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叫阿汪

　　玉州，市郊。
　　大雨几乎下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停了。杨云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几个笼子里被大雨淋湿的几十条狗。因为之前自己考虑不周，没有做好防雨的准备，结果让这些狗全都淋了个湿透。幸好玉州六月的天气比较热，雨停了之后太阳一出来，气温马上开始回升，要不了半个小时，这些狗身上的雨水就会蒸发掉。
　　“阿汪跑哪里去了？这个孩子就喜欢乱跑，让他在这里看着这些可怜的狗，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唉——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杨云叹了口气，拿了些食物，去安抚面前这些可怜的狗。
　　“杨妈妈！”远远的，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有些步履艰难的向杨云走了过来。
　　“阿汪，你怎么了？”杨云吓了一跳。阿汪浑身湿透，脸色发白，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水。
　　“阿汪，你是不是摔跤了？杨妈妈跟你说过不要乱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里是岭南，不是家里，你要是跑丢了怎么办？你怎么样？是不是需要去医院？”杨云又生气又心疼，上上下下仔细检查。
　　“杨妈妈，我没事！”阿汪咧着嘴勉强露出个笑容，却一不留神牵动了身上的受伤的地方，顿时疼的直吸气。
　　“阿汪，你和人家打架了？”这个时候，杨云在阿汪身上发现了好几处淤青。
　　“阿汪！妈妈知道，你肯定又是想去救那些可怜的狗，跟人家起冲突了是不是？妈妈对不起你，不该带着你来玉州，我们这就回家去，这里再也不来了。”杨云抱着阿汪哭着说道。
　　“是谁打的你？跟妈妈说，妈妈去给你讨公道！”
　　“杨妈妈，我真的没事，也不是跟人打架了。”阿汪伸手替杨云擦着眼泪，“我刚才是因为贪玩自己跑出去了，下雨了，我急着往回跑，这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妈妈，我真的没事，你看，就是些皮外伤。”
　　“可怜的孩子！都是妈妈不好。”杨云紧紧抱着阿汪，痛哭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汪的脚边忽然多出来一个小盒子。
　　杨云好奇的捡起来，打开盖子，里面散发出阵阵药草的清香。盒子里还有一张便签纸。
　　“刚才出手有些重了，这是金疮药，对跌打损伤颇有效果。无论是人是妖，善恶都在一念之间，你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杨云不明所以。
　　“我才不要这个臭道士的药！”阿汪恼火的拿过盒子远远的扔了出去。
　　“阿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你不是摔跤了，就是和人打架了是不是？”
　　阿汪眼见瞒不过去，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杨云。
　　半小时前，大雨还在下。阿汪离开老刘的饭店之后就向市郊跑去。阿汪的速度很快，奔行间几乎留下道道残影，寻常人见了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通常情况下，阿汪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跑，但是现在他想快些赶回去，赶在杨妈妈之前回到市郊。
　　转过一片树林，忽然一个年轻人很突兀的出现在阿汪身前，阿汪急忙收脚，险些撞了上去。阿汪也没有在意，转了个方向就要绕开，可是年轻人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身前。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拦着我？”显然，这个年轻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叫米石。小友，你叫什么？”年轻人微微一笑。
　　“我叫阿汪。你给我让开！”阿汪很不客气的说，两颗虎牙不自觉的开始变长。
　　“阿汪？”米石摇摇头，“怪不得刚才下手那么狠。你是犬类化形的？两天前二环路上有一个狗贩莫名其妙出了车祸，两条腿高位截肢，此事是否也和你有关？”
　　“是又怎么样？你要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阿汪看了看左近，附近无人，这样的大雨天也不会有什么人出来到这样荒僻的地方。敢明目张胆拦着自己的一定也不是寻常人，看看大雨哗哗下着，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却片雨不沾就知道此人多少有两把刷子。不过阿汪也不怕，这两年他也不是没有同这些所谓的高人交过手。这些家伙总是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真的动起手来，往往不堪一击。
　　“小友，你身上戾气重了些。你既然已经化形，那就要有所收敛，不能像过去那般无所顾忌。”
　　“收敛？最恶心你们这帮整天假仁假义的家伙！我的同类被狗贩虐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收敛？我的同类被老刘这样的屠夫屠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收敛？我的同类被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当做美味吃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收敛？我没杀他们已经是对他们很客气了！”阿汪越说越恼火，两颗犬牙森然而出，双手也化作一对利爪，纵身就向米石扑去。
　　也不见米石有什么动作，阿汪疾若闪电的扑击竟然扑了个空。
　　果然有两把刷子！阿汪低吼着，脸部口吻的部分逐渐变长，两颗獠牙如同两把利刃闪着寒光，身形也逐渐变化，手上迅速生出一层毛发，转雅间就变成了个半人半犬的怪物。
　　“上古时期，人妖合流，定下规则。妖类不得在人界擅自显形，若非被人族侵害，不得伤害人族。小友，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少废话！”阿汪吼叫着冲向米石，利爪连连向米石挥去。
　　米石站定马步，双手划弧，一式太极“揽雀尾”就如同磨盘一样，把阿汪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化作无形。
　　“太极拳？你是武当山的道士？”阿汪大吃一惊，他虽然是个孤身的小妖，同其它的妖族也很少接触，但在有限的几次接触之中，也听别的妖族同类说过一句话“道不惹武当，佛不惹白马。”现在同米石打了半晌劳而无功，阿汪多少已经有些怯意。心中露怯，阿汪手上也随之松懈，被米石抓住个破绽狠狠摔倒在地。
　　阿汪被摔的头晕眼花，一时间爬不起来，但嘴上却不服气的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上古时期人妖合流，无非是因为妖族打了败仗，被人族逼迫着接受人族定下的规矩。”
　　“小友此话有失偏颇。人族本源自猿类，同妖族可算是同根而异种，只是人族得上天垂青，灵智渐开，逐渐发展壮大。其它类属不愿见到人族壮大，随即在妖族大能蚩尤率领下意图联手剿灭人族，但涿鹿一战，蚩尤败北。如若照你所说，人族岂不是应该对妖族赶尽杀绝？但人族非但没有对妖族赶尽杀绝，反而念在同根之情，定下规则与妖族共处，这才形成了人妖合流。”
　　“你少在这里跟我说些大道理！”阿汪艰难的爬起来，坐在地上，“我只知道我当初不过是个饥寒交迫的流浪狗，是杨妈妈救了我。这些年杨妈妈为了我们这些可怜狗花光了积蓄，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和嘲笑。那个出了车祸残废的狗贩你知道他是怎么欺负杨妈妈的吗？杨妈妈已经跟他说好两千块钱买下他的十条狗，可是这个狗贩为了抬价，故意拿着铁钳活生生的杀死了一条狗，并威胁杨妈妈如果不掏三千块钱就把余下的狗一个个全部杀死！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刘，当他拿着我给他的六千块钱时的那副嘴脸，现在我想起来还恶心！我现在很后悔，后悔只是伤了他们，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们！嘿嘿…嘿嘿…”阿汪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来啊！我打不过你，你就杀了我吧！反正降妖除魔不是你们这些臭道士总是挂在嘴上的吗？”
　　阿汪神色狰狞的笑着，瘦小的身子颤抖着，在一片瓢泼大雨中渐渐又变回了人形。
　　阿汪有错吗？他本来就是个犬妖，物伤其类而已，再加上只是想给自己的杨妈妈出口恶气，这才下了重手。
　　可是那个狗贩和老刘有错吗？卖狗和杀狗不过就是他们的职业罢了，虽然在这个事情上表现的有些贪婪，可是这又是多大的罪过呢？
　　米石一时间有些迷茫，站在雨地里怔怔出神。
　　可是他们真的没有错吗？狗贩子当着爱狗的杨妈妈的面虐杀狗，老刘欺负阿汪是个孩子，这些在阿汪看来都是满满的恶意，无论是人还是妖，当被这些恶意伤害的次数多了，戾气就会慢慢积累，到最后导致恶果出现。
　　“怎么了臭道士？你下不去手吗？你要不杀我，回头我还会去找那些狗贩子还有杀狗人的晦气！”阿汪挣扎着爬起来，冷冷的看着米石。
　　米石抬起右手，一团电光缓缓凝聚，“你年纪尚小，是非不明，一时冲动之下做下错事，我先封了你的修为，镇封十年，以观后效。”
　　电光一闪而逝，没入阿汪的眉心，阿汪先是一愣，接着就觉得浑身上下空空荡荡，一股无力之感从身体之中弥漫开来。
　　阿汪支撑不住，又一次倒在地上，当他再一次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米石的踪影。自己竟然没死？这个臭道士竟然没有杀自己？阿汪有些奇怪，“呸！你个臭道士！你以为你不杀我小爷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小爷才不会谢你！”阿汪拖着疲惫的步伐，蹒跚着走开。
　　当着杨云的面，阿汪自然没有把全部实情告诉她，只是说自己和一个道士发生了几句口角，两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一辆保时捷缓缓驶来，停在一旁，车门开处，走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
　　“打你的是个道士？哎哟！现在的出家人呐，怎么素质这么差！看把我们家阿汪打的！”杨云揽住阿汪的头抱在自己胸前，“孩子放心，妈妈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回头咱们就上武当山去找这个道士！居然打一个小孩子，这个道士人品太差了！”
　　“咦？这么好的药怎么会扔在地上？”
　　杨云正在安慰阿汪，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过来了一个人，捡起了刚才被阿汪扔在地上的金疮药。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个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这孩子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像跟别人打了一架的样子？”
　　“小孩子不懂事，刚才和一个道士吵嘴，两个人动手了。你说现在的道士，真是太差劲了，怎么能和一个小孩子动手？”杨云义愤填膺。
　　“呵呵……现在的出家人真是……呵呵……”眼镜男笑着把金疮药打开，“我是个外科医生，对治疗跌打损伤也算有些心得，这个药真的不错，我给小朋友涂上。”
　　“您真是个好人！谢谢你。”杨云不由分说拉过阿汪，让眼镜男在他身上淤青的地方涂上药膏。
　　“把药涂上，再推拿两下，好的更快。”眼镜男非常热情的伸出手，在阿汪受伤的地方按摩。
　　眼镜男的手就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样，手过之处，阿汪只觉得舒坦无比，就连身体的力气好像也在快速恢复。
　　片刻之后，阿汪浑身上下的淤青竟然奇迹般消失了。直把杨云惊的连呼神医。
　　“看你们不像本地人，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从津市来的，我开办了个爱狗之家，专门收留流浪狗，所以才来的玉州。”没来由的，杨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亲切，就好像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津市啊？那挺好，我也在津市工作，在那里开了个小医院。我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杨云急忙连连摇手，“这可使不得，我这里还有这么多狗，我已经约了个车，准备把这些狗运回去。”
　　“唉！玉州这些人啊——”眼镜男叹了口气，“大姐，没关系的，我也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对治疗小动物的伤病之类的我也多少懂一些，我和你们一起走吧，我看这些狗淋了雨，健康状况也不是很好，路上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杨云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云和眼镜男在一旁聊着，阿汪却在不停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之中旺盛的精力就迅速在四肢百骸之中散发开来。
　　“我——我怎么好了？”阿汪几乎难以置信，可是方才被米石封印之后体内气血运转的滞涩感觉确实没有了。阿汪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小朋友，现在感觉怎么样？”眼镜男弯下腰，笑着拍了拍阿汪的肩膀，“我姓莫，我可不仅仅是个外科医生，我还会功夫。拜我为师怎么样？保准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阿汪有些疑惑的看着莫医生，阿汪很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妖族，妖族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息。但是这个人也绝对不是凡人，虽然这个莫医生的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可是阿汪却本能的从心底里感到很畏惧。这个人的眼睛看起来好似深不见底，就像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流转一般。他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重重的点头。“好！我拜你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