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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阴魂不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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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摒射出渗人的白光,轰隆隆的雷声从远方滚滚而来,乌云压顶,风卷大地。
  只听玉烟道:“要下雨了。”
  徐凌薇抬起头,眺望着闪烁不定的雷光在云层中穿梭游走,悠悠的道:“是啊!要下雨了,下雨好啊!”
  忽然,眼角的余光一瞟,发现檐梁上似乎有着什么。借着那耀眼的雷光,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赵错。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神。眼见行迹暴露,徐凌薇不甘与愤恨,眼中要喷出火来,自牙缝中恨恨的挤出几个字道:“是你……当真是……阴!魂!不!散!”
  赵错二话不答,脚掌勾住檐梁,发力一荡,有如下山饿虎,扑猎的灵猫,猛的向着窗户窜去。同时,伸手便去拨剑。
  毕竟,徐凌薇久历江湖,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动起手来决不含糊。说时迟,那时快,面对赵错的汹汹来势,徐凌薇不退反进,脚上发力,身子已自窗口探出,迎了上去。双掌一分,一掌虚拍向赵错的面门,一掌悍然切在赵错拨剑的手腕之上,将赵错的剑封回鞘中。手掌变切为拿,扣住赵错的手腕。赵错岂会轻易受制,举掌一引,将徐凌薇击向面门的一掌拨开,手掌一翻,也将徐凌薇的手腕扣住,同时整个人重重的撞在徐凌薇身上。
  徐凌薇应变极是巧妙,出人意表,奈何功力稍逊一筹,又是仓猝出手,而赵错蓄势而发,于是两人扭作一团从窗口撞了进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滚了几滚。谁也没有松手,谁也不可能松手。
  赵错力强,将徐凌薇牢牢的压在身下,手臂发力抵在她的咽喉之上,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块,肌肤相接,呼吸相闻,一股女子的幽香扑鼻而来。“唔”徐凌薇一声痛呼,却是喘不过气来,声音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拼命的挣扎,力道却是越来越弱。
  赵错心一软,手上力道松了松。徐凌薇乘机奋力将压在身上的赵错推开,摸着生痛的咽喉,“啐”了一口,狠狠的骂道:“臭小子,耍流氓!”饶是徐凌薇长年在海盗窝里厮混,男女之事自诩早已见怪不怪,但当真与男子贴身相拥,仍不免脸上发烧,心中砰砰直跳,一时为之失神。
  赵错却不打话,一个鲤鱼打挺腾跃而起,转身向着书桌的方向冲去。他要看看,刚才徐凌薇在写些什么,好探知她此来何为。
  玉烟反应极是机敏,一见有人闯了进来,立时便抽出长剑。只是赵错动作极是迅速,要上前助战已经来不及了,扎住马步,挡住赵错的来路,挥剑拦腰便是一招横扫千军,剑光匹练。赵错去势丝毫没有停顿,腾身而起一个鹰鹞翻翔,贴着剑锋之上擦过。五指一拢,有如鹤嘴啄在玉烟手腕太渊穴上,玉烟手腕一麻,长剑拿捏不住,脱手甩将出去。
  玉烟并没有就此退却,回身又是一招单风贯耳。赵错身在空中无从闪避,只得回掌全力一挡。拳掌相交,玉烟被震得胸中气血翻滚,站立不稳连连倒退,好不容易扶着床柱站稳;赵错身在半空,无所凭借,一击之下也是失了方向。
  “铛锒”的一声兵刃落地之声,将徐凌薇从失神中唤醒过来。抬头一看,一柄长剑落在身前,就地一个翻滚,捡起长剑,三两步窜了上去,举剑向着赵错兜头便砍。
  赵错落地略作调整,一个箭步抢到书桌跟前。目光扫过,只见书桌上随手放着一块白棉布,棉布上有着斑斑点点的黑迹。提起一看,那是一件里衣,衣襟上用碳笔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那字迹有着女子特有的清秀,只极是潦草难辨,可想当初抄写是临时起意,抄写得极为仓猝。
  就在此时,赵错忽觉身后劲风袭来,移步侧身回避,同时长剑出鞘,抬手便是一剑回剌。
  徐凌薇一招逼开赵错,抢上前一手拉住另半边的里衣,提剑一挡。双剑相交,两相用力,“咝啦”一声,里衣一分两半。
  两人一合即分,各据一方。
  赵错一边凝神介备,一边展开手上的半幅布料细看。字迹虽然潦草难辨,但所写赵错却是极为熟悉,是以连蒙带猜倒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只见上面写着,“三七、血竭、乌贼骨、五倍子、生大黄、紫珠叶……”那不正是师父东璧先生留给自己的药方吗?
  “小姐……”玉烟从床头拨出一双小太刀抛与徐凌薇,徐凌薇将手中长剑抛回给玉烟,接过小太刀。各自换上趁手的兵刃,分犄角之势严阵以待。
  徐凌薇稍稍移步,遮住灯火,让赵错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佯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眉毛一挑,道:“赵少侠,夜黑人静摸到一个女子的房间,这是意欲何为?”这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嗔怒,颇有问罪的意思。
  赵错挑起那半边布料,似笑非笑的道:“我就弄不明白,你要这些方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去买几本《千金方》、《神农本草》……带回去看看,兴许有些作用。当真带这些回去,指不定弄得个四不像,得误了你多少兄弟性命。”赵错这话虽是存着打击徐凌薇的心思,却也未尝不是实话。
  须知中华医道,变化多端,同一病症,医者常视寒暑、昼夜、剥复、盈虚、终始、动静、男女、大小、内外、……绪般牵连而定医疗之法,变化往往存乎一心,少有定规,因而古之记载药方多是只有药名,而少有注明分量。用药的轻重变化,只在医者一念之间,良医与庸医判若云泥。这些方子未曾经天下医者共同研习,更不知其用药的讲究,就算是名医也未必能用好这些方子,何况海寇中哪来的名医?
  徐凌薇脸色一寒,道:“你管得着吗?”
  赵错道:“对啊!我又何必为你们这些没人性的海寇死活操心?徐姑娘不会就是专为这个而来的吧?”
  徐凌薇将脸一板,道:“是啊,我等只知烧杀抢掠,何来人性可言?到这里还能有什么好事?赵少侠,可是今晚可是要替天行道?”
  赵错冷笑一声,将那半边布料缠在手上。
  徐凌薇又道:“哦……赵少侠是孤身一人悄无声息的过来,莫非是看上我姐妹俩的美色,趁着夜深人静,来霸王硬上弓?”说着,向玉烟打了个眼色,“玉烟,怎么办?现在可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还是从了,少受些折磨。”
  玉烟会意,佯作惊恐的声音道:“小姐,我怕!”于是,遂大喊道:“来人啊!救命……有淫贼……来人,救命!……”那尖锐的呼救声划过夜空,远远的传了出去。
  赵错嘲讽的一笑,摇了摇头,向着窗户缓缓退去。
  徐凌薇紧跟而上,“嗤嗤”笑道:“哎呀!赵少侠,怎么要走了?原以为是个堂堂男子汉,没想到居然是个无胆鼠类!”
  “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改日再会。”赵错翻身跳出窗外。
  孰料,赵错立足未稳,只听一声断喝“回去!”一道劲风如排山倒海般从背后袭来,挡格闪避都已经来不及了,赵错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全力削出,这是要拼个两败俱伤。然而,赵错这一掌却是拍了个空,心瞬间一沉到底,就在此时对方的手掌已拍落在赵错的背上,但对方所用并不是志在伤人的刚猛击打,而是暗藏柔劲的推攘,将赵错从窗口推了回来。
  徐凌薇见赵错从窗口上倒栽而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及多想,快步抢上提刀便砍。此时的赵错脚下踉跄,根本无法调整身形,但他临敌经验极其丰富,不拘一格,急忙就势向后一倒堪堪躲过这夺命的一击。徐凌薇哪容他有半分喘息之机,双刀如泼般砍至。赵错倒在地上已无从闪避,便要伤在徐凌薇刀下。
  “住手!”又是一声断喝,窗外飞来一物,带着凌厉的风声,打在徐凌薇的刀上。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鸣,徐凌薇手腕一震,刀势一偏,砍了个空,双刀险些脱手。
  徐凌薇大惊失色,飞身退后,一转身挡在玉烟身前。
  听得窗口风声响起,只见黑影一晃,那人便到了房中,落在赵徐两人之间,目光深邃,不怒而自威。
  徐凌薇微微喘着气,道:“请问前辈是……”
  赵错爬了起来,尴尬的一笑,嗫嚅道:“顾老板……”原来,此人正是明瑟楼的东家顾长风。
  徐凌薇双刀垂下,拱手道:“前辈莫非便是这顾长风顾老板?”她虽然不认识顾长风,但一转念已猜到。
  顾长风微微点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徐凌薇抢先道:“这厮见色起心,夜半三更摸到房中,意欲对行不轨之事。”让开一步,拉过玉烟,继续道,“你看,这叫我姐妹今后如何做人?还望前辈为小女子等主持一个公道。”
  只见玉烟半边衣衫撕裂,双手紧紧的扯着衣衫护在身前,仍遮不住时而春光外泄。一个劲的往徐凌薇身后缩,低着头,眼中含着泪光,带着羞辱与惶然之色。
  原来,徐凌薇见来人先是出手封堵住了赵错的去路,继而又替赵错挡了自己志在必得的攻击,便知其人非敌非友,至少表面上不会有所偏坦。方才冲向玉烟,看似相护,实则在一转身之间,一手封住玉烟的嘴让她无法出声,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了玉烟的上衣,作出遭人非礼之状。
  顾长风威严的目光在赵错脸上一扫,森然的道:“赵少侠,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错定了定神,知道若纠缠于此事,当真是百口莫辩,搜肠刮肚的想着脱身之词。
  顾长风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错猛一抬头,目光越过顾长风,看到徐凌薇脸上带着嘲讽之意。心中一动,缓缓解下手上的半边里衣,抛过去,淡然道:“不知徐凌薇小姐,偷偷潜入在下房中,又是意欲何为?莫非是自荐枕席?”
  徐凌薇没料到他会将火引到自己身上,恨恨的道:“看不出你这人自诩正道,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今天非得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段。”
  赵错不紧不慢的调侃:“在下正是以为姑娘要自荐枕席,方才寻到此处,希望得姑娘垂青能一亲芳泽。”
  “你……你……你……无耻之尤……”徐凌薇气得脸色发白,口不择言,要将满口银牙咬碎,“今天,有你没我……”
  顾长风拣起赵错抛来的那幅布料,抖开看了看,又看了两人一眼,冷笑一声,道:“原来都不是善茬……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管不着,要解决请出了我这明瑟楼。谁要想在我明瑟楼里动手,休怪在老夫无情。”
  徐凌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咬牙道:“玉烟,收拾东西,我们走!”
  玉烟不敢多言,赶紧草草的收拾一下,将行李打作两个包裹。一人背起一个,起身就走。
  顾长风送到明瑟楼门口。外面大雨滂沱,不时雷光闪烁,白茫茫一片。顾长风道:“风雨太大,要不老夫让人去叫个车子……”
  徐凌薇冷言道:“不用,再大的风雨也见过了,就这点的雨不过等闲!”
  顾长风一挥手,让人送上两柄雨伞,道:“不送了,以后多来光顾!”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徐凌薇声音中带着萧索与不甘,与玉烟接过雨伞,缓步进入雨中。
  目送徐凌薇、玉烟主仆在渐渐的消失在雨中。顾长风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好生机警!”这完全是用一个长者与晚辈说话的语气,不带分毫的敌意。
  赵错从容抱拳行礼,道:“前辈这是在赞小子,还是在损小子?”赵错不称呼顾长风为老板,而改叫前辈,语气中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恭敬,几分亲近。
  顾长风道:“没料到你这么快就能摸到那地方去,果然中有点能耐!”
  赵错道:“给前辈添麻烦了。”
  顾长风摆了摆手道:“说来老夫还得谢谢你,给明瑟楼去了一个麻烦!”
  赵错反倒是愈加恭敬的道:“哪里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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