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轮血月

　　难掩心中莫名的喜悦，式阳一半猫着身子，小心谨慎地前行着。
　　已经太久没有这种就像初次出任务的兴奋感了，久得式阳一都快要忘记自身的身份。
　　遥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十一岁时接受的家族第一次退魔任务，尽管当时自己是辅佐的性质，大部分的事情还是族内同行的长辈做了，但那股紧张与兴奋的感觉，至今未忘。
　　回想起来，那恐怕是活着的感觉吧。式阳一心中暗叹，这些年一直废枕忘餐般地追寻当年真相，甚少有激动的感觉，说句难听点，就是活着的行尸，故而此番行动才会让他如此多感概。
　　时隔数十年的第一次出手，不紧张那是谎话，而且结果难料，凶多吉少成分居多，但为了当年的真相，他付出了所有一切，眼下就更不能退让。
　　尽管如此，但他毕竟不年轻了，将近八十岁还有如此身手已经不容易了，这不，才稍微谨慎探索此楼层不到二分之一，他已经变得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靠！”式阳一难得骂了一声，边用手撑着膝盖喘气，同时为适才探索楼层看到的一幕幕而心惊不已。
　　尽管只探索不到二分之一，但式阳一敢肯定，余下部分恐怕不会理想。
　　从他居住的病房开始这一楼层的其他病房，里面无一不是惨不忍睹，看起来应该是各居住病房的病人，无一幸免，竟全部被或分尸、或一刀致命般残忍杀死！更有甚者，那尸首断肢残臂扔得整个房间都是，鲜血就像一副印象派的抽象画般，染满了大部分墙壁和床单，让人疑惑原来人的鲜血是有这么多啊。
　　接下来越是探索就越是心惊，几乎整个楼层的病房都没有落下，让人惊叹对方的那股执念。
　　毕竟这里病人加起来绝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对方似乎执着于‘分尸‘这一极度耗费体力的主题，一个楼层病人的分尸再加值勤的护士、医生、保安，绝对是一桩浩大的工程！
　　这里是医院西栋的三楼，对方显然在分尸完此楼层后，不是上楼下楼，就是沿着连通东西楼层的走廊到东栋那边了。
　　至此，式阳一总算大概明白医院主谋者的做法，那就是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大量屠杀现居住医院的所有人，当最后一人也不能幸免后，便会开启生之仪式，让此天回溯并再重演一次大屠杀事件，如此这样周而复始。
　　尽管谈不上最高明的做法，但却是最贴切实际，将人视作提供生死情报的材料，以屠杀这一最暴力的做法实施，由此可见对方深入骨髓的那种残忍，以及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的那股执着。
　　自然，对方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以第八识为目标，独选生死这一情报，并配以轮回这一主题，毫无疑问，对方不是佛门中人，就是对佛教原理有过深入研究的出家人抑或其他不属此列的僧人！
　　式阳一不禁咬了咬牙，式家所属的阴阳家，理论上属于道家范畴。道与佛虽然源远流长，但自古水火不容明争暗斗，是真正意义上的针锋相对。
　　就像道家倡导以人为首，坚决彻底歼灭妖魔鬼怪，而佛家却倡导众生平等，哪怕是妖魔鬼怪也有生的价值。
　　道家倡导独自修行，必要时能以牺牲四周人的利益，而佛家却鼓励入世，广结善缘，以平和为本。
　　就这样一个说东，一个反而说西，相互不退让，光是双方之间的口水战，就不知干了多少场。
　　身为道家阵营，说老实话，式阳一还真对此不感冒，毕竟他现存的朋友中就有不少是佛门中人，说是闲来探讨一下理想还可以，但真个道佛间干架，式阳一还是第一次。
　　能有多大的胜算，他没有把握，不过可以肯定在见到对方之前，必须先面对那几个主导医院屠杀事件的杀人鬼。
　　主谋者只会坐收渔人之利，为了能让术式进行下去，必定会蛊惑作为他手脚行动的杀人者，要见到对方的唯一办法，就是除掉这些手脚，当下没了可利用棋子的对方只能被动现身。
　　想着，式阳一亮出了藏在护腕器具下的一对尖刀，那些杀人者或许生前只是普通人，但在受到主谋者蛊惑成为此处阵法转动的一个齿轮后，便被赋予了奇异的特质。
　　这样仅注重强化杀人方面的特异点，毫无疑问会对大脑造成过于沉重的负担，何况历经无数次的轮回重演更让期间产生的情报过于庞大。
　　以人身根本难以承受，这样只能更加委身术法中，放弃身为人的情报，如此一来仅凭本能而活，受杀人特质驱动方可。
　　换言之，那些杀人者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不可言明的某种东西，专注强化杀人方面，以近身格斗为主。
　　式家术式以符箓暗器为主，论到近身格斗就更见渊博，凡世间的剑道、柔道、硬家功夫等都有所涉及，总之就是集百家之长于一身。
　　式阳一静气屏息，竖着耳朵在倾听周围的声音。除了偶尔刮来的阴风夹带挥之不去的浓浓血腥味，他辨别到来自三处地方传来的异动。
　　杀人者……有三人吗？
　　现在在这个医院还清醒活动的，除了自己，恐怕就只有主谋者和作为主谋者手脚存在的杀人者们。
　　当下，式阳一没再犹豫地往一个方向潜行而至，这是最靠近他的一个杀人者位置。
　　但见他在保持无声无息高速移动的同时，右手一翻，从护腕暗处取出了一张符箓，并双手作用在符箓上，不多时，一只纸鹤出现在他掌心。
　　他用另一只手对着纸鹤一点，隐见一道光芒没入其中，接着纸鹤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抖翅膀，无视周围墙壁，一下子没入走廊墙壁消失不见。
　　做完这个动作，式阳一挑了一个用作消防的隐蔽处藏了起来，斗法讲究的是情报的收集，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他在等待纸鹤反馈来的情报。
　　连接西栋和东栋的这条走廊此刻安静之极，夜风透过没有布置玻璃窗的走廊墙壁而过，让走廊一下子降低了几分温度，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式阳一略微打量几分，马上发现不妥之处，并不是走廊不妥，而是来自头上。
　　照射在走廊的月光竟是血般的鲜红色，抬头看去更见骇然，只见原本高挂头上的月亮不知何时起变得浑身血红，散发着诡异之光，恐多看便会沉醉其中的可怕感。
　　而在血月旁边，竟还有另一个圆月，而且论血红之色更在其上，两月似在争辉，各自竞放着光芒。
　　“两轮血月？”
　　式阳一只感到头皮发麻，式家古书记载，但凡行伤天害理之邪事，无一不是以祭拜月亮开始，受此影响，月亮会短暂失去灵气，化作血红之色。但两轮血月却是闻所未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喂，汝……汝在这里干什么？”
　　正沉思期间，忽然自身后响起的女声，顿时吓了式阳一一大跳，他没及细想一个箭步脱离藏身之所，并双手翻动，暗器、符箓等一骨碌往对方身上招呼。
　　正如他之前推测那样，现在还清醒活动的，除了自己就是主谋者和杀人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