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私语

　　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
　　周伯不过是一介小兵，此刻葛婴突然问计于他，定然存了考较的心思。在这个农民大军里，葛婴身边虽然已经有了一批忠于他的死士，但没有一个能够和他说话的对象。
　　?周伯淡然一笑，好似没有注意到葛婴的表情一般，将皮球踢回给葛婴，道：“葛将军已攻克蕲县，战功彪炳，乃是我军第一勇将，想必将军心中已有计较。”
　　葛婴道：“将军称谓不必再提，某愧不敢当。”
　　周伯马屁赶紧送上道：“葛将军过谦了，以小的看来，将军之名实至名归，封为将军只是时间问题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葛婴脸上立刻有了笑容，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自幼爱好四游学、寻朋访友，更喜欢有学识之人，你谈谈你的看法吧。”
　　“咕咕~~~”
　　????周伯正要答话，可是这时候干瘪的肚子中，突然传来阵阵响声，随大军以来，虽然每天有一顿吃食，但肯定无法吃饱，作为一个一日三餐的现代人来说，每天只吃一顿稀食，更加难以接受。
　　葛婴微微一笑，招呼亲兵送了一些吃食来。
　　送进来的吃食竟然有些许肉丝，周伯也不客气，坐下来便是一顿狼吞虎咽。这时期的吃食没有盐等作料，但周伯却吃的极为香甜，果然饥饿才是最好的调料。
　　能够敞开肚子吃东西，是何等的幸福啊！这个时代，人人都在为吃食而奋斗，有了粮食，便有了称霸天下的资本。
　　饱餐一顿后，周伯抹了抹嘴巴，道：“谢大人赐食。”
　　葛婴摆摆手，示意周伯不必客气。又道：“你有什么计策，但讲无妨。”
　　周伯道：“依小的看来，这铚县对于大人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手到擒来？何谓手到擒来？”葛婴沉吟一番，道：“这个比喻当真有趣。”
　　续道：“这铚县如何手到擒来呢？”
　　周伯淡淡一笑，充满自信道：“现今秦税赋过重，民众已不堪其重，起义已成燎原之势。铚县城墙不够坚硬，兵马也不多，比起蕲县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即使大人强攻，不出三日，必能攻克。”
　　葛婴凝视着周伯道：“想必你有更好的办法吧。”
　　周伯道：“刚才小的已经说了，现今天下已然大乱，返秦已成为主流，因此要下铚县攻心为上。”
　　葛婴喃喃道：“攻心为上，好一个攻心为上。但关键是攻谁的心呢？”
　　周伯道：“当然是铚县民众的心。”
　　葛婴哑然，这种说法对他来说非常新奇。自古以来，各国的农夫子民处于一个非常弱势的地位，听说过统治者尊重将领，尊重大臣，尊重有实力的世家，但从来没有谁会关心民众的想法。正是因为如此，每攻下一城，很多将领都会选择屠城，在这个时代，民众的性命实在是太不值钱了。
　　周伯道：“只要激发了民众的心，他们拥护我们，自然会杀秦县令，大开城门欢迎我们入城。”
　　葛婴道：“问题是如何激发他们的心呢？”
　　周伯道：“这个简单，只要在箭失上绑上些许文字，让城里的大众知晓，不就可以了吗？”
　　葛婴道：“难道要将竹简绑在箭上吗？而且现在大多数也不识字。”
　　周伯一拍脑袋，笑道：“是小的妄言了。”
　　葛婴道：“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们可以选择一些人事先和铚县人接触，由他们传播我们义军到来，这样大事可成。”
　　周伯道：“看了大人早有计较了。”
　　葛婴将合上手中的竹简，站起身来，道：“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诺！”周伯欣然点头，两人推门而出。
　　出了门外，许多士兵看到葛婴都恭敬和他打招呼，所到之处无不欢声雷动。虽然军纪不强，但葛婴已经在这支农民大军中建立了崇高的威信。
　　?不知不觉，两人走出了营地，来到一处小溪边，只见水声潺潺，让人心旷神怡。
　　葛婴忽然道：“周伯，你觉得我们能光复大楚吗？”
　　周伯突然不知道如何说起，他心里知道，按照原来历史的演变，在进入陈县后，陈胜开始变的狂妄自大，随意杀人，以至于称王，更令人叹息的是，他称王后，根本不信任随他一起起义的九百士卒，开始任用一些贵族势力的人物。甚至后来与吴广反目，半年后便被车夫杀死。
　　而葛婴死的更早，被陈胜莫名其妙的给杀了。
　　葛婴道：“我一直在想，难道靠我们这般流民，也能推翻秦人吗？”
　　周伯叹了口气道：“大人，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了。我有一事不明，当年六国除韩国外，其他诸国，均曾有盛极一时的国势，兼且人材辈出，为何最终却被秦人灭了呢？”
　　葛婴一呆，这个道理看似简单之及，不过是因为秦人强大，而六国弱小，但细想之下，真要作出一个答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周伯接着道：“当年六国里最有条件一统天下的，本应该是我们楚人。楚国地处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灭陈、蔡、杞、莒诸国后，幅员广阔，兵强马壮，人才辈出。但反观秦，当年的秦人地处偏远贫瘠之地，却最终能一统天下，这什么道理呢？”
　　葛婴凝视着周伯，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看穿一般，道：“周老弟教我。”
　　葛婴将称呼改为了“老弟”，说明在他心里已经认可了周伯。
　　周伯道：“到了今天，秦依然是秦，秦人依然强大。天下兵器尽归于秦，天下精兵强将也归于秦。现在的秦拥有十几个粮仓，可谓是粮足兵精，按理来说，天下并没有推翻秦的资本，为何现今天下人人奋起反秦呢？”
　　葛婴默然不语，这一番话，他实在是想不出答案。
　　周伯不是不能回到葛婴一开始这个问题，而是他不想回答。身为陈胜大军的一员，难道他可以说，陈胜并非明主，我们注定会失败吗？如果他这样说了，葛婴就算不杀他，也不可能再信任他。
　　历史上的葛婴，直到被杀，仍然是忠于陈胜的。
　　周伯继续说道：“这天下其实是天下人的天下，现今没有人真正把民众当一回事。所以陈将军振臂一呼便能群雄响应。其实天下人是最为朴实的，就像我们，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无家可归的乞儿……我们这样的人，向往的不过是有衣穿，有饭吃，有田耕种的生活，晚上能抱着老婆睡觉，不到逼不得已，谁会出来造反呢？”
　　葛婴点点头，表示同意。
　　周伯道：“大人，这便是小人的答案。”
　　周伯的答案似是而非，却讲述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真正的强大不是哪方实力的本身，而是大多数拥护谁。不过这个道理周伯也不知道葛婴能否悟到，现在周伯这个位置，也只能允许他说这样的话。
　　再多说，说不定立刻便有血光之灾。
　　葛婴若有所思，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