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爷

　　王承仁顿时楞了，看了这么多年的死人，除了福伯，唯独对这个心存难过，不由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王承善胡乱翻了翻手中的《王士雄医案》，慢慢说道：”她中的这掌不简单，你看这个掌印，五指处颜色很深，掌心处颜色较浅，说明那人其实是以爪功打伤的这位姑娘。你再凑近瞧瞧，每个指印的指尖处都有几个血点，这是用内力聚集在手指，直接像针一样打伤内脏，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姑娘的脏器怕是早就破了。我不知道这叫什么武功，但是我知道很可怕。至于怎么救，书上没教。“
　　”啪啪啪~“只听远处响起鼓掌的声音，掌声还未消失，小屋的门”吱呀“一声便开了，一位蓝衣瘦书生站在院中，腰间挂着一柄晃眼的白剑，慢慢向小屋信步踱来。
　　王承善一见，差点没坐地上，这时想去拿桌子上的剑，腿却丝毫动弹不得。
　　王承仁何曾见过这等，人还未到，门却轻轻的自己开了，光这开门的功夫世上怕是绝少人能做到。
　　”两位小兄弟不必惊慌，我来此并无恶意，相反，我是来帮忙救人的。“一句话的功夫，瘦书生已经进屋来，从长袖中取出一只白色瓷瓶，放在桌上。
　　”敢问先生是?“王承仁还是比较胆大，问道。
　　王承善仍然没迈动腿，双手一抱，衣袖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枚针灸用的长针，诚惶诚恐的问候道：“先生大驾光临，未能迎接，还请恕罪。”
　　那书生脸上挂满了笑容，随意的在桌子前坐下，自己拿起一只杯子，将凉茶水倒满一杯，一饮而尽，接着很舒服的砸吧砸吧嘴，却并未接话。
　　这沉默的气氛有些诡异，王承善仍然抱着拳，低头看着地，汗已经淌了下来。王承仁莫名其妙的看看哥哥，又瞧瞧那书生，摸不着头脑。那书生则认真的看着那女子，目光柔和。
　　”你很害怕吗？”过了很久，书生终于看完了，把目光放在了王承善身上，饶有兴趣的轻轻问道。
　　”不，不害怕，只是不知道先生此来有何贵干。“
　　”不害怕你捏根针干嘛？“
　　”哦，刚才正在施术疗伤，未来得及放下。“这个十多岁的孩子觉得自己像被扒光的小白羊任人烹煮。
　　”可是我听见你说的这个人没救了啊。“
　　王承善面色尴尬，知道今天是没办法躲过去了，只能勉强辩解道：”这个...这个还是要准备试试的。“
　　”你以为拿这针对我有用吗？“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请先生恕罪。“这个时候，只能认错，于是王承善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
　　”那就告诉你弟弟我是谁吧。“这书生又斟了一杯凉茶，眼睛盯住了王承仁。
　　”是，“王承善汗水出来的更多了，这人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什么在他面前都瞒不过去。”承仁，这位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富贵院的师爷，‘电剑书生’赵海涯。”
　　富贵院的层级分的很明确，最底层的叫做下人，这可不是一些大老爷大员外们家里的下人，这里的下人指的是武艺未成，不能出院的人，因为富贵院里的人都知道一句话：活计不成，下人一等。这里自然指的是杀人的活计。他们是富贵院的未来，也是最宝贵的一批人，很少有人能见到。
　　稍微高一层的便是杀手，但是院子里却叫他们”用人“，外人听来以为是佣人，但其实是”用人“，意即可以用的人。这些人出去执行富贵院唯一的任务，杀人。
　　如果他们表现的很好，或者执行很多此任务后仍然活着，便升格为管事，可以管理四到五个用人，独立负责一个小组，安排他们的行动，执行上面派下来的任务。资格老、能力强的管事还需要带一带下人们。
　　在金字塔的顶端，有十二个人，他们要么是富贵院的创建人，要么是功夫奇高，智计超人，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进的富贵院。这些人的称呼都是“老爷”，并在前面冠以姓氏，如这赵海崖，便是“赵老爷”。唯有那庄主王富贵，是为独一无二的“大老爷”。
　　要说这十二人，按理讲应该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至今人们也不知道他们中到底有几个男人，几个女人，更别说各人的姓名，长相了。甚至有传言，江湖上能认出全部十二个人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个很久没出现过的人。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只有两三个，他们多是负责与江湖中人联络，接派任务以及打听消息的。“电剑书生”赵海崖便是其中一位，排行第五，负责院中的金钱往来，又称“师爷”。他闯荡江湖时以一手快剑闻名，曾经一剑刺穿八位高手百会穴，故人赞其“电剑”。
　　今日一见，王承善也不禁叹服，这书生着实文雅自在，瞅瞅王承仁，还在旁边发愣，赶紧咳嗽一声，抱拳喊了声“先生”，却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了。王承仁这时惊醒，心思急转，“噗通”跪下，说道：“师爷饶命，小子们鲁莽，有做错的事情，清您大人大量，饶过我们这条烂命吧。”
　　赵师爷好奇的盯住他，盯了许久，慢慢道：“有何错事啊？细细道来听听。”
　　“小的们不知道这姑娘与师爷有旧，胡乱诊断，实在该死。“
　　“看见你们俩这么聪明，我都想杀了你们啊。”师爷慈祥的弯下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这句话比冷风还管用，两个小家伙当即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与她有旧的？我看看要不要真的杀了你。”他又收起目光，盯着床上那女子。
　　“第一、赵老爷早已到了院中，却等听完了小子们看完姑娘伤势再进来，可见老爷很关心她；第二、老爷进门先看她看了很久，说明这感情也不一般；第三、师爷到现在还没杀我们，想必小子们没做太错。而且小子斗胆猜一猜，老爷怕是对小姐的伤势有办法。”其实王承仁还有条没说，师爷和那姑娘，其实眉目之间有些相像，而且只是初看会察觉到，再仔细瞧两眼就全无感觉了。所以王承仁其实猜着女孩是师爷的亲戚，不知不觉已经改口叫“小姐”了。
　　“好！”赵海崖变脸犹如耍戏法，这时啪啪鼓着掌，意犹未尽的衷心称赞道。“早听人说富贵院外有两坨宝贝，今天总算见识了一番。稍加磨练一番，未来不可限量，怎么样，小家伙们，想不想跟我进院子？”
　　如果有外人听见这话多半要惊讶一番，赵师爷亲口邀人进富贵院，这怕还是头一次，要是进去能好好磨练，未来也许就是十二人中的一员了。
　　二人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万分激动，但是又沉吟许久，互相对视一眼，王承善道：“谢师爷错爱，小子们自家知道自家事，小聪明有一份，大聪明是万万没有的，而且就我俩的性格，注定有些事做不了。”赵海崖一听顿时明白了，细细一想也是，这两人的性格本就无拘无束，实在不适合做杀手，在富贵院说不定还要埋没起来，不如在外面闯荡一番。
　　便也不再提此事，指着那女子后背说道：“看你们两个尚年幼，我不追究你们，说起来赵某还得多谢谢两位小兄弟，她便是赵某千金，名唤琴韵。中的掌也不是多了不得的掌，江湖人称'刺骨掌'，真名叫做‘血针掌’。你们见到掌印上的血眼就以为是内力成针，穿破皮肤，伤及内脏，其实不然。这内力成针何其艰难，至今我也只听说过峨嵋派的柔掌、魔教的丧乱指有此法门，且仅能聚出一针，效用也不大，扰乱敌人经脉而已。小女中的这掌法，看起来唬人，其实简单说来，就是将一种松针藏于手中，出掌时随五指打出，射入体内，造成内伤。”
　　两人恍然大悟，原先推断敌人武功绝顶是错的，现在听赵师爷一分析，明白原来是个会唬人的家伙，又想起那人被王承仁轻易吓走，想来功夫稀松平常，只是道道比较多。
　　又听得师爷缓缓说道：“但是你们两个碰到这种掌法还是得留点心，松针很软，能打进武者的体内，这份功夫不可小觑，而且这松针刺入内脏不好受，当时就得任人宰割。对手功夫再高点，这松针刺的深了，天王老子都无可奈何，一辈子便带着这内伤。普通的金针，磁石就可以吸出来，这松针想弄出来可是千难万难。更重要的是，”赵海崖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世上有一种松树，叫做白雾松，松针剧毒，见血封喉。这种毒验不出来，也无药可解，甚至没多少人知道。”喝了口茶，又站到赵小姐面前，说道“想来你们也不会遇见，遇见那白色松针就赶紧跑吧，跑不掉，嘿嘿，也算你幸运，那一根针绝对比你们的命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