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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顾看着手中的长剑，面色沉吟。
三日练习，今日再到这后院花圃中放开身手试剑之后，他自觉已能和那女子一战。
不得不说，他的剑术进境之快，也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这身体并未长成，更是没有丝毫武艺根底，这本是弱项，可如今看来，却似乎恰好对了这剑术的路子。
上一世他固然剑术颇精，但一直觉得使剑时，有些地方颇为窒碍，也始终不能圆转如意，臻至化境。
直到这几日，他迫于无奈重新练起剑来。
最开始因为此时身体并未长成，才不得不多用巧劲。
可之后他蓦然发现，这剑术若是纯以巧劲使来，虽比前世少了三分凌厉，却多出了七分的微妙莫测，甚至也更像前世那剑客所使。
如此一来秦顾如何还不知道，分明就是他上一世走错了路。
这剑术，果然是只为凡人而创。
鬼族身体的各方面素质，天生就比人族更强，他这身体虽只有十二三岁，但力量速度和普通的人族武者相比，正好在伯仲之间，这无疑正是使这剑术的最佳状态。
甚至若是以后他力气增长，又不知控制，估计剑术反而会弱上几分。
不过无论如何，秦顾此刻对今夜的古庙一探已是初具信心。
因为除了他自身剑术进境颇有惊喜外，他还知道人族身上血气在地府中会自然流逝，实力也会越来越弱，种种此消彼长之下，即便对方武艺再强，他也定能全身而退。
心意已决，秦顾便准备回房为今夜之行积蓄体力。
待他转身之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后院里边竟是多了许多人。
这片花圃四周的回廊里，假山上，清池旁，凡是可落脚之处，几乎都站着额上有字的罪魅，大多都是年轻美貌的女子。
秦顾念头稍动，便猜出她们应该都是这范离家中蓄养的歌姬舞妾。于是也没在意，脚步只一顿，又继续向自己房间行去。
踏上台阶，迈入行廊，正巧与一位站在回廊柱前的少女擦身而过。
那少女脸上神情恍惚，眼神复杂莫名，一直怔怔的看着他。
就在秦顾身形与她交错的一瞬，她突然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拈去了他鬓角上残留的一瓣碎花。
秦顾蹙眉回头，目光在她脸上一瞥而过。
少女猛地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羞怯，长而密的睫毛扑闪着，埋低了螓首，似乎做好了受到训斥的准备。
下一秒秦顾却眼神回转，脚步不停，径自去了。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廊道尽头，那少女方才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秀丽的脸上，满是欢喜。
她身侧的同伴也是一名秀丽高挑的女子，身材比这十二三岁的少女高出了一个头，岁数也要稍大个两三岁，眉眼之间略有冷漠，唇薄若纸，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
少女此刻颤颤巍巍的把右手举在空中，虚握如拳，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激动，对那高挑女子道：“菏思，我我我……”结巴了半天，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名为菏思的高挑女子咬了咬下唇，不屑道：“瞧你那副样子，有什么可得意的。”
少女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竟是乐不可支。伏腰笑了半天，才脸色绯红的停下来，把握成拳头的那只手缓缓摊开。
白皙的手心里，落着一片白里透红的小小花瓣。
荷思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撇了撇嘴，淡淡道：“很稀奇么？园里多的去了，刚才被绞碎了那么多花，随便拾捡一下，就有一大捧。”
少女嘻嘻一笑，道：“荷思，不管你怎么说，这瓣花是我拿到的，绝不可能给你，你就死心罢。”
荷思哼了一声，正待回嘴，却见这时园里的其他女子也统统聚了过来，显然是把刚才少女的举动看在了眼里，此刻一下子就把她围在了中间，看着她手心里的那瓣残花，脸上都是说不出的钦羡。
旋即便叽叽喳喳的开出了各种条件。
“小青，这瓣花便给了我罢，我房里的那盒赤砂你日后再用，我绝不再说半个不字。”
“我的小青儿，你借的那十个白香不用还了，只要你把这花给姐姐。”
“小青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那根簪子吗，嗯，除了簪子之外，还换给你那条丝巾。”
小青使劲摇着头，把花握在手里，护在胸前：“完颜姐，你放心，你那赤砂从此往后我都不用了。青茹姐，白香我下月便一定还你。那簪子丝巾什么的，绿萝姐姐你还是留着自己用罢。还有荷思，你也别再激我，我小青不傻。你们统统死心吧，这花呀，我谁也不给，待会便去夹在我那本黄游诗集里，这辈子都跟着我！”
荷思闻言冷哼一声，目光在眼前这群莺莺燕燕身上一晃而过，心中蓦然有些凄凉。
她清楚，这些人包括自己在内，其实都是无数罪魅之中的幸运儿。上天给了她们一具窈窕的身材，一副秀丽的容貌，所以比起这向善城中的无数罪魅，她们如今享受的生活简直美好的不像话。
可是她们都知道，说不清什么时候，这美好的生活便会戛然而止。
如果有一日被哪位鬼族大人看上，她们就会被当做货物一样给送过去。之后最好的结局，也无非就是成为对方家中的姬妾。
运气好，或许能趁着青春年华的时候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待老了被放出去。虽然最终回到那贫瘠的生活中，可也算有个善终。
若是运气不好，那会遭遇一些什么事，真是连想也不敢想！
她们没人甘心如此，可作为生来便有那刻骨印的罪魅，却是别无他选。且莫说她们这些弱小的女子，便是这满城罪魅中的男人，又有哪个有得选？
她们心中莫不是如此的想着。
直到今天。
荷思不知不觉，又把目光移到了方才剑光纵横的那处清水畔，花丛间，回想起方才那个小小少年。
是啊，或许酆都城的气魄更加浩荡宏大，或许阎君诸王的雷霆之威更加令人战栗无言，或许传说中修士使出的术法，瑰丽奇妙，能够让天地也为之失色。
但是……它们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而他——
额头上的刻骨印赫然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