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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收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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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怎样的主人就有怎样的仆人,安娜大小姐喜欢打探小道消息的毛病自然一丝不漏、甚至变本加厉地传染给了她的侍女们,因此,薇薇安便忍不住心想,等见到小姐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场景一丝不漏地告诉她。
  卡尔心头却是另一般想法:自家少爷真是料事如神,不仅仅摸清了自己和薇薇安的关系,还叫自己拿捏着时间把薇薇安叫来这里。这下子可好了,一旦薇薇安忍不住找安娜小姐汇报,梅瑞狄斯家族还真要同少爷所希望那样乱起来呢。
  看来不论是谁惹了少爷,都不会有好结果。想到自己不知不觉落入陷阱中的经历,卡尔不禁打了个寒战。
  维托·布亚诺手中持着一张帐单,从米尔·伍德的银行中走了出来,银行门口的大理石石阶似乎从未如此高耸巍峨过,再加上匍匐在两边的一对石狮子,竟让维托于不经意之中有了俯瞰众生的错觉。
  成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他回归莱庇提亚后,亲手制定、亲手执行的第一个计划:他以梅瑞狄斯家族成员的身份,得到落在自己名义下的五百万元资产;将这些资金注入证券交易所,购买了方初上市、股价尚有上升空间的麦克莱恩兄弟防务公司的股票,以第三方的姿态强势介入莱庇提亚的金融市场,引起了新旧两党的注意力;接着以这些股票为抵押,在米尔·伍德的银行贷款,给麦克莱恩的董事会施加压力,同时进一步大幅度提升股价;当董事们从中醒悟过来,想要以发行新股的方式制止他进入董事会时,他却以精妙的巫术操纵了科林·霍曼的情绪,借助管理层施压使得对方的计划胎死腹中;最终,当董事会请来了安东尼·梅瑞斯蒂这一“白衣骑士”时,维托早已赶在这之前,把手头的股票尽数卖给了以米尔·伍德为主的新党。
  一切风轻云淡,不着波澜。至少表面上看,对维托来说是这样的。
  整个计划看上去不大不小,仅仅被限制在莱庇提亚有限的圈子之中,但却是维托立足于此、为教父复仇的第一步。乍一眼看上去,麦克莱恩兄弟防务公司的市值大幅上升,新党也随着股份的占有而得以在女王陛下的东征计划中分得一碗羹,但表面上的平静下却埋了矛盾的祸根。谁也猜不出,这场游戏中最大的获益者,竟是这位看上去在新旧两党双方夹击下狼狈退出的外来人士。
  俗话说得好,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在这次孤注一掷的投机行为中,维托借势于股价的暴涨,获得数倍于本金的收益,随即激流勇退,把矛盾留给了明争暗斗的新旧两党。
  维托猜测,现在旧党肯定把他当成了新党请来的托,而新党则把他当成了唯利是图的投机者,这样一来,距离他的下一步计划——以维托的身份打入新党圈子,毫无疑问又进了一步。
  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维托于阶梯上拾级而下,绛紫色的星光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垂到了银行的青铜大门之上。眼前的细石路面和整齐的楼宇均在他的眼睛里模糊了起来,而教父的笑靥却于他的脑海深处愈发清晰可辨。
  眼前路已明晰,他告诉自己,只待我步步向前。
  刚刚尝到了甜头的安东尼·梅瑞狄斯这时候刚刚把辛西娅·拜伦送到庄园的门口,胸中怀揣着想要大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想象着在父亲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全部踩在脚下的美好愿景——或许还要加上一点,打破了家族里那该死的规矩,甩掉了不知情趣的安娜,娶了——比如说,这位漂亮的未来弟媳。
  在绛紫色星光的照耀下,身着绿色长裙的辛西娅·拜伦与明媚的光线融为一体,浑身上下光辉熠熠,再加上她刻意扮出来的那副温婉的微笑,更是让安东尼感觉到了一种与安娜·梅瑞狄斯那种强势而刺眼的截然不同的美感。
  “三天之后,我跟你去找那个维托·布亚诺好好地谈一谈,”安东尼露出了一副充满信心的笑容,“绝不辜负小姐的期望。”
  辛西娅神色不变,远处却忽然轰隆隆地驶来了一张漆黑的老式敞篷轿车,车上坐着的那个高大男子倒是在场两人都认识,正是雅各·爱德华兹。只见他脸上此刻是一反往常的焦虑不安,浓密的双眉近乎皱成了一个倒八字。
  等这辆车行驶到身边,辛西娅也自知有紧急情况,车门一开,便凑上前去,雅各·爱德华兹则颇具默契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其间,只见辛西娅双唇微微抿起,脸色有些泛白。望着眼前这一幕,安东尼的心中骤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辛西娅与雅各的谈话倒是很快便结束了,重新来到安东尼身边的时候,辛西娅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般。但当她开口的时候,安东尼却隐隐感觉自己被耍了。
  “梅瑞狄斯先生,我们真的很抱歉,”辛西娅以很真诚的眼神对安东尼说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那位维托·布亚诺,已经赶在我们与他的第二次谈判之前,把股票全部出售给了米尔·伍德银行。”
  话音落罢,辛西娅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登上了雅各身旁的副驾驶座,在汽车轰隆隆喷出深灰色浓烟的同时,于众多的楼宇间穿梭着扬长而去。此时此刻,那个身着绿裙的亭亭玉立的少女早已消失在人们眼前,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雷厉风行却又格外刁蛮的西里尔大少爷——就算她穿的是难得一见的女装。
  安东尼以愤慨的目光目送着那辆轿车远去,随即转过身来,闷哼一声,拳头重重地砸在庄园的护栏上,搞得他青筋暴露、骨肉生疼。
  而在不远处的一座白色小亭子里,独自品着下午茶的安娜正在一手掩唇,轻轻而笑,唇齿之间仿佛吐露出这样两个字:“蠢货。”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安东尼的举动很快就会变成族内的一个笑柄,只是她猜不到,在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有没有因被传扬为赌徒而恼羞成怒的弟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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