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入曲彗探始终

　　灰雀已经被连天的阴雨淋了三天三夜，身子冷的直打寒颤，可是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将自己的身体埋在高高的草丛中。
　　今天是他跟随着焦鹏大人一起进入曲彗界的第三个月零二十七天。他们是从天山界西北部的一道结界裂缝穿过马氏宗族管辖的地域，而后进入到这里的，所处位置较其他两队来说距离魔族集居的无悔泽要更近一些，而他们所需完成的任务就是深入魔族，探查观世镜异变的原因。
　　一路上灰雀一行五人乔装为通过裂缝来往于各界的商队，在曲彗界不断深入。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风雨同舟，使他和同队的峰子一、苗和、玉真几人都建立起了非常深厚的友谊。而负责领队的焦鹏大人是曾经执教于集释殿的教领，对三界的风土人情都颇为了解。
　　一路行来边走边聊，使灰雀对他渊博的知识和侃侃而谈的风度都非常的敬佩，同时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
　　焦鹏大人讲过，三界初分之时，所有宗族都是平等存在的，只是被划分到不同的界位，共享其中的灵力、资源，各自发展，互不干扰。
　　人间界和天山界遵循古制，很快成立了各自的统治体系。
　　天山界以境天族为尊，由天帝、天后世代传承治理管辖，赤羽族、锦仁族以辅佐为主。境内的资源按各族所需进行分配，优秀的弟子、族众经过选拔可以进入各族学院进行学习，享受到更多的资源和更为优厚的修炼条件，其中最为出众的子弟如果能够通过每两年举办一次的应侍筛选还可以进入集释殿、慧筑堂这种皇家学府。
　　同时为了促进各族的不断成长，提升天山界的实力，每隔五年，都会由天帝、天后主持进行一场各宗族之间的比试，用来确定未来五年的资源划分。这对各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同样对于所有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青年才俊来讲，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展示机会，因为一旦夺魁，不仅能够为自己的宗族带来无上荣光和巨大财富，获胜者更可以进入詹天阁一观由上古先辈留下的奇书，据说参悟者可得无上神力，闯过际破直达耀星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通过这样的选拔和竞争方式，万年以来，天山界各族不仅人丁兴旺，而且还积累了无数资源、财富。
　　而人间界与天山界不同，初时他们并没有统一的首领，各自以部落的形态进行休养生息，相互之间为了资源、灵力多有争斗，后来大部落通过不断吞并小部落慢慢的繁衍扩大自己的领土，圈定资源和疆界，并根据不同的地域特点建立了国家，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文化和流派。
　　在几千年之前，人间界还曾因为界内的资源之争发生过大战，最终由实力最强的五个国家分割兼并了周围其他小一些的国度，各自占据一方，形成了如今五鼎相砌的局面。但是在看似平静的局势下，国与国、宗族与宗族之间的拉锯对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其中中宫拥澜国，创国最久，为五国之尊，位于人间界中部，地势平坦、物产丰富，人间界最大的修仙门派慧剑宗也在此处。
　　北殿冽芒国，位于拥澜国北部，国土与沙漠接壤，其中据说遍布古战场，多有魔兽侵扰，因此冽芒更加注重武力，与之相生的混陆教就在这里。
　　南府冰尤国，位于拥澜国南部，紧邻鬼域密林，境内鹿院谷更是以育虫、制蛊、炼药、打造为主，成为冰尤第一派。
　　东台枫宁国，位于人间界东部，卫海之滨，境内遵循水系修仙之法，以淅川教为国教。
　　西岳丘冉国，位于人间界西部，紧邻峰峦群山，盛产土系、木系魔晶，以渠尘教为尊。
　　同时人间界还有几处特殊的存在，比如鬼域密林据传有鬼虚出没，密林深处还有一处上古元坟的遗迹，而卫海居有水族，盛传有渔人捕鱼，逢海上风暴落水，后被鲛人所救，因感念恩情，后人在卫海之滨修筑鲛人娘娘庙，时长祭拜以求平安。
　　曲彗界与天山界和人间界相比就显的狂暴许多，在界成之初魔族就自认为是一界统领，当时的魔王更是依仗着本族先天强悍的体质和对五行灵力的控制，对妖族进行了一次长达百年且极为残忍的大清洗，当时死伤妖族无数，也就是从那时起奠定了魔族为尊，妖族为卑的局面，万年来不曾改变。
　　妖族族众作为奴隶世代被魔族所统治，他们在曲彗界的地位有时还不如一头牲口或一只家禽。每一个妖族一出生身体里就会被打入禁灵符。这种符咒不仅会给受主带来极大的痛苦，同时也能隔绝开他们对五行之力的感知，使他们从幼年开始就无法进行修习，从而彻底失去抵抗的能力。
　　手无寸铁又不会功法的妖族在魔族眼中就如待宰的羔羊，他们当做仆役被交易、叫卖，从事着最为繁重的劳动却过着最为低贱的生活，并面对着最为严酷的责罚。如果作为妖族敢忤逆魔族或从其生活的领地逃走，一旦被抓到，轻者被抽筋断骨，重者就会被夺取生命。
　　听到这里，队伍中的成员都忍不住啧舌，一方面为妖族悲惨的命运而感叹，另一方面又被魔族强霸的统治所震撼。
　　而这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从他们真正进入曲彗界时就变的更为真切、深刻！
　　到这里后，灰雀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侦查附近的妖族村落，他化身为商人进入村子，所看到的景象直让他感觉到脊背发凉，不忍瞩目。
　　村子里有很多依山而挖的洞穴，一个个像狗洞似的入口被铁栅栏锁着，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儿。灰雀开始以为里面圈养的一定是家禽、牲畜，可是当他经过其中一个准备继续深入探查时，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黑黑的、幼小的手。
　　灰雀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只小手枯干、扁瘦，单薄的骨架被一层皮紧紧的包裹着，使人无法想象它的主人会是什么模样。此时这只小手正在用尽自己的力气牢牢的抓着他的衣角，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就算是如灰雀一样的汉子看了都想落泪。
　　他蹲下身子，透过栅栏的缝隙，在漆黑的洞穴中看到一个靠墙而坐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能是营养不良加上不长晒太阳的缘故，她的小脸显得格外苍白，嘴巴也已干燥的开始褪皮，而让灰雀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纯真而又漆黑的眼睛，如果还能从哪里找到一点她和牲畜的不同，就一定要看看那双充满期待和恳求的眼睛。
　　灰雀看到她微微颤抖着嘴巴，好像是要说什么，他努力的想要凑近一些，再凑近一些，可是那女孩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他只能从她的口型中吃力的辨别出“水”这个字。
　　他连忙解下随身携带的水囊，通过栅栏的缝隙，将出水口塞到她的唇边，连续喂她喝了好几口，直到她的嘴唇渐渐恢复了湿润才慢慢的收回。
　　似乎恢复了点力气，那女孩儿从洞口艰难的爬起，对着灰雀跪在了地上连连的磕头，一边叩头，一边指着洞里的一处黑暗的角落，后来实在磕不动了，她就索性偏过已经磕肿的额头，半靠在洞口上，拉着灰雀的衣角，示意他往里看。
　　极尽目光，灰雀才隐隐约约的看到在洞穴的深处有个类似于草窝的地方蜷缩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瘦弱孩子，因为光线的问题，看不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求您行行好……买了我弟弟吧……”那女孩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干哑的嗓子中挤出话来，“他很乖的……吃的也不多……求您救救……”
　　还没等女孩把话说完，一个粗壮的魔族男子手里拎着一根鸡蛋般粗的冷铁棍从村里走了出来，看到灰雀，扯着嗓门大声叱问道：“喂，你是干什么的？”并向这里快步走来。
　　那女孩听到这个声音，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恐惧，她不舍的松开了自己紧握的衣角，哀求的看向灰雀，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嘴巴还在蠕动，他看到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求您救救我弟弟！”
　　灰雀强装镇定的弹弹了自己的衣服，缓缓的站起身来，脸色看似轻松随意，可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清了清嗓子回到，“哦，这位大哥，我是路经此地的商人，听说你们这里有上好的妖族奴隶，所以顺道过来瞧瞧。”
　　“哦，您是走商的呀，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那男子听到他的身份，又看了看灰雀的穿着打扮，语气立刻软了几分，只见他伸出手中的冷铁棍挨个敲打着洞口的栅栏，像驱赶牲畜一样的大喝着，“懒猪们，都醒醒，有客人来挑选你们了，如果今天还不能把自己卖出去，明天起老子就继续给你们断粮、断水，一个个赔钱玩意儿！不会挣钱，就知道吃！”
　　随着他的喊声，从那一个个黑黝黝的洞口中伸出无数双枯瘦细弱的手，还有无数的磕头声、哀求声，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