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仙峰

　　上仙峰，海拔高拔一千七百多米，仙峰山上群山怀抱的一块平地，平地内大外小，宛如一个酒葫芦，所以上仙峰的俗名又叫葫芦寨。
　　葫芦谷四周青山环绕，周围山谷流出数条小溪，在葫芦谷汇成一条小河，九组和十组的村民分河而居。
　　李想提着石灰桶走到上仙峰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读初中的时候，李想跟父亲到上仙峰担过柴，一晃十年过去了，上仙峰和十年前还是一个模样，小河两旁竖着两排低矮的木房子，中间点缀几栋茅草盖的茅屋。
　　上仙峰的水口是葫芦寨出山的通道，比较狭窄，也有个俗名，叫做葫芦嘴，上仙峰的第一户人家房子安在葫芦嘴，主人姓陈，叫陈大田，十年前担柴的时候，父亲带着他进屋讨水喝。
　　木门半开着，李想走上前敲敲门问道：“屋里有人吗？”
　　屋里走出来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手里拿着一个旱烟袋，他见李想穿得整整齐齐的，又提着一桶石灰，狐疑地打量一番，问道：“你是干嘛的？到上仙峰来干啥？“
　　”陈伯，我是中仙峰李建国家的小孩，村里不是要换届选举了吗，我来刷宣传标语。“
　　“刷那玩意干啥，别费那瞎劲，先坐着歇会脚。”陈大田搬了张小矮凳子递给李想。
　　李想接过凳子坐下，给陈大田散了根烟：“哪会白费劲呢，换届选举是好事呀，您看标语写得多好，村民选好干部，选好干部为村民，选好一人，造福一村，选好村干部，脱贫致富奔小康。”
　　李想掏出抄摘了宣传标语的小本子给陈大田看，陈大田瞟了一眼，就不看了，吧叽吧叽地抽烟。
　　“莫拿给我看，除了自己的名字，其它的字我都不认得，我跟你说，如今年轻人都出门打工了，守在屋里的都是年纪大的，没几个认得字的，标语我劝你别刷了，真没有人会去看，冒着太阳干活，白费劲不划算。”
　　“宣传一下没有坏处，总有几个认得字的，他可以跟大伙讲解讲解嘛，自己选的人当干部，心里才服气点。”
　　“要我看呀，谁都当村长都一个样，路，路不通，想买包盐都没有，伺候着几丘田一年到饭都吃不饱，年轻人外出打工几年都不着家，剩下我们这些老的在家卖苦力，等我们这些老的入了土，上仙峰怕是再也没有人了。”
　　上仙峰的日子过得苦呀，总算有人愿意听了，陈大田满肚子牢骚一个劲地往外冒。
　　“小李呀，我帮你倒杯水。”
　　陈大田的旱烟抽完了，起身给李想倒水，李想也站起来，对陈大田说：“不喝了，标语还没有刷呢，陈伯刷标语村里有给钱的，要不，您帮我打下手，提提石灰桶，我今天的工钱给你您一半，十元钱。”
　　陈大田面露喜色，想答应又觉得不好意思，提着李想带来的那个石灰桶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回转头对李想说：“帮提一灰桶，要给什么钱，刷完墙，你到我家吃过饭再下去，老太婆在对门山上锄红薯草，我喊她一声。”
　　李想看了看河两边的房子，两个组加起来大约有五十栋屋的样子，其中至少有十栋是茅草屋，上面盖茅草，下面是用树枝围起来的，墙都没有，还有一二十栋房子，是木架子上面盖瓦，也没有墙，能在墙上写字的房子还不到二十栋。
　　刷二十条标语用不了多长时间，走了一个多钟的山路也累了，李想就答应到陈大田家里吃完饭再回去。'
　　“那就麻烦陈伯了，我们开始刷吧，您家是上仙峰的第一户，就从您家开始。”
　　陈大田往石灰桶里倒些水，一会儿生石灰发散开来，李想拿着草刷子在陈大田家的墙上写下：“积极参加选举，行使当家做主的权利。”
　　‘’这句标语的意思呢，是说每个村民都要加入到换届选举当中去，不管是竞选还是选别人，都由你自己说了算。”陈大田不识字，李想写一句标语就和他解释是什么意思，估计陈大田能记得七七八八，农村人都喜欢显摆卖弄，等李想走了他肯定会跟人谈论，就成了一个解说员。
　　‘’这一家的男人叫朱期五，屋里有三个孩子，两个是哑吧，男的在外打短工，女的就在家照看孩子，一年到头钱都花在给孩子看病上去了。“
　　“这家里的条件比较好了，两个孩子都大了，在南方打工，一年有千把块钱付回来，就是两个孩子有四五年没有回家了。”
　　“这家人叫孙月生，比较惨，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前年上仙峰通电，组织抬电线柱子的时候，男的把腿摔断了，一直没复原，卧床了，老婆去南方打工，人没回来，钱也没回来，两个老人在家伺候着。”
　　“这家人吧，不知道怎么说，两个儿子在外面胡来，一个因为偷另一个因为抢都被政府抓走了。”
　　每经过一家门口，陈大田都跟李想简单地说一下这一家人屋里情况。
　　“这是谁，陈大田你带着他东转西转的，在干什么？搞得寨子里乱七八糟的。”
　　寨子里来了外人，很快把孙长富惊动了，他半路拦住了李想和陈大力。
　　“长富，这是中仙峰李建国家的孩子，到寨子里刷换届选举的宣传标语的。”
　　孙长富长得人高马大，喉咙粗，性子爆，上仙峰的人都有点怕他。
　　“你就是李想！，我知道你想当村长，到我们上仙峰窜门拉票来了吧，好！今天我当着上仙峰的人把话搁这了，只要你担保能比朱大壮做得好，能给我们上仙峰带来实打实的好处，我们上仙峰的人就选你，先说呀，不要像朱大壮那样一人塞包烟，减免一成农业税什么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恩小利，我们再穷也不稀罕。”
　　孙长富当头一炮，把李想将住了，若是还在工厂当主管那会，李想胸口一拍，立马保证带着大家一起致富，实现四个现代化，共同奔小康，实现宏伟蓝图，三年，五年规划能整几页稿纸。
　　当着上仙峰几十个乡亲，那样的大话，套话他说不出口。
　　但这确实是个拉票的好机会，不承诺点什么又不行，想了想，李想说道：“如果我当村长，说给大伙修路，修房子，我没那本事，我承诺我当村干部一定公公正正的做事，竭尽全力为乡村们谋利益，像朱期五，孙月生这样的困难家庭，一定要让他们吃上低保，拿到补助减轻他们的家庭负担，在担任村干部期间我也不会拿村里一分钱，每年的工资全部拿出来给五保户吃生活。”
　　每年四百块钱的工资，李想确实没放在眼里，不拿四百块在农村活不下去，李想也不会再干下去。
　　在农村，村干部的威望积累，是因为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指标，例如像批宅基地，参军指标，最能笼络人的就是手里的低保指标和扶贫救助指标，到哪个人头上都是实打实的钱。
　　孙长富见李想拿朱大壮手里捏着的低保指标做承诺，就知道李想当村干部肯定不会和朱大壮是同路人。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该拿低保的人能拿到低保，我们相信你能做一个好村干部，投票的时候我们就选你。”孙长富拍拍李想的肩膀，又对围观的村民说：你们就不要把票投给我了啊，除了敢跟朱大壮拍桌子，我可没本事给你们争取到低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