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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风雨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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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预计之中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并没有马上到来。.最快更新访问:。
  
  黄纱之后的母后皇太后,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几分惊异,几分不安,但更多的是……茫然。
  
  没有什么愤怒的意思。
  
  怪了。
  
  过了好一会儿,慈安开口了:“这上边儿,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可是……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呀?”
  
  五位大军机一齐哑然——她没看懂!
  
  这两份揭帖,只要读过一点子书,哪怕只是‘蒙’童,也不会看不懂。但是,母后皇太后的“文化水平”,连‘蒙’童都够不上。
  
  咳咳,确实是“脑袋瓜儿不大灵光”啊。
  
  可是,揭帖上边的话,真正是“非人臣所敢闻”——听都听不得,其中含义,为臣下者,又如何可以当众宣之于口?
  
  更怎么敢当众“譬解”给母后皇太后听?
  
  难办了。
  
  养心殿东暖阁中,一片难堪的沉默。
  
  君臣之间,不可以长时间保持这个状态;君上的问话,臣下亦不可以不回答。虽然母后皇太后没有具体指明问哪个人,但五个军机大臣中,文祥是一开始就被恭王派差给太后回话的人,揭帖也是经他的手,才到了御案之上,理所当然,首当其冲。
  
  文祥咬了咬牙,心想,这种事无从回避,拖下去,只会愈拖愈‘乱’,愈描愈黑。事已至此,顾不得避讳了,狠一狠心,快刀斩‘乱’麻吧!
  
  他轻轻吸了口气,说道:“请太后留意那首四句七言的揭帖。嗯。开头的两句,‘关关雎鸠河之洲,三更半夜好个逑’,这是从《诗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变化而来。诗经的这首诗,讲的是……男‘女’爱慕之事。”
  
  听到“男‘女’爱慕”四字,慈安眼皮一跳,惊愕不安的神‘色’,倏然加重了。
  
  文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再请太后留意。这四句话的……第一个字。”
  
  关,三,杏,贞。
  
  慈安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脸‘色’倏然变白,紧接着又涨得通红。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甚至是恐惧的神情。
  
  “你是说,这个揭帖,说,关卓凡和……她?”
  
  母后声音颤抖,最后一个“她”字,‘花’了好大气力,才勉强挤了出来,似乎。连牙关都在打战。
  
  “……是。贼子之言,卑污险恶,实非生人所忍闻。”
  
  慈安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一时间,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两行泪水,无声地滑下了她光洁的脸庞。
  
  跪在地上的文、宝、曹、许四个。不敢高高仰头,看不清这个情形;这个情形。只有站立着的恭王看明白了。他慌了手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母后皇太后开口了,声音很轻,但底下的五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对他们两个不起!”
  
  说罢,放声大哭。
  
  果然“风雨大作”,但是,和大军机们之前想象的,却完全不同。
  
  几个人方寸大‘乱’,恭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叠声地说道:“臣等奉职无状,致贻主上之忧,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几个军机大臣忙不迭地磕头,此起彼落,煞是好看。
  
  慈安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地,一边哭,一边说:“他们两个,在外边辛苦‘操’劳国事,北京城里,却出了这么档子糟心事,我……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俩呀?”
  
  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阴’谋暴‘露’,案子完全抓在人家手里,形势对己方极其不利,接下来不知会如何牵连蔓扯?但若母后皇太后多少信了揭帖上面说的,局面还算能扳回几分——可是,看如今的情形,她是一丝一毫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非但如此,还十足十地心存内疚——这不倒了过来,反叫“他们两个”加了分吗?
  
  怎么办?!
  
  可怜五位大军机,有的人脑‘门’都碰青了,上边的才算止住了哭声。
  
  不过,母后皇太后雨后梨‘花’,眼睛红肿了,妆容也‘花’了,这个样子可没法子继续议事。许庚身出去,叫了太监进来,扶母后皇太后到西暖阁去,打水洗面理妆。
  
  当然,对着一班太监,恭王还得声‘色’俱厉地‘交’代一句:“哪个敢出去胡说八道,立即大棍打死!”
  
  慈安离开之后,几个军机大臣,彼此以目,面面相觑。但是,养心殿东暖阁这个地方,臣子是不可以随便说话的;君上不在场,臣子更不可以随意相互议论。所以,都只好沉默不语。
  
  寂静似乎是有重量的,从四面八方压了下来。虽然各怀心思,但每个人的心里头,都好像装进了一块重量不等的大石头。
  
  整整过了差不多三刻钟,母后皇太后才回到东暖阁。
  
  跪迎之后,恭王并没有站起来。慈安皱了皱眉,说道:“六爷,你赶快起来,这个事,又不关你什么干系。”
  
  唉,希望真不干我什么干系。
  
  恭王起身后,慈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心思‘乱’极了,六爷,你们说,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恭王说道:“此案……如何办理,非臣下所能妄议,请母后皇太后宸衷独断。”
  
  慈安用她少见的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唉,六爷,你就别跟我虚客气了,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用得着问你们?”
  
  这个口‘吻’,于慈安来说,是少见的严重了。
  
  恭王矮了矮身子,说道:“太后责备的是,臣惭愧。”
  
  “唉,不是责备。出了麻烦事,大伙儿要一块儿想辙,这个……唉,该怎么办,你就直说吧。”
  
  恭王努力不让人听出自己语调中的苦涩:“这个案子,既然是……轩军和步军统领衙‘门’揭开来的,自然也要由他们办下去。”
  
  慈安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的。不过,他们只是下边办事的,上边是不是还得有主事的大员?”
  
  咦,看来母后皇太后在西暖阁的时候,对这个案子,已经有所思虑,不再是手足无措、毫无章法的模样了。
  
  “是。”
  
  “该派个亲王吧?是不是还得加上大学士、军机大臣?”
  
  “太后圣明。”
  
  “谁能办这个差事啊?你们看,五爷怎么样?”
  
  下面是异样的沉默。
  
  慈安肯定觉得军机大臣的反应有点奇怪,温言说道:“怎么,五爷不合适?你们是不是……觉着他的‘性’子太粗疏了些?”
  
  避无可避。
  
  恭王心里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关于惇王,除了他,别的军机大臣是无法开口的。
  
  恭王轻咳了一声,说道:“回太后,粘贴揭帖的几个贼子,很有可能,是从一个叫做‘聚贤馆’的地方出来的。”
  
  慈安见他答非所问,微微皱眉,问道:“‘聚贤馆’,那是什么地方?”
  
  “回太后,是一处武馆。”
  
  “武馆?哦……那又如何?”
  
  “‘聚贤馆’的武师,常常……被召到烧酒胡同奕誴的府上去‘演武’。所以,瓜田李下,这个案子,奕誴该避一避嫌。”
  
  慈安的眼睛又一次倏然睁大了:“你是说,五爷……”
  
  下面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但就这么几个字,也已经非常不妥了。几个大军机,包括恭王,谁也不能接口,东暖阁内,又出现了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默。
  
  纱幔后,慈安微微地叹了口气。
  
  声音虽细,但在这静默之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大半个多月的单独“听政”,已使慈安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事,只能她一个人拿主意,谁也替代不了。
  
  又过了片刻,慈安开口了,声调已经变得平和:“六爷,我看这个事儿,还是你来抓总吧,别人不知里就,也不好接手。”
  
  这几句话平平淡淡的,可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这就是在“派差”了。
  
  一瞬间,恭王的脑海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但说出口来的,只是:“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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