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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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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一秤金使用的,就是讨口风的法子。
  姜子牙虽然料到比干有剖心之劫,为比干想好了渡劫的法子,但他千算万算,没料到苏妲己会变身成卖菜的大娘,仅用了一句话,就害了比干的性命。
  一秤金自认为不输于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他自信每一个环节,都由他全盘掌控。
  一秤金吩咐何少爷,在处决当天,向行刑的侩子手讨口风。
  这位侩子手也姓金,是一秤金的本家,能够说得上话。一秤金也提前吩咐过他,到时候如何应对。
  行刑当天,北京菜市口基本上是人摞人,许多天津的百姓听闻乐善好施的何少爷今日行刑,特意来到四九城为他饯行。
  何少爷的囚车还没出宣武门,饯行的百姓们就哭做了一团。
  不相干的人哭天喊地,何家人反倒是气定神闲,他们就等着何少爷从鬼门关上闯回来,一家人移居南方,从此再也不在天津成立抛头露面。
  在行刑时,何少爷按照一秤金的吩咐,压低声音对侩子手说道:“大哥,您帮我提一提鞋吧,我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即将被斩首的犯人还扬言要赶路,在一般侩子手看来,这是犯人行刑前恐慌过度,疯掉了。对于这种疯话,没人会去理会。
  但是今天这位金姓侩子手得了一秤金的吩咐,还真的俯下身去,帮何少爷整理好布鞋,说了一句:“兄弟,你就跑吧,跑的越远越好。”
  就因为这一句话,让一场逆天改命的勾当,出了岔子。
  一秤金吩咐的原话是:“兄弟,你就跑吧,跑到鹤年堂去,有人等你。”
  鹤年堂是北京的中医老店,在旧社会,鹤年堂除了看病抓药,还干一一种见不得光的营生。
  鹤年堂临近菜市口,得地脚之利,干起了拉皮条的营生。
  每到菜市口杀完了人,犯人的家属收敛好犯人的尸首,拉到鹤年堂来,就会有伙计帮着联系巧手皮匠,把身首异处的尸体缝补好,让犯人得以全尸下葬。
  今天一秤金就找好了皮匠,只等何少爷自己跑到鹤年堂,把脑袋缝回脖子上,他就算再世为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侩子手临场改了说辞,让何少爷“跑得越远越好。”
  何少爷正纳闷,为什么侩子手的应对和一秤金交代的不一样,侩子手就一口烧酒喷在刀刃上,手起刀落,斩断了何少爷的脖子。
  死尸甫一倒地,一股子狂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刮得菜市口黄土弥漫,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股风看着不大,听声音也不算急,但是刮入了看杀人的人群之中,竟吹得人们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的摔做了一团。
  在漫天黄土中,人们隐约看见行刑台上,爬起了一个黑影。这黑影正是被砍了脑袋的何少爷。
  何少爷的尸身从地上爬起,一把抄起滚落在一旁的人头,死尸手里提着人头,借着狂风撒丫子狂奔。
  维护刑场的官兵们早已吓成了癫痫病人,哪里有人敢上前阻拦。
  如此的种种异象,都在一秤金的意料当中,但他唯独没料到,何少爷的死尸跑错了方向。
  鹤年堂在菜市口的西北方向,何少爷的尸身却是往东南方向一路狂奔,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跑的没有了影儿。
  一秤金发觉情况有异,赶紧招呼何家人去把死尸追回来。
  然而死尸跑的太快了,何家伙计动用了快马,也仅仅能跟着死尸的屁股吃灰。等到狂风散尽,何少爷的尸身竟然凭空的消失了。
  何老爷子找一秤金,是为了让他救人,而不是让他变戏法的。事情落得如此田地,何家人自然不能满意。
  一秤金事后多方打探,才知道问题出在了侩子手那里。一秤金找到了侩子手,质问他为什么要临时改了说辞。
  侩子手也不跟一秤金解释,只是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做的没错。
  侩子手毕竟是自己的本家,一秤金也不好跟外人解释,只能对外认栽,说自己道行不够,没能救得何少爷性命。
  老话说,金点行里“尖加腥,赛神仙。”所谓尖,指的是问天卜卦的真买卖。而“腥”,则指的是坑蒙拐骗、胡诌忽悠的假把式。
  一秤金是尖腥双绝,蒙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他告诉何家人,何少爷死尸能爬起来狂奔,说明自己的符水道术已经起了作用,护住何少爷斩首不死。
  但是死而不死,触犯了天地间的秩序,所以老天爷降下一阵狂风,把何少爷收了去。一秤金虽然有经天纬地之能,也不敢公然抗天,只得作罢。
  何少爷的死尸起身狂奔,何家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再被一秤金这么一解释,纷纷相信了一秤金的鬼话。
  何家人非但不再怪罪一秤金,反而还觉得一秤金为了何家不惜逆天而行,虽然最终的结果没能皆大欢喜,但是一秤金的心意和义气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
  何家变卖了剩余的家财,重金答谢了一秤金之后,举家南下,不知所踪。
  原本一场办砸了的复生之术,被一秤金一张巧嘴硬生生给圆了回来,江湖上的朋友都称赞一秤金有真本事,更兼一副侠义心肠。
  只有一秤金自己知道,何少爷的尸身借狂风而走,这种死而不死的尸僵,早晚是个祸害。
  一秤金也曾暗中卜卦,想要得知何少爷的下落。但是无论是大衍揲蓍之法,还是文王圣卦之法,得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查无此人。
  自打这件事情之后,一秤金和侩子手两家有了间隙,渐渐断了往来。
  一晃大几十年过去,国家改了门庭,由清王朝改为民国。一代奇人一秤金作古,其孙子、也就是老瞎子的祖父,金叵罗继承了衣钵,成了南七北六十三省拔头筹的金点先生。
  江湖人忌讳直呼姓名,所以金家历代的金点先生,都起个与“金”有关诨名。
  这位金叵罗不仅通晓周易八卦,还留过洋,受过近代科学的熏陶。金叵罗酷爱西洋的葡萄酒,所以借用诗仙李白《对酒》中的诗句“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给自己起了个诨名叫金叵罗。
  和一秤金不出世的原则不同,金叵罗留洋回来,和绝大多数有志青年一样,希望能够改变中国任人欺凌的状态。金叵罗积极的投身仕途,做过多位军阀的幕僚。
  论才学,金叵罗是西洋名校毕业,难得的高文凭高素质人才。论能力,他又是金点行头一号的高人,能卜卦,能相面。可惜金叵罗偏偏官运不旺,在官场上沉浮了许多年,一直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始终不得大展拳脚。
  金叵罗最辉煌的经历,就是曾经作为山东军阀韩复渠的幕僚,在南京面见过以蒋校长为首的****。
  那时候金叵罗摸爬滚打多年,一腔热血早已经消耗殆尽。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些张口革命、闭口“三民”的官僚们,不过是剪了辫子的大清,只懂得吃喝享乐,并不是真正的解局之人。
  金叵罗已经萌生退意,这一次面见****,甚至都懒得走一个过场,跟几位大人物毛遂自荐。
  在一场应付性酒会上,金叵罗见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
  他见到了何少爷。
  菜市口死尸抱头逃窜事件发生的时候,金叵罗的爸爸还没出生,金叵罗只是听祖辈说过这则奇闻。但是他善于相面,只看一个人的面相,就能断定他的生辰八字、气运命格。
  金叵罗一看何少爷,就知道这家伙绝不该出现在世上,在大几十年前,他就到寿了。
  但是邪门的是,这位何少爷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正是韶华好年光,怎么可能几十年就该死?
  而且何少爷的打扮很怪,明明是六月艳阳天气,他穿了身严严实实的中山装,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这身打扮显得很不合时宜。
  金叵罗猛然间想起了祖辈流传的那件奇闻,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一位,音容笑貌和一秤金形容的何少爷,如出一辙!
  金叵罗自信绝不会看错,故意找了个机会,接近何少爷,想要探探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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