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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罗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如此悦耳。
他简直想要冲上去将那人抱起来转三个圈。
来者当然是拉斐尔。
如果拉斐尔知道米罗此时内心的想法，他可能会扭头就走。
但他已经来了，乔装而来。拉斐尔现在的模样不需要形容，凡是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他一定是这位莽汉的手下。
只见拉斐尔谦卑地向米罗行了一礼，然后指挥着身后四个仆从将一辆做工精美的木质推车推到场中央停好。
推车上装载着一个巨大的物体，那物体被一块黑布遮盖得结结实实，从外面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拉斐尔恭谦地说道：“您的作品我按时送到了。”
米罗似乎有些不悦地点了点头，“下次准时一些。”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配合拉斐尔演戏一定不会有错。
“是。”拉斐尔深深地鞠了一躬，向后退了三步，刚好来到了推车旁，不再发言。
现在馆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黑布下的物体上。
从轮廓上看，这毫无疑问是一尊雕塑。
但人们似乎并不认为米罗能雕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在大部分人心中贝尼尼才符合艺术家的形象，米罗这种皮糙肉厚、浑身的汗毛剪下来能塞进被子里用来保暖的大汉，实在不像是会拥有艺术细胞的样子。
诺娃轻轻撇了撇嘴，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这给了贝尼尼勇气。
他一开始还差点被拉斐尔这番做作给唬住了，只见贝尼尼踱着优雅的碎步来到了推车旁，上下打量着被黑布掩盖住的物体，像看着邻居家的孩在恶作剧一样，无奈地摊手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雕塑吗？”
“是。”米罗很有底气地回答道。
他相信拉斐尔，拉斐尔从不会令他失望。
“可笑，我在圈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一定要嘴硬吗？留下一点最后的体面不好吗？我可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来揭你的短处。”贝尼尼嘲讽时还不忘表现得很为米罗着想。
米罗注视着诺娃，眼神坚定，“请！”
贝尼尼冷哼一声，信手掀起黑布，好教大家看看米罗所谓的雕塑究竟是什么个玩意儿。
黑布从空中落下，全场寂静无声。
贝尼尼倒吸一口气，胸口仿佛被无数的重锤猛击！
完美，再不需要多余的形容词。
雕像是一位健壮的男性，只见他充满自信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左手持握肩上的投石器，右手自然下垂，双目凝视着前方的敌人，这正是英雄临战前全神贯注的姿态。
在场的观众或多或少懂一点艺术，他们闭口不言，仿佛吮吸母乳的婴儿，贪婪地想把关于这雕像的一切印刻在脑海当中。
就连诺娃、米罗和拉斐尔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惊艳。
“太、太美了！”贝尼尼已经忘记了一切，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这位淑女，忘记了米罗，忘记了争风吃醋，忘记了所谓的艺术，贝尼尼此刻只想知道：“他名字是？”
“你知道的，又何必问我。”米罗回答道。
“大……卫……”贝尼尼眼神中迸发出无可比拟的惊喜与坠入深渊的失落。
“是。”
再无疑问，再也没有人会问米罗懂不懂雕刻。
贝尼尼是幸运的，他见证了这一杰作的首次亮相。
“你……你怎么做到的？”贝尼尼心情复杂地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当时米罗距离诺娃只有两臂长的距离，三次心跳之后，米罗会吹一个牛，虽然米罗生平讲大话无数，但是这一个，是最完美的。
“很简单，我去采石场，发现了这块大理石，我在它身上看到了大卫，我所做的不过是凿去大理石上多余的部分，大卫就出现了。”米罗如是说。
贝尼尼瘫倒在地。
围观的人们终于爆发出欢呼声，他们仿佛刚欣赏完一出剧情反转的好戏，兴奋不已。
这些人岂非永远都是这样？
米罗看着贝尼尼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内心并无丝毫快感，更不会走上去嘲讽两句，落井下石。他不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人，或者说他的神经并没有纤细到那一步。
米罗与贝尼尼再无话说。
他牵起诺娃的手对她说道：“跟我走吗？”
诺娃似乎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她终于点了点头。
米罗朝拉斐尔挥了挥手，将善后工作交给了他。
米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向她发出邀请。
……
……
当夜幕降临时，就意味着美好的一天快要结束了。
米罗今天过得很充实，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去思考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诺娃怎么会去看雕塑展？拉斐尔怎么会恰好出现？
米罗不在意，他只要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他送诺娃回家之后，心满意足地返回了木屋。
诺娃独自坐在闺房的窗边，遥望着浩瀚的星空，口浅酌着夏日冰饮，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猎人捕获猎物后的微笑。
拉斐尔那个家伙的主意确实很不错。
男人就是贱，平时待米罗太好了，他对我退避三舍，如今对他不理不睬，他反倒腆着脸自己贴上来了。
瞧他在美术馆里那直勾勾的眼神，是没有见过本公主文静的一面吗？
诺娃心底在不屑，脸上却浮现出甜蜜的表情，公主咬着嘴唇窃喜的样子和坠入爱河的邻家少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有谁不喜欢心爱的男子为自己冲冠一怒呢？
沉醉在粉红色幻想中的诺娃，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拉斐尔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无条件地帮助她，而不是帮助那个野女人。
有时候懵懂中的快乐，比清醒中的无奈确实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