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被承认的身份

　　第二天一早，诺亚起来，穿戴好衣服，走出了屋子。
　　贝吉还在睡，几乎到了晨光显现，他才不再喊那几句一模一样的话。
　　“诺亚，来吃早饭。”
　　初生的太阳照耀大地，男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拿着木碗，里面是淡白色的汤汁。
　　似乎是肉汤。
　　妇人从厨房里出来，带来了同样的食物。
　　走过去在男人身边坐下，诺亚拿起碗喝了一口。
　　味道依旧难吃，倒也可以下口。
　　“等下陪我出去一趟吧，诺亚。”男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说了一句。
　　诺亚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想出去看看。
　　将木碗中的汤汁一饮而尽，男人将木碗放下，然后起身走向了房子的后侧。
　　没过多久，他驱使着一只似马的生物出来，这是诺亚没有见过的生物，它大体似马，却有一身浓密的毛发。
　　真不错，未知的生物。
　　可惜不可能问出口。
　　马身上绑着缰绳，拉着货板，货板上放着东西，用黑布遮盖，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不过老远的可以闻到血的腥味。
　　“上来，诺亚。”
　　诺亚依照言上了车，车子的咕噜子满满的转动起来。
　　这只似马的生物行走间速度不快，也不慢，男人似乎并不是怎么着急。
　　路，是昨夜跑过的路，与黑夜时不同，现今远方的山脉十分清晰，周边的树木亦是，山林间，不时有野生生物出现。
　　男人没有开口，诺亚也没有说话，当诺亚以为这样的平静会一直持续到目的地时，男人开口了。
　　“诺亚，爸爸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
　　诺亚并不清楚，谁会在家人之间郑重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贝吉的名字偶有提及，但这位身材高大，神色沉稳的父亲的名字，并没有。
　　没有等到诺亚开口，男人继续道：“我叫巴达木，埃尔森·巴达木。”
　　诺亚沉默了片刻，“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巴达木的目光深沉，其中似乎有许多的思绪的闪烁，他沉声开口，“你母亲的名字。”
　　语气平稳，却是问句。
　　这个问题，诺亚同样回答不上来。
　　这问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诺亚抬起头，神色间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暴露了他并不是真正的诺亚的事实，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父母的名字？
　　“我很抱歉。”
　　很抱歉占据了你儿子的身体，虽然这并不是自愿的，但想来你也不喜欢听这样的解释。
　　巴达木握着缰绳的手骤然紧握，他拉住了马车，眼神变得凶狠，“你把诺亚弄到哪里去了！”
　　“这确实是诺亚的身体，至于他的灵魂，我不知道去了哪里。”诺亚淡然道，没想到他昨天刚准备接受这一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
　　“你说什么？”想象中的逃离和狡辩没有发生，就这样坦然的承认了？男人心中的怒火在燃烧。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儿子回来的办法，就算知道，也不会把他换回来。”
　　“你！”巴达木怒发冲冠，粗壮的手臂高高抬起，重重的朝着诺亚的脸打去。
　　拳头在离诺亚脸一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
　　因为巴达木想起了，这是他儿子的身体。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一根青嫩的树枝，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根树枝上沾着露水，被折断处泛着青，不用判断也能看出，它原本应该还生长在树上。
　　但就是这么一根普通的树枝，让巴达木感受到了威胁。
　　仿佛只要自己的拳头真的落下，这跟树枝便会穿透他的脖子。
　　这两个原因没有轻重，也没有先后，同一时间发生，同时让巴达木停下了拳头。
　　诺亚先动了，将树枝从巴达木的脖子处移开，他歉意的摇了摇头，“抱歉，本能反应。”
　　巴达木维持着挥拳的动作，被突然发生的意外吓得放空了的眼神渐渐恢复色彩。
　　“开什么玩笑！”
　　“把我儿子还回来！！”
　　随着巴达木的怒吼，一脚踩在了车子的木板上，底下的木板被踩裂，赶路的似马生物发出悲鸣。
　　在这之前，诺亚已经跳下了车，他没有和巴达木打，也不想被打。
　　然而事态并不会以他的意志来改变，现在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几乎是下一刻，他便被巴达木追上，凶狠的拳头直直向他脑袋打来，诺亚闪身躲开，然而拳头，已经再次的打了过来，诺亚不得不再次闪开。
　　凭借意识，预判巴达木的攻击轨迹十分容易，但要凭借诺亚的身体来躲避，实在是有些吃力。
　　时间稍长，输的一定是诺亚这边。
　　巴达木的拳头很猛烈，每一圈都蕴含着力量，短短的瞬间，诺亚便进行了数次的闪避。
　　如果想要杀死巴达木，就凭现在的身体也能做到，但这不是诺亚的目的，他没有乱杀人的嗜好。
　　如果是以前的身体，光是力量的强度就比巴达木高，完全可以轻松制服。
　　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叫诺亚，能用的上的，只有战斗技巧和经验，但在力量的绝对弱势下，许多战斗的技巧根本使不出来，而且没有力量支撑的战斗技巧，只是花架子罢了，根本没什么用。
　　在不伤巴达木的情况下，诺亚很难将其制服。
　　如果不做点什么，被制服，也只不过是几秒后的事情。
　　叹了口气，诺亚不退反迎。
　　他就像是在激流中游动的鱼，通过简单的侧身和跳跃，穿过了那看似密集的拳头，瞬息间接近了巴达木的身体，没有做什么，只是手指轻微动了动，又立刻退开了距离。
　　巴达木的进攻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戒备的看着离得不远的诺亚，他的右手刚才被碰触了，莫名的麻了起来，里面仿佛有雷电在肆虐。
　　诺亚主动道：“不要担心，我只是碰了你的麻筋，过上一会儿你的手就会恢复了。”
　　巴达木沉默不语，他没明白麻筋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这个占据了他儿子身体的灵魂，拥有着诡异的力量，如果真的要鱼死网破，他讨不了好。
　　诺亚继续道：“巴达木，我真的没有恶意，要不然你刚才受伤的将是你的脖子，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从你儿子的身体里醒来。”
　　短暂的沉默，巴达木不再作出进攻状，他有些失神，“你现在说的话我都无法相信。”
　　诺亚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打算让你相信，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说着，他转身打算离开，就算不能取信巴达木，可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获得巴达木的信任呢，不管如何，如今诺亚的身体他掌管，天高海阔，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根本不需要依靠家庭。
　　“不，你等一等，我的意思是，你别走，留下来。”
　　深吸一口气，巴达木道：“你离开也没有地方去吧？与其一个人在外流浪，有个家总是好事。”
　　沉默片刻，诺亚摇了摇头，“不了，继续留在这边的风险太大。”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诺亚不能确定巴达木现在说的是否是真心的，即使是，也无法确定过段时间会不会变化，这得来不易的生命，诺亚可不想被别人掌握在手中。
　　巴达木张了张嘴，换做是他，他也没办法信任一个刚对你出手的人，但这是他儿子啊！
　　即使灵魂已经不是，可身体是，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情同样是真实的。
　　“留下来。”巴达木的神色无比的凝重，“我对战神起誓，绝不做任何有害于你的事。”
　　诺亚能够感受到巴达木的郑重，考虑到这个世界的文化，迟疑了半响，他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