘密?”
　　和尚无奈地睁开眼，从入定中醒了过来，接过玉简端详起来。越看他眉头皱的越紧，最后索性重新盘腿坐好，双手合十，夹着那玉简冥思去了。
　　一开始秦牧见这番光景还挺紧张的，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臭和尚满嘴的哈喇子。敢情这人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玉简闭目冥思，只是借此找个机会好好补觉而已。
　　秦牧立时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打算伸手去掏和尚藏在腰间的银子。和尚似有所觉，睡梦里呜呜囔囔道：“扇子，有扇子就好了！有扇子了这玉简就有用了！”
　　听了这话秦牧却并不停手，眨眼之间已把他腰间的褡裢摸了个底朝天，收好银子还不忘冲着他那大光头上狠狠地来一记脑瓜崩！
　　楚天薇似乎已经对秦牧这种弱智行为习以为常了，只好无奈地叹口气道：“还有多久才能到云霄城？”
　　秦牧伸出头去一望，笑道：“就在眼前了，不过眼前的路可不好走了。”说着他停了马车，望着远处笼罩在雪花里的云霄城感叹道：“这地方真鸡儿美！”
　　马车突然一停和尚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只听“咚”的一声，和尚急忙捂着头叫了起来：“到了吗？”
　　楚天薇看了一眼和尚头上有些发红的肿包，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只好嘘出一口长气道：“和尚，到了！我们该下车了！”
　　这一行人下了车，就这么怡怡然地迎着漫天风雪朝着半山腰上云霄城而去。
　　眼见秦牧起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身后的马车，和尚好奇道：“这马车扔到这里不管了吗？这车好像值不少银子？”
　　秦牧一脸神秘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它会自己跑回香雪集的。”
　　进了城，秦牧捅了捅和尚的腰眼笑道：“和尚，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去吃点好吃的。
　　听见“好吃的”三个字，这家伙总算脸上有了表情，咧嘴一笑道：“好好好！和尚最喜欢好吃的！嗯，要上好的红烧肉，还要烧酒！”
　　秦牧见鱼已上钩，一脸奸诈道：“前面就有座天香楼，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不如我们去快活快活！”
　　和尚听了脑子里立马出现了大块的红烧肉和大坛子烧刀子，点点头正要朝前走，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往腰间一摸，立刻惊呼道：“不好了！我的银子没了！”
　　这一声喊凄惨无比，尤其是在这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于是周围的人立刻奉上了各色各样的表情和目光。有人同情，有人嘲讽，有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也有无奈的叹息声。这一切都在秦牧的意料之中，但有些事往往不是人所能猜中的。
　　比如眼下的状况就让秦牧这种老江湖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这和尚惨叫的余波刚一平息，立马从街道两边的店铺里奔出四个身着黑衣的高壮汉子，每人手里端着一张铺着蜀锦的金色漆盘，盘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厚厚一叠银劵，每张银劵都是一百两的面值。这些大汉不由分说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了和尚身前，嘴里齐声喊道：“属下无能，恳请主人责罚！”
　　和尚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惨叫的嘴来不及合上就又变成了惊讶的嘴。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立马拉起跪在身前的四个汉子，惶恐道：“大家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和尚不习惯被人拜。”
　　四个汉子热泪盈眶，似乎受了什么了不得的礼遇，一连声的邀请和尚一行人去他们店里详谈。
　　不知为什么秦牧心里突然酸酸的，一行人穿街过巷，不多时就到一栋三层高的大楼前。只见楼上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天然居”三个大字，看到这匾额，秦牧只觉得心里打翻了醋坛子，更酸了！
　　天然居，众所周知，这乃是帝国第一首富叶天然名下的产业。虽然他的产业众多，但涉及到收藏古物的门类，这天然居就成了帝国独一号的产业。但秦牧从未听说过这叶天然还有个儿子的事，毕竟如此名人，如果有儿子绝不可能这么多年没一点风声。听说他有个女儿已经在道门阳台宫闭关多年了。
　　上了楼，和尚所到之处人人颔首致意，眼前繁华和秦牧的香雪楼比起来恍若云泥。就连楚天薇闻着这楼里的紫玫瑰熏香也不由露出了笑意，秦牧却丝毫笑不出来。
　　一行人迷迷糊糊的进了宴会厅，酒香醉人，美食繁多。和尚吃的眉开眼笑，光单独点的红烧肉就吃掉了三盘，黑大汉提供的精酿“玉楼春”喝了五大坛。用秦牧的话来说，这个人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简直丧心病狂！
　　折腾一个多时辰，酒足饭饱，黑大汉正打算给他们安排住处，就听不远处有个粗豪的声音高喊着：“喂！有活人吗？我这有个宝贝要卖?”
　　这事儿按理来说和秦牧他们无关，但不知为何和尚一听宝贝两个字，就发癫一般吵着要看。秦牧看着一身酒气走路摇摇摆摆的和尚只好把他驾在肩膀上，无奈的摇摇头。
　　秦牧驾着和尚下了楼，早有一个汉子赶紧掀开帘子领着两人进了地下的厢房。秦牧把和尚弄到椅子上，他反倒来了劲，大马金刀往那一坐，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不停地催促人家快把宝贝拿出来。
　　那人见堂上坐着个醉鬼，心里破不情愿，但又摄于天然居的威名，只好抖抖索索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递了上去。
　　直到这时秦牧才得空儿仔细看了献宝人一眼，只见他四十多岁的光景，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满是土灰，紫红色的皮肤布满了皲裂开来的伤口，脸色惨白，好似一个在坟圈里游荡的孤魂。。
　　和尚打开小布包，就立时楞在了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秦牧凑近一看，不明所以自语道：“骨扇？这玩意儿很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