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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越国的王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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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的车马浩浩汤汤的涌进越国洛城的街道,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骑着红枣色的高头骏马走在最前面,目光冷峻的在围在街道两侧的百姓中扫过,腰间上的重剑偶尔碰在马鞍之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红枣色的骏马身上套着黝黑色的盔甲,发出冷冷的幽光,那马似乎有些不习惯越国的冷秋,马唇间发出低低的蠕动声。
  在红枣马的后面是两头黑色的大马,马背之上两个中年人背着箭筒,手握长枪,目光之中暗含着浓浓的谨慎。
  在二人的后方一头白色的高头大马拉着輚辂,淡金色的帷幕将车内的人与外界隔开。
  车的两侧前方手握长戟的战士紧紧的跟在輚辂的旁边,在他们的后方点是已经将弓弦拉至一半的弓箭手,重重的盔甲使他们落在地上的步子都是有些深沉。
  越国的这个时候已然入秋,寒意在这越国的都城中酝酿着,缓缓的等待起白色晶莹的雪块落下。
  项一鸣三人夹杂在街道两侧的人群之中,脚步跟着车马艰难的在人群中移动。
  “项一鸣..”
  “项一鸣..”
  “你走慢点等等我们..”
  断断续续的声音落在项一鸣的耳内,他缓缓转过身看见拓跋倩拉着清雅的手在人群艰难的挪动着。
  他又再次拨开人群朝拓跋倩二人去,他看着拓跋倩涨红的脸蛋,目光时不时跳到那輚辂上。
  “你走的真快。”
  语气中略带抱怨,拓跋倩紧握着清雅的手喘着粗气艰难的将身侧的几人推开,而后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抱怨的声音。
  “项一鸣”
  “项一鸣..”
  “手...”
  拓跋倩不去理会从身侧传来不满的目光和声音,她艰难将手伸向项一鸣,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望着眼前如同奶白色的手,项一鸣神色微愣,脸色有些窘迫,心脏噗咚噗咚的跳了起来,一时不知做什么。
  “手!把我们拉出来!愣着做什么。”
  拓跋倩身体微微的朝前倾斜,将自己的手更加的靠近项一鸣,在她身侧的清雅紧紧的贴在她的旁边。
  “嗯”
  淡淡有些回不过神的声音挤碎在人群的抱怨声内,他伸出一只手,入手的是一片冰冷和柔滑,他的身子像是触到了电流般微微颤动了下。
  “你怎么了?”
  注意到项一鸣的变化,拓跋倩一边散漫的问道,一边目光有点焦虑的看着已经走在前方的輚辂。
  “我带你们两个走!”
  项一鸣没有去回答拓跋倩的问题,他牵着拓跋的手用力的一拉,另一只手推开挤着的人群,将二人护在身下,拨开人群朝着輚辂而去。
  随着项一鸣的挪动,不断有抱怨声响起,当抱怨之人对上项一鸣冰寒的眸子时,他们悬在喉间的话像是凝结起来的冰块,悬在他们喉间,钻心的寒意在他们脑海中炸开。
  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护着两个女子,将自己拨开落在人海里被人流缓缓的吞噬,化作人群中的一个个点。
  “再快点,他们要进宫城了。”
  焦虑的女声透着点疲惫落在项一鸣的耳内,他湛蓝色的眸子看着离自己三人愈来愈远的輚辂,语气少有的软了下来,侧过身看着将目光放在车马上的拓拔倩的脸上:“今天真的是你生日?”
  “嗯,我骗你做什么,这是我十五岁的生日。”
  拓拔倩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青年此刻的神色,她的目光一直跟着马车缓缓移动着,空气之中弥漫着高头骏马吐出的白色气体,浑浊的在半空中化开。
  “你很想见见羽族人的样子嘛?”
  声音中像是带着海风中的咸味,拓拔倩感觉到自己纤细的手被眼前的这个男子握得突然一紧,她愣愣的偏转过头,在项一鸣的湛蓝色眸子下“嗯”了声。
  “拿好!”
  项一鸣握着拓拔倩的手一松,将挂在腰间的霸刀取下,交到拓拔倩的手中,而后在身后两个女子错愕的目光下快速的扒开前方的人群,顺着那輚辂追去,引起一片片不满的声音。
  沉重的霸刀落在拓拔倩的手上,她的背微微躬着,身侧的清雅看见拓拔倩有些吃力,于是帮着她将霸刀拿着,二人拿着刀愣愣的看着挤在人海内跑远的项一鸣。
  骏马的嘶鸣声随着一个少年拉开人群,挡在輚辂前忽的顺着气流在越国的街道上传开,浑浊的热气夹杂着股骚味揉进空气中。
  长戟泛着银白色的寒光,伴随着后方被拉紧的弓弦将街道上的氛围拉至冰点,士兵肃穆冰寒的目光齐齐锁定在前方那个突然窜出的年轻人上。
  最前方的那三个将士拉着缰绳拨转马头转过头来,冷冷的在青年人身上扫过,四指扫开握紧手中的武器。
  “什么人?”
  嘶哑的声音从那枣红色骏马的主人中传出,他看见是个手无寸铁的青年人,刚握紧的重剑的手微微的松开,眸子内掠过一抹寒芒。
  冷冷的风将海边的腥味带来,泛着海鸥漫长的嘶鸣等待,拓拔倩愣愣的看着前面那个挡住輚辂的青年,在眼中腾起雾气的时候,她仰起了头。
  “是这样嘛?为了让她一笑你心中的坚冰都是瓦解了。”
  清雅咬着唇同样的注意到輚辂前的青年,她心中苦涩,前几日在她生日时,那个輚辂前的青年却似忘了般。
  浑浊而冷厉的气体被项一鸣重重的吸入口中,将他狂跳的心脏压抑了下去,他仰起头对上中年人久经杀戮的眼睛,右手抬起,指着帷幕后的人:“我想见见他,我答应过我朋友让她见他一眼。”
  少年斩钉截铁的话落在套着厚重盔甲的士兵的耳朵中,枣红色骏马上的那个中年人望着眼前这个敢于和他对视的青年,他心中有些想笑。
  他摆了摆手:“楚国的世子岂是你想见就见,你下去吧!”
  听不出语气的话落在街道上两侧的百姓耳中,他们都是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在队伍的后方,一个背微微有些驼的中年人赶上来,他焦虑的劝解拉紧弓弦的士兵将箭放下,匆匆的来到项一鸣的身边。
  他是越国接待楚国的官员,他认识挡在輚辂前的那个青年,很多年前他曾在赵府中见过这个青年叫他们越国的第一将军----赵无可叔叔。
  他试着去将身侧这个倔强的青年拉开,躬着身在项一鸣耳中说:“我说公子啊!你倒是快让开啊,如若惹得楚国的使者不满,大王怪罪下来,小的们可担不起啊。”
  少年倔强的身子挡在輚辂的前面,湛蓝色的眸子内蕴含着倔强,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处任凭身边这人拉扯。
  躬着身的男子脸色铁青,急忙抬头尝试着向枣红色骏马上中年人解释:“沈将军这是吾国赵将军的侄子,请你...”
  枣红色骏马的重蹄重重的踩在地面,马背上的那位中年人听到“赵将军”时,他冷厉的眸子一缓,翻身下马,走至躬着身的男子身边,目光在项一鸣上扫过:“你说的可是赵无可。”
  “是的是的”
  有些急促的话从喉中扯出,躬着身的男子仰起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不住点头,谨慎的观察着眼前这位身披重甲的男子,大气都是不敢喘一口。
  “六年了!”
  有些踌躇的话在空气中散去,那位沈将军将目光从项一鸣上移开,转身再次翻身上马,拉动缰绳,微微回过头看着倔强站在边上的青年:“让开,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次我...”
  “我答应过她,我要她今天可以见到他。”
  马背上的沈将军话还没有说完,项一鸣再次举起手指向帷幕内的男子,声音不大不小的落下,眼皮有些跳动的打断沈将军的话。
  “放肆...”
  “沈将军息怒”
  极脆的声音打断马背上沈将军的话语,淡金色的帷幕被拉开,露出一名面如脂玉,眼如星辰的青年男子,他嘴角带着未展开的笑朝项一鸣看来。
  如雪的白发被银白色的冠帻束起,披着黝黑色的大氅,手指纤细,他抬起头望了望洛城上空,远方几只落雁化作几个极小的黑点。
  “早闻洛城的天冷,倒也可以看到如楚国的落雁。”
  清脆的声音落下,輚辂内的青年朝马背上的沈将军摆了摆手,又敛了敛披在肩上的大氅,目光落在项一鸣上:“今日我性子倒也不错,我很想看看你嘴中那人。”
  笑容绽放,极为儒雅高贵的气质随着这个笑容在项一鸣眸子内掠过,对上輚辂上青年棕色的眸子,他微微有些失神,这般的男子倒也生的妖异。
  “叫你的那个朋友出来吧!”
  青年语气缓慢中带着慵懒,目光从项一鸣上移开,转而扫视起洛城的街道来。
  “项一鸣”
  “项一鸣...”
  “在这,我们在这....”
  拓跋倩高高的挥着手,刚才项一鸣站在輚辂前,把她和清雅都吓得不小,她和清雅拖着霸刀拨开一个个人。
  纤细的手落在项一鸣的眸子内,他拨开人群,将拓跋倩和清雅从人群中拉出,取过二人手上的霸刀,扣在腰间。
  “哦,这越国的女子倒也生的精致。”
  輚辂上的青年嘴角露出笑意,目光在拓跋倩和清雅的身上漫过,如雪般的发丝被他轻轻撩起:“你们两个谁想见我?”
  “我”
  拓跋倩松开清雅的手,在士兵们谨慎的目光中走向輚辂上的青年,妖异的眸子带着疑问在青年上扫过:“原来羽族是没有翅膀的,我长这般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羽人。”
  哈哈...
  輚辂上的青年似乎被眼前这个妖异的女子的话语逗得发笑,他望着眼前的拓跋倩,如若星辰的眼睛微微转动:“你叫什么名字?”
  “拓跋倩,越国星宿师拓跋预宿的女儿,你呢?”
  拓跋倩眸子内闪过一丝的失望,她实在是有些找不出眼前这羽族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大胆,楚国的世子岂是...”
  “哎,沈将军..”
  輚辂上的青年再次朝沈将军摆了摆手,笑着摇了摇头:“嬴梨,楚国的世子。”
  “一位不知自己翅膀在哪的羽人..”
  青年后面的话落得极轻,有些让人听不清楚,他朝着拓跋倩展颜一笑,松开揭开帷幕的手,淡金色的帷幕再次落下掩住青年的身子。
  拓跋倩一愣,身子却是被士兵推开,项一鸣牵住她的手被推在人群堆中,再次看着輚辂在士兵的簇拥中缓缓步入越国的宫殿。
  一座羽族徒有翅膀却无法展翅的囚笼。
  车队愈行愈远,最后彻底在三人的目光中消失,看热闹的百姓也是逐渐的散开,三五成群的交谈着。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项一鸣收回目光,瞅了一眼还站在远处发愣的拓跋倩。
  “谢谢你,项一鸣...”
  缓缓的气体被拓跋倩吐出散在迎面朝她扑来的冷风内,她缓缓的蹲下身,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的头附在自己的膝盖上。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拓跋倩,项一鸣和清雅互相疑惑的对视了眼,有些不明白状况。
  “拓跋姐姐,你怎么了?”
  “是累了嘛?”
  清雅蹲下身,伸出手搭在拓跋倩的身上,目露疑问的在拓跋倩的耳边问起。
  低低的啜泣声被风抽开,刚蹲下身的清雅一愣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手缓缓的移往拓跋倩的后背,轻轻的拍打起来:“拓跋姐姐,如果你心里难受就哭吧。”
  站在二人身侧的项一鸣低头看着掩着脸低低抽泣的拓跋倩,他湛蓝的瞳孔微微一缩,手骤然握紧霸刀,他想要说出的话凝结在喉间吐不出去,咽不下来。
  “我不敢回去,我每日都不敢...”
  “我怕....我怕我爹在我的眼前消失,我却无能为力...”
  “我怕,我不敢去面对..我爹是天下最好的星宿师,这是他为自己算的的命运...”
  “躲不去的,星宿师的预言是这天拨弄人世的手....”
  低低的抽泣声在街道上蔓延而去,时不时有人好奇望来,项一鸣站在那,他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拓跋倩,第一次知道这个平时跋扈的丫头心里也是会害怕。
  这个目空一切的拓跋倩也相信星宿师的预言,相信这天可以左右她的命运。
  很多年后,项一鸣向拓跋倩问起这个问题:“星宿师的预言是不是很可悲,明明看见了那双大手却什么也做不到。”
  拓跋倩看着他没有回答,手中的匕首刺进她自己心窝中带着冷,血花在他的王座上绽放,凝固成一朵朵小花。
  他凝视着怀中的这个人会莫名的想起今天.他知道这一切都回不去了,望着岁月的那一头,他会觉得的陌生,可那又的的确确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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