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真相

　　莱特步行在洞穴之内，一手提着大剑，一手举着夜行石，虽然身上重新置办的“龙穴牌”全身甲在炼金术塑型之后仿佛订制一般合身了许多，但穿着这样的铁皮罐头行动在矿洞之内，仍是难免深一脚浅一脚。
　　“大叔，你确定这里可以通往城内？”
　　莱特还是生平第一次下矿坑，东张西望难免好奇。
　　“废话！本神手握天地万物，区区一领地理不在话下。”
　　龙胖子自我吹嘘着。实际上他的主神资料库虽然有各种补全，但也没细节到这种地步，纯属是因为这个部分当初写作时候的记忆深刻。
　　那时正写到龙傲天在乌云城里遭遇追杀，本来按惯例随手捡宝或爆种或天降少女反杀就完了，但当时被评论各种喷无脑外挂傻逼作者弱智光环，一怒之下开始虐主。敌人方面各种诸葛之智关云之长层出不穷，主角气运连降十八级甚至生平第一次施法失败各种悲惨，结果等到自己嗨够了的时候才发现，局面已经被自己写死了，怎么也救不回来了。最后无奈之下只能用“贵族总是留着逃生通道”这种毫无征兆临时刷出来的路线硬逃到了城外，于是评论区理所当然更加爆炸各种嘲讽，气得自己化悲愤为食欲，那个月又胖了十斤。
　　那次事件之后更坚定了自己“人生就是要龙傲天，什么智慧谋略全是狗屁”的信念，所以记忆特别深刻。当时的逃生路线就是从这个金牙矿洞跑出来的，那么反过来当然也能潜进去。想来对方的战力全都投在了城外，还不信他能就那么在大街上双力代把莱特给秒了！
　　“这里就是金牙矿洞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领主的时候，他就威胁着要把我送来这里挖矿挖到死呢。”
　　莱特随口回忆着。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矿洞，出产一般的铁矿，极低的伴生一点秘银矿，品位中下吧。”
　　龙胖子合计着进城后要如何说服传送门处的法师，如何联络蒂娜米兰德等人，更关键如何把自己从关系中摘清楚，甚至进一步如何捞取好处，脑中诸事繁杂，只是随口回答着。
　　“那为什么要叫金牙矿洞呢？我还以为是产金子的呢。”
　　莱特又问道。
　　当然是因为那是自己随手取的名字，因为WOW里的狗头人矿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手就给命名了。当初还想过要不要放点狗头人进去大叫“不要动我的蜡烛”，后来实在觉得违和才迫不得已放弃了。
　　“一个矿洞，叫KISSME还是叫KILLME有何差别？专心看路吧。”
　　龙胖子不耐烦说道。莱特也听不懂那好像是法师咒语一般的语言，但大概意思猜得出来，不敢再多话，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着。
　　这矿洞不算复杂却很是的狭长，莱特在洞里走了半天，越走越感觉气氛不对，也顾不得创世神大人正在沉思，匆匆忙又问道。
　　“大叔，我觉得不对。这矿洞怎么都没人啊？外边没人里边也没人！”
　　莱特声音有些紧张。
　　“没人？没人还不好，你又不是盗贼会潜行，有人还不得一路杀进去！”
　　龙胖子心不在焉说道。龙傲天出来时候不也没人，作者要它没人它就没人了呗。
　　嗯，等等？没人！
　　龙胖子总算是从自己沉思中惊醒过来，想起现在自己不是作者，一个十天前还被叫着要丢过来挖到死的矿洞当然不可能是早已经废弃的状态；这里是艾斯兰德不是地球，没有五天工作日不存在休息日，矿工更不可能是罢工去了。事有反常必为妖，这里面有鬼！
　　龙胖子也毛骨悚然了起来，有了一点点的怀疑之火，所有关注到的，没关注到的线索统统好像野草燎原般烧了起来。
　　乌云城领主勾结了一个亡灵药剂师准备谋反，这从逻辑上就非常诡异。只是抱怀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龙胖子也没费神去多思，但现在不得不认真想一想了。
　　前领主的叛国大计其实那天自己已经推敲得差不多，库彻斯特那老头子也表示了认同，具体就是：首先架设小规模传送门，积攒一小波野蛮人兵力，等哈伯克挥军南下攻打边境吸引住帝都注意力的时候，迅速起事。切断帝都与乌云城的传送门，控制乌云城内要害与周边交通路线，然后利用乌云城周围商人囤积的大量物资，迅速扩建大型双向门，在王国反应过来之前从哈伯克境内拉过来野蛮人大军和高阶兵种，从南方腹地直插王国的要害。此时华斯特受到南北夹击处于颓势，一直犹豫不定的西哈努克想必也会手痒要捡便宜，从东北再杀入，给予帝国致命一击。
　　但当日只是随口一说大略，细细想来的话其中还是有很多关要值得推敲的。
　　首先就是“攒一小波野蛮人兵力”的问题。就算控制城镇等工作可以交给事先勾结的贵族私兵、黑暗佣兵等第五纵队的杂鱼，控制周边交通，攻占临县重要地形等工作还是需要野蛮人的攻坚力量来完成的。这支兵力最少也要能抵挡帝都不计成本搭建的临时传送门输送过来的小股精锐战力，直到大型传送门完成。说是一小波，但还真不能太小。
　　这样的一支估计得有数万人规模的队伍要想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传送过来，就算是有领主这个最大的二五仔罩着，也得降低传送效率，尽量缩小单次传送的规模，慢慢传送个十多天，而且集结之后还要藏起来等待起事的时机。
　　这么多的人，藏在哪里？吃什么？一支数万野蛮人的大军，混迹在乌云领这么个人口稠密商贸往来频繁的地方，要不打人眼目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这里有着大量的商贾充满了鱼目混珠的可能来解决吃饭等物资问题，藏身之处的选择仍然屈指可数。龙胖子不信玫瑰公主和库彻斯特他们没好好搜查周边甚至包括这个金牙矿洞，但显然没什么收获，最后怕是只好选择认为前领主刚刚准备传送攒兵就因为意外暴露了，事败在了萌芽阶段自己运气真好。
　　其次，也是更关键的一点。就像前领主自己指出的那样，上边的问题也许可以用某些技术方法来解决，但也没办法阻止世界河以南的狮鹫王朝和埃拉西亚渡河北上支援自己的人类盟国。就算对华斯特一时占到上风，华斯特死守帝都之下，人类联军北伐终究不是野蛮人国度能够抵挡的。
　　从战术层面说，野蛮人完全不擅长水战，和长于航海术的狮鹫王朝在世界河里开战无异寻死。当然，短时间内狮鹫王朝能够调动的兵力有限，但如何成功地将这些有限的兵力阻击在世界河以南，起码第一时间不要让他们投入支援战场，也是这场战役胜负的关键点之一。
　　最后，也是最不起眼但自己偏偏觉得最奇怪的地方——那个亡灵炼金师到底有什么作用？抛去莱特这种超级麻瓜才会相信的“制造亡灵大军”之外，这个角色的不可替代性在哪里？
　　从一开始前领主就假做对炼金术感兴趣的样子——都到现在了，谁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业余爱好炼金了，并趁机向诸多贵族索要了大量炼金奇物，方方面面都证明，他的叛国大业中，炼金术是重要一环。假设之前所有奇奇怪怪的线索都可以甩锅到亡灵炼金师头上的话，那奇怪的硬化病症，影响蟑螂的人体强化术，还有什么烂肠大臭之类，这些指向确实像一个试图制造瘟疫的家伙，但他能用瘟疫干什么？
　　在自己的故事中，亡灵瘟疫首次正式登场已经是中后期了。来自极东亡灵岛的大军驾驶着破烂幽灵船，用最糟糕的航海术在海战上重创狮鹫王朝的无敌舰队——那些不死生物很轻易地就被打落了海里，但它们不需要呼吸，落海后反而从船下破坏了船只，人类靠游泳在海里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之后亡灵们从海底步行登陆了暗月海滩，开始和森林诸部族大战。因为受到永恒之树祝福的缘故，亡灵法师最拿手的死者复生无法作用在森林种族身上，于是亡灵们开始顺水源散播瘟疫，大败森林联军。
　　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龙胖子脑筋急转，有什么东西已经要呼之欲出。就在这时候，前面的黑暗中，挖矿的叮叮当当之声也由细到响逐渐清晰了起来。
　　“咦？终于听到前面有声音了！”
　　莱特精神一振，快步向前走去。
　　你是在潜入啊，哪有听到挖矿声还往前凑的道理！嗯，挖矿声？这漆黑一团的，暗夜精灵也挖不了矿啊？
　　龙胖子微微纳闷，猛然惊醒，抬手想要阻止宿主。
　　“等等，别过去！”
　　晚了一步，莱特已经来到拐角处，手中夜行石光芒虽然黯淡，但在这个纯黑的环境中也好似一盏明灯，淡淡得照开了眼前的景象。
　　脚下大概落差了有十米的巨大坑洞中，寥寥一照之下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矿工们几乎摩肩接踵地在挥舞着矿镐，虽然有一部分是人类，但绝大多数却是“老朋友”大耳怪！
　　“野蛮人大军！”
　　莱特大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下的碎矿石微微崩裂，一颗不大的石块顺着斜坡就那么滚了下去。
　　“咚咚咚咚……”
　　本来不大的落石声对比那叮叮当当的挖矿声就好像一滴水混进了一锅水，但事实上却是一滴水混进了一锅油，无声的沸腾瞬间传遍了整个洞穴，所有的挖矿声一齐消失了。
　　面前的大耳怪和人类矿工一齐朝这边转过头来，本来已经退开一步的莱特看清了这些“东西”的脸，吓得连连退了三步，几乎被脚下石头绑倒。
　　就见不论是人还是大耳怪，一张脸都是黑漆漆的，那不是因为矿渣粉末沾在脸上而造成的，那发自肌肉深层的漆黑，显露出的是属于死亡的颜色。
　　“亡灵！”
　　不需要任何鉴定，就算是麻瓜如莱特，也脱口而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小子，我们都错了，你才是对的。”
　　龙胖子看着这一幕同样瞪大了眼睛，不知怀着究竟怎样的心情说道。
　　“前领主确实是利用亡灵炼金师在制造亡灵军团。所有亡灵种族中唯一一个不是因为法术死而复生的种类，他们还在活着的时候就被病毒，也就是瘟疫感染，活生生变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丧尸啊！”
　　龙胖子在莱特脑中的叫声好像发令枪，所有的丧尸开始缓缓挪动他们的身体，手中拖着矿镐、木棍等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宛如一道缓慢却不可阻挡的城墙朝莱特碾压了过来。
　　“大叔，现在怎么办？”
　　不管这到底是死了还是不死不活，生者对亡灵本能的恐惧让莱特的双脚微微颤抖了起来。
　　“逃吧！”
　　龙胖子果断说道。
　　“这里的丧尸没一万也有八千，就算是剑圣在此也只有被累死的份。但这些东西移动速度非常缓慢，你转头跑，他们不可能追得上的。”
　　“跑……”
　　莱特下意识就要照做，但拔脚之际又生生扎住了。
　　“我要是跑的话，他们会跟着我跑出矿洞去吗？”
　　龙胖子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那不行！”
　　莱特一咬牙，把兜里所有的夜行石掏了出来，摇亮之后扔上了洞穴高处。虽然都是些廉价货，但协力之下也把前后十数米的地方照得一片通明。
　　莱特拔出了双手重剑，又左手一摆，地上契约之阵闪动，把班尼召唤了出来。仿佛是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小狼龇着几颗小乳牙，在地上蹭着刚长出来的小嫩爪，对着丧尸们的方向发出出生第一次的咆哮。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把亡灵放到上边去。这是上万的亡灵，乌云城所有的人都会死的。”
　　莱特横剑，说道。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你还没那个资格搞出‘无数丧尸’这种错误。你现在是撞破了一个马上可能危及十数万人生命的大阴谋，想要拯救他们的话绝对不是在这里送死满足自己的英雄欲，而是赶快出去报信，只有帝都的力量，国王、玫瑰公主、库彻斯特大师他们，才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龙胖子急匆匆劝说着。
　　“……大叔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我只是一个梦想成为骑士的乡下小子，我能做的首先是我眼前的事情。”
　　莱特稍稍犹豫了一瞬间，复又坚定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了，不要成天想着牺牲，那只是成全你自己狭隘的英雄情结，会坑死成千上万人的！”
　　龙胖子吼叫着。
　　“大叔……”
　　莱特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你说的这些都是骗我的吧？乌云城外边现在还埋伏着杰克男爵的佣兵杀手，我们根本不可能进到城里联络上大师他们吧？”
　　我操！你这会儿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龙胖子真有被人糊了一脸的的感觉，除了粗口真的无话可说了。
　　“骑士的精神就是直面自己的责任，公主和大师他们会去拯救乌云城，而我的责任就是一直挥剑，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莱特挥动长剑，迎向了无边无际的丧尸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