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两张纸人

　　庞喆禹的“血指”一点在小绿的眉心，小绿顿时睁开了眼睛，甚至越睁越大，面色顿时狰狞起来，痛苦地扭曲着身子。
　　因为家里突然多了霓裳和两个家丁的阴魂，鬼气很重。开始的时候，庞喆禹还想着小绿多半是被鬼怪迷着了，就没有朝更恐怖的方面去想，这才咬破手指，用自己的灵血去驱散缠住小绿的鬼怪。
　　不料一看小绿眼下的架势，庞喆禹当即就慌了神：这可不是一般的鬼魂缠身，而是眼前根本就不是小绿。
　　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小绿痛苦地挣扎了几下，面目逐渐扭曲变形，肉体慢慢的瘫软，消散，化为黑烟。就像一滴墨汁滴落在打湿了的宣纸上一样，逐渐在床单上散开，然后飘远、消失。
　　再看床上，只剩下一张纸人。
　　吓得丢掉了两魂五魄的庞喆禹立即弹起身子，急急地套上裤衩，披上外衣，凌空从床上越到了六尺外的桌子上，双腿交叉盘坐，左手持掌和嘴巴平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直立鼻梁与眉心之间，双手护面，快速念起了还魂咒语，很快就将吓散了的两魂五魄召回。
　　然后两根手指一指床上的纸人，那纸人就冉冉飘了起来，顺着庞喆禹手指的指引跌落在桌子前面。庞喆禹的手指画着圈儿，那纸人逐渐就扭成了一团。
　　庞老爷也不顾及什么羞与不羞了，跳下桌子，扯开裤衩掏出那玩意儿，一泡尿朝纸团淋了下去。只听得一阵哧哧响声，那纸人瞬间就化为一缕青烟飘散，地上只有几片焦糊的灰烬。
　　庞喆禹转了两下眼珠，突然又是大惊失色，迅速穿戴整齐，急急的跑向女儿庞嫣然居住的紫薇阁。
　　刚刚叩了两声门响，就听到里面嗲着声音说：“老爷，谢歇息了。”声调和语气都跟刚刚小绿那个纸人发出的一样。
　　庞喆禹痛苦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
　　抬脚就踹开了紫薇阁的房门。
　　“老爷，歇息了……”
　　纱帐里的庞嫣然，的确是躲在被子里歇息了。
　　庞喆禹顾不上了避嫌，一把掀开纱帐，右手拇指一挤食指顶端，一滴鲜血就冒了出来。朝着庞嫣然的眉心一点，纸人立即被打出了原形。
　　毕竟是女儿的房间，庞喆禹还是不太好撒尿浇灭纸人，索性将纸人撕碎，扔进了马桶里，效果也是一样的。
　　来到桂芳阁，夫人文氏还在念经，明明知道庞喆禹就在窗外，却不理不睬，一盏青灯沉寂。
　　在来到一重门停尸的茶坊，四个家丁立即起身相迎。庞喆禹走近霓裳的尸体，解开白布一看，霓裳还是从前的霓裳。
　　是谁敢在庞府撒野，将自己的小夫人和爱女变成了纸人？庞喆禹愤怒至极，却不知所以。
　　庞喆禹纵身跨到大院，叫了一声“庞伦！”
　　庞府的下人都睡得早，只要没有什么大事，吃完饭天一黑就各自到房间歇息了。
　　这十几年来，自从庞睿琦嫁到朱家之后，庞府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老夫人文氏因为女儿的事情被庞喆禹冷落，早已心灰意冷。加上最终也没有帮助女儿庞睿琦和闵啸天成双成对，连那个外孙也不知所踪，慢慢的也就万念俱灰，整天只知道吃斋念佛，天塌下来也不会过问。
　　二夫人丁氏，原本在庞府就没有什么地位，老爷娶了年轻美貌，心机了得的小绿之后，更是半点想法也没有了，整天吃吃喝喝，偶尔和下人赏花赏月逛大街，青城所有的名胜古迹，大小刹宇，无不留下丁氏的足迹，倒也潇洒自在。
　　至于从前的那些贴身佣人，大都上了年纪，很多人都告老回乡，各种借口都有，主要还是因为受不了小夫人和刁蛮小姐的窝囊气。剩下的，能躲就躲，不必自找麻烦。所以天一黑就各自睡觉。
　　正因为如此，庞府里就少了从前的生气，沉寂得如一潭死水，倘若真有那么一点涟漪，就是庞嫣然偶尔的嬉闹笑骂……
　　只有庞伦，毕竟也是庞氏之人，一直就住在庞府第一重门右面的“门卫室”里，忠实地守在庞喆禹身边。
　　庞伦没有睡，这一夜的雨来得突然，他有很多心事要想。
　　一听老爷一声闷喝，庞伦立即推门而出。
　　“老爷，您怎么还不安寝？”
　　一看见庞喆禹上身都湿透了，立即返身拿出一把伞，跑出来给他撑起。
　　庞喆禹没有回答庞伦的关切，直接说：“今夜这雨来得蹊跷，你安排好夜间值守的护卫，特别是茶坊和后院，要不你都给这两个地方再加上两人。对了，王伊水呢？怎么不见他值守？”
　　王伊水是庞府护卫队长，统领着庞府的三十六个家丁。现年二十九岁的王伊水是庞喆禹收养的孤儿，从小跟着老爷练武，有着一身非凡的武功，在庞府的地位仅次于庞伦。
　　“哦？”庞伦愣了一下，说：“他没有禀告老爷吗？他倒是给我说了，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特地请假一天，回东麓去给他死鬼老爹烧纸去了，说好明天一早回来。”
　　庞喆禹想了想就点点头，不再追究此事。突然走进庞伦的房间，在藤椅上坐下，招手叫庞伦靠近，小声说：“那你今晚就不要睡觉了，注意家里的动向，我一会儿有点事情要出去……”
　　“老爷”。庞伦佝偻着身子，有些心疼地说：“这么晚了……要不……我陪你出去吧。”
　　庞喆禹摆摆手，说：“我离开这一阵你得把家看好，实话告诉你吧，南山道观是靠不住的，南宫菅野徒有虚名，无法超度亡魂。我得到北寺去一趟，请慧圆法师明在过来给霓裳做做法事，希望霓裳早日超生，往生极乐世界。”
　　庞伦点着头，慢慢的抻起身子。
　　庞喆禹说完，径直回到三重门。
　　庞伦打着雨伞，就一直在一重门的朝门边等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不见庞老爷过来。
　　老爷要出门，难道不从朝门出去吗？
　　庞伦自嘲地笑了笑：老爷原本就不是凡人。
　　庞伦果然一夜未睡，直到五更时分，鸡叫第二遍的时候，雨停了。朝门外突然想起急促的叩门声。
　　庞伦急忙跑到门边。
　　庞府的大门是两扇厚实的实木门板，八尺宽，五寸厚。闩门的门闩也是臂膀一般粗细、三尺长的两根实木，溜圆得很有年头了。
　　庞伦跑到门边，按惯例先打开朝门上的一个六寸见方的门洞，看看外面来人是谁。
　　这一看不打紧，庞伦当即慌了神：迷离的灯笼下面，一个身着黑衣的俊朗公子，搀扶着一个同样是一袭黑衣女子，正焦急地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