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抉择

　　八条晨脉，并不是来自上天的恩赐，而是纯粹的地狱邀请函！晨脉产生的术力，是靠从机体汲取肉体与精神能量转化而成的。自古术者只有一条晨脉，是因为其身体只能承受一条晨脉的汲取负荷；若有两条晨脉，对绝大多数术者而言，其身体已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汲取量。而八条晨脉，足以瞬间抽干人的生命。
　　对常人而言，八条晨脉几乎是必死之祸，但天子却活得安然，****博见如咒雨，亦不免惊异万分。
　　“父亲曾观我之体质，并不适合修炼灵契师。所以五年前，他带我拜访灵族族长灵玉夫，想探知我是否能按术者路线修行。灵族族长也是在我胸腔右侧探视一番，说我适合修炼术者，并助我开脉。但过程发生了意外，我昏死过去。后来听族内仆人私语，是父亲将一株生命力旺盛的木棍，封入我体内，才将我自死亡边缘拉回来。自那起，父亲再也不让我尝试术者修行路线。”天子回忆道，言语中饱含对东风魄的感激。
　　咒雨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原本随风纷飞的雪花，突然间“簌簌”地笔直坠落，认真下起来。
　　同为大陆三大术者家族，咒雨对灵族自然不陌生，虽然东晓区朝阳之原的灵族，仅仅只是南灵区灵族的一个极小分支，但底蕴仍不会低。既然经那位灵族族长探视后，确定天子可以开脉，说明开脉之前天子的晨脉是正常的。唯一的可能性是一旦开脉，甚至试图开脉，便会触发天子体内的某种机制，令其体内脉路恶性增殖八倍，瞬间夺其性命。
　　而这种靠触发产生恶毒效果的机制，极有可能是诅咒！说到诅咒，咒雨竟瞬间联想到浮天那个神秘组织－－圣启，一个靠“万代血仇”解决各族间矛盾的伪正义组织。
　　“有点棘手，”咒雨边陷入深思，边碎碎念道，“你这张白纸，虽是空白无杂，但却千疮百孔，很考验我这个画师的落笔啊。”
　　沉思良久后，咒雨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有三条路可选，第一条路没有任何风险，即我现在便将你体内八条晨脉废除，从此再无后患，但你将再也无法修行成术者；第二条路稍有风险，即保持现在的不修行状态，继续依靠你父亲封入你体内的东西维持生命力，但倘若那东西失效，你也会死去；第三条路，风险大到极可能立即丧命，即我现在助你开脉，但开脉后八条晨脉会瞬间抽干你体内的肉体与精神能量，你的生命能否保的住，完全取决于封印于你体内物品的生命力，一旦它供给不足，你将立即丧命。”
　　“雨叔，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想修行，想变强，就必须走第三条路。”少年****的脸上，还流露出一丝对侥幸和奇迹的渴望。
　　然而，咒雨的点头，似是刽子手卯足劲挥下的斩首大刀，将那幻想出的蚕丝般纤细的希望，彻底斩断。
　　天子嘴角裂开了笑容，但却并不是开心。他的身子颤抖着，却也并不是害怕。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如同明知会战死沙场，却还要一笑赴燹的护国英豪。
　　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天子深谙生命的可贵，但世上总会有些东西，能让人甘愿舍弃生命去守护，去捍卫。天子深知这次新人比斗的重要意义，也深知最近几年来父亲承受的巨大压力与痛苦，如果自己不能站出来帮他分担，那父亲十八年来还不如养条狗！狗尚且知道护卫主人而朝着敌人狂吠！虽然此刻他仍是怕死的，但他更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能变强为父亲分担压力，自己将生不如死。
　　“雨叔，助我开脉吧。”天子的话语，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一种请求。
　　望着天子坚定的眼神，咒雨缓缓闭上了眼，故作淡定地问道：“你可有话要留？”
　　“遗言吗？”少年挤出一个苦涩笑容，“我这一生，太过胆怯和懦弱，如果此次我能从死亡回来，定要以‘死王’为号，旨在让心中的恐惧死的干干净净。”
　　“一言为定，死王，我等你回来。”咒雨向天子故作轻松地一笑，随即，他左手伸向天子胸腔右侧，缓缓将自身少量术力导入天子体内，“不同人的术力，往往不兼容，我的术力导入你体内，犹如杀伤性武器，所以只能导入微量，旨在引导你感知晨脉位置。大概就是这里，能感受的到吗？”
　　天子缓缓闭上双目，眉头微蹙，纵然咒雨只是导入了少量术力，但那霸道能量，犹如一把锋利匕首，一点点地捅进他柔软的内脏。
　　天子默默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汗滴，是痛楚的物质化。
　　豆大汗滴，倒是三五成聚，欢快地结成了朋友，簇拥着，纷纷在少年脸上冲开道道汗河。
　　天子并不理会，忍着剧痛，沉下心神，全神贯注地追寻那把“锋利匕首”的脚步。突然，“锋利匕首”停下，然后蜂刺一般朝前方某个位置轻蛰一下，巨大痛楚令得天子嘴角瞬间抽搐。
　　“就是这里了！”天子定住心神，感知的触角迅速包围剧痛区域。
　　“感受脉动，尝试灌注力量，唤醒晨脉！”咒雨轻轻将手收回，他能做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对现在的咒雨而言，天子与咒非天同样重要，不仅仅是因为天子乃解封咒非天的钥匙，更是由于他被天子的第二道三劫化灵纹施灵。而施灵，不同于幻术，幻术只能算是一种催眠，施灵却是对人潜意识的彻底更改，中了幻术尚有打破方法，但被施灵只能永久异识。
　　在他人眼中，被施灵的人表现出的感情，终究不是本意，是虚假的。但这份虚假的感情，却比发自本意的口是心非更加真诚可贵！
　　天子锁定了刺痛区域，将肉体与精神力量朝那片区域灌注。所谓肉体与精神力量，就是体力与精神力，晨脉就是将这两种力量转化为术力。首次开晨脉后，晨脉会疯狂吸纳人体的肉体与精神力量，所以术者会感到体力匮乏，精神疲惫。如果有多条晨脉，肉体与精神力量不足以满足晨脉的汲取量时，晨脉便开始抽取人的生命力。生命力的丧失，意味着死亡的靠近。
　　“嘭咚－－嘭咚－－”
　　巨大的脉动声，如同屏息藏匿时的狂乱心跳。
　　突然，天子如同噩梦惊醒，双眼睁开还未来得及再看一眼世界，目中生机便瞬间消失，整个人亦如死尸般扑通倒地。
　　咒雨眉目紧蹙，俯下身去探其鼻息，已无呼吸。
　　咒雨痛惜地缓缓闭上双目，长长地吸了口气，似是想用更多气体来稀释心痛。
　　“看来，赌失败了......小子，三日不醒，我也只能冰封你的躯体，带你西行解封咒非天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