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人比斗

　　朝阳之原每年的新人比斗，皆由当届族首举办。
　　这届族首是灵族。
　　天未破晓，灵族上下便开始准备张灯结彩，布置场地。
　　灵府建筑主色调一片洁白，大门前的台阶由雪花白玉石铺砌而成，大门、拱柱皆是涂了白漆，就连屋檐瓦块，都是通白。
　　今日，为迎接新人比斗，灵府破例在洁白大门两侧，各贴了张红底金字的对联。
　　上联曰：清池立春时，小荷露角；
　　下联曰：岁月新雨后，春笋出头。
　　横批是：新人比斗。
　　在周围白色建筑映衬下，这副对联的红底更加鲜艳，金字更加耀眼。
　　灵族，发源于南灵区，是大陆三大术者家族之一，名震浮天、大陆两界。朝阳之原的灵族，只是南灵区灵族的一个极小分支。
　　但这极小分支，底蕴仍是雄厚无比。若不是东风族横空出世了一名天才灵契师－－东风洞天，灵族不可能在新人比斗中长期屈居第二。东风洞天叛族后，灵族马上翻身成魁首，连续五年夺得新人比斗冠军，且连任两届族首。原本下届族首也是胜券在握，因为在下届族首的四年评选期内，灵族已连胜两年，只需再下一城，族首便可稳稳入手。怎料，名不见经传的雨族，在去年新人比斗中突然派上了一名叫雨瑶的少女，一举击败灵族两连冠少年－－灵休，拿下新人比斗冠军，为原本明朗的局势披上了一层扑朔迷离。
　　旭日渐爬，天色愈亮，灵族上下，齐聚一堂，召开战前动员会议。
　　偌大正堂内，铺着由一脉灵兽雪绒羊之毛绒缝制的雪白地毯，摆着两列由玉桦木打造的桌椅，站着数十位身穿白色连帽大衣的东风族人，坐着一位剑眉黑须、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男子平视眼前族人，目光并未聚焦，却普及了在场所有人。
　　“今年是八龙992年，亦是我族能否赢得下届族首的关键一年。过去三年，我族两胜一负，离族首只差一步之遥；更重要的是，总族灵女今日便会赶到，所以，灵休必须赢下此战，清楚吗？”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灵族族长灵玉夫，庄严说道。
　　听闻总族灵女要来，众人一阵惊讶，同时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荣誉感与期待感。毕竟，总族对于分族而言，可谓神皇一般的存在，正常情况下都是分族去总族汇报、进贡，绝少有总族之人，下访分族。而且，灵女乃总族族长之女，高贵冷艳，天资卓绝，深得宠爱，她的到来，对朝阳之原灵族而言，将是莫大荣幸。
　　这时，一名书生模样的少年走出人群，对着灵玉夫恭敬一拜，回道：“灵休必将不辱使命。”
　　少年面容清秀，双眼如同划开的两道缝，他的眼睛虽小，但目光犀利。族内少年调侃他，说是造物主为了限制他欣赏美色，才将他的视野挤得如此狭窄。但造物主却始料未及，此招非但没有限制灵休的鉴赏热情，反而吹响了他反抗的号角。既然先天视野比别人装的少，那便勤能补拙吧。灵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目光可及的美女，事实上，由于眼缝细若发丝，他人无法看出他那饿狼般的眼睛，所以，他能光明正大地用眼神刮美女，每次都恨不得从美女身上刮出油水来。
　　其实去年新人比斗，他本有十足把握拿下冠军，但怎料那雨族雨瑶如此天姿国色，灵休只顾欣赏美景，一个不甚被打下台去，只得认栽。
　　但是今年，为了确保拿下新人比斗冠军，灵玉夫将族内至宝－－一套神罗加具借与灵休使用。灵休无疑如虎添翼，他有信心，即使分出心神欣赏雨瑶美色，也不会输掉比赛。
　　“是时候去迎接竞争者了。”灵玉夫自玉桦木椅起身，带领族人向大门走去。
　　此时，远天之上，飞来数头巨型四足蓝灵乌，此兽大若水牛，头如巨乌，浑身蓝羽，有着强健四足，雄巨双翅，一看便是极其擅长载人飞行的好鸟。
　　飞在最前面的那头四族蓝灵乌背上，稳稳立着三人。抬头挺胸，双手负于身后的男子，自然便是雨族族长雨堂。他的身后，是一位将麻花辫斜放在右肩上的少女，她如同珍藏水墨画那般灵净，又似传世青花瓷一样素雅，她的美，仿佛能闻出雨露沾花的清新味道。少女右手牵着一个女娃，女娃约莫七八岁，扎俩中分麻花辫，小脸肉嘟嘟的，甚是可爱。
　　“堂兄，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雨瑶，雨萌，两人真是愈发漂亮。”随着四族蓝灵乌扑扇着巨翅，缓缓落地，灵玉夫热情上前迎接，嘴上一顿礼貌性夸赞。
　　“玉夫兄此话严重了，哪有族首远迎他族的道理。”雨堂无心的一句真话，却像蜜蜂一般轻蛰了一下灵玉夫。毕竟，雨族是下届族首的最有力竞争者。
　　灵玉夫控制脸部肌肉，拉扯出一个笑容，尴尬地以笑回应。
　　远处天际，忽然传来的阵阵虎啸，将灵玉夫自尴尬中解救出来。他望着那黑压压的黑翅风虎群，逐渐接近，缓缓落地，亦是重复之前动作，笑盈盈拱手向前迎接道：“东风兄，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玉夫兄出门相迎，我等心感荣幸。”东风魄抱拳一笑。
　　“东风兄，这是？”灵玉夫见黑翅风虎背上载着一顶轿子，疑惑地问道。
　　“哦，犬子最近修炼过度，身心疲惫，为了充分调养，我决定将他安置轿内休息。”东风魄自然不能道出天子陷入昏睡的真相，于是信手拈来一句谎话，回应了灵玉夫。成年人的一个鲜明特征，就是可以从容淡定地撒谎。
　　“东风兄所言犬子，莫非－－”灵玉夫拉长语调，意在让东风魄回答“非”字后面的内容，这样既可避免没猜中的尴尬，又能给人一种“我已猜中”的假象。
　　“没错，就是十八年前我收养的孩子，名叫天子，还曾劳烦玉夫兄为其开脉。”东风魄主动迎合了灵玉夫的意图。
　　“是那个俊朗孩子啊，来参加就好，我这个叔叔大力欢迎啊。”灵玉夫心知天子先天脉路残疾，不能修炼，因而不愿去戳东风魄的痛楚，只当天子此行是以少主身份，参与一下。
　　东风魄听出了灵玉夫热情话语背后冷冰冰的藐视，但身为族长，寻常言语中的枪林弹雨，还攻陷不了他的城府。
　　雨堂同东风魄也是相视一笑，寒暄了两句。
　　倒是一直恬然文静的雨瑶，湖水般柔澈的目光突然向那顶轿子聚焦。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指引着她。
　　轿内，天子依然沉睡着，东风雪主动请缨，留在轿内照顾天子，令得东风族少年醋意大发，一时之间竟为东风族伙房剩下不少醋钱。
　　此时，众人皆被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吸引，循声望去，但见一群身着粗布短衫长裤的壮汉，奔跑而来。
　　“蛮兄好体力，竟是奔跑而来，在下佩服！”灵玉夫再次热情相迎。
　　为首的一名五大三粗的光头大汉，熊掌般的大手摸着光溜溜的脑袋，一阵大笑，热情而恭敬地同灵玉夫寒暄着。
　　旋即，他又冲雨堂抱拳一笑，问候道：“堂兄，别来无恙，哈哈。这是犬子，蛮虎，年方十八，不久前自东离境高级学府学成归来。小虎，快来跟你雨堂叔叔打招呼。”
　　说话间，一个身材魁梧，一身肌肉的壮汉，对着雨堂拱手一拜。壮汉十八岁的年纪，三十八岁的相貌。
　　众人皆知力族族长蛮夫意图，他这个招呼，明显是在向雨堂推销自己的儿子，以图能将雨瑶娶进家门。
　　雨堂一向耿直，爱说真话，他对蛮夫礼貌回道：“蛮兄之子果然不凡，年纪虽轻，但学业有成，且相貌老成，给人一种憨厚踏实感。”
　　蛮夫尴尬一笑，仍是不断向雨堂套着近乎，却对旁边的东风魄视而不见。
　　东风魄不免心中一阵感慨，当年东风族连任族首之时，蛮夫对他亦是恭敬非常。但自从东风族式微后，蛮夫这棵墙头草立马顺风摆向灵族。
　　四族齐聚，东风魄正纳闷为何灵玉夫不领大家进门之际，却听闻远方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这种脚步声，沉重而杂沓，明显是兽类发出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一群走兽奔跑而来，每头兽身上，都坐着一个人。兽的种类很多，有赤尾毒蝎，剑齿座狼，三角犀等等。朝阳之原能拿出如此丰富契兽阵容的，非易天狩灵团莫属。
　　“灵兄，这是何意？四族新人比斗从来都只在四大家族间举行，为何会有第五势力参与？”东风魄对灵玉夫的称呼已由“玉夫兄”，转换成“灵兄”。
　　灵玉夫自然体味的到这微妙变化，他微微一笑，解释道：“东风兄有所不知，我们需要与时俱进，现今易天狩灵团已崛起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我们必须认可他们。而认可的表现，就是给予他们参加新人比斗的资格。”
　　“那是否意味着，从此朝阳之原四大家族变成五大家族？”东风魄的话语已显质问语气。
　　“那倒不一定，我提议将最弱的挤出，重新组建四大家族。”灵玉夫不痛不痒地说道。
　　一旁的蛮夫大手一拍，赞成道：“此法甚好，朝阳之原的势力，是时候重新洗牌，与时俱进了。”
　　东风魄双手不断颤抖，但他隐忍着并未发作，因为族首拥有最高决定权，族首的提议，就是大家饯行的准则。
　　东风魄曾叱咤辉煌，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落差感令他心中十分憋屈。他不禁将希望的眼神投向轿子。天子，将是保住东风族地位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