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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王平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难受了，用有些颤抖的声音提出了继续一局的要求。
继续被五分钟之内一个破绽就单杀了。
“我去——”王平瞪大了眼睛，“再来。”
大脑一片空白，这个自己天天接触的游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像黑暗中的野兽，带着嘲笑和享受的表情，把自己的自尊和骄傲一点一点撕碎，然后踩在脚下。
“求你了，再来一把，下一把我不会输了。”
“MD，再来。”
……
直到一个半小时后，屏幕上显示了0-10的数字。
“这一年半，我到底干了什么？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都是狗屁吗？”王平绝望了。各种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进了他的脑海，自己仿佛要溺水了一样。
耳边响起了这两年多，各种他听到的难听的话。
“这样天天睡觉，什么意思？不想学习就赶紧滚。”这是曾经数学课上，数学老师把课本甩到地上，生气地批评他。
“你这孩子，读书不行，就这样混在学校不如来市场上帮我进货。”这是以前自己父亲被叫到学校谈话之后，回到家就开始叹气摇头说的话。
每次周围的老师和家长批评自己的时候，王平从一开始还会低下头难受一会，次数多了，他也就麻木了。相比于学校里自己被当成吊车尾一样嫌弃，在时空网吧的自己，就是另一个人。
“TMD，垃圾就垃圾！老子我在DOL里是个大神！”
每次打开游戏，自己大多数对局都能把对面打爆，自信，操作风骚。
自己在网吧操作的同时，旁边总会有几个赞叹的目光围绕着自己，因为这个环境很差的小网吧里，王平早就是最火爆的游戏最厉害的玩家。
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形成了一个正反馈，让王平更加投入地提高了自己的游戏水平。
这一年多，网吧就像是自己的王国，在这里，他不再是学校里被老师无视的吊车尾学生，不再是同学不愿意和他交流和网瘾少年，而是一个受人崇拜的大神。
然而，这一切都在刚才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一下就崩溃了。
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停地响起“垃圾”，“滚蛋”这种声音。
……
“王平同学，王平！”
感受到自己被别人很大力地晃动身体，王平从懵逼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输了十把中单比赛，这输的饭钱怎么办？而且，现在这个烧烤摊，自己兜里的十多块钱也不够一顿饭的！
来不及继续沉浸在绝望的挫败感中，王平后背发凉，马上就慌了起来。
“那个……”王平一开口就停了，这个新来的班主任姓什么来着？上午开大会的时候，自己满脑子想着这个暑假怎么在网吧里玩DOL，怎样早点提高到高级玩家段位，根本没有注意新来的老师说的什么。
本来还在笑着的李致远忽然表情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冷了下来。他说到：“你下午怎么逃课了？你们校长让你们几个来开班会，你胆子就这么大，直接翘了啊。”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新班主任，李致远。”
看着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李致远，王平变得有些拘谨，小声说，“李老师……好，我以为……跟以前一样，放了假就不用回学校了……”
“那你输了这么多把SOLO比赛，十顿饭，怎么办？”
“这个，我没这么多钱啊老师，就眼前这顿烧烤我都出不起钱，等我这几天去打一个月工，再补给老师怎么样……”
王平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不敢正视严肃的李致远。
李致远双手抓住王平的肩膀，盯着他说：“抬起头来，我要批评你几句，然后问你几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不然，立刻马上，十顿饭钱，就算你200块，交给我。然后呢，我再给你刘校长和秦主任打个电话，汇报下我这新班主任的工作成果。那就是在黑网吧抓到一个未成年高中生，人赃俱获。”
王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因为他一听到李致远带着威胁的话，从心底里就开始害怕了。看到王平这个反应，李致远对他的性格也大概上有了把握。
“你不到十八岁，怎么能大摇大摆进网吧上网？”
王平没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件事。他回答道：“我跟网吧老板很熟，以前打DOL的时候认识的，但现在老板忙其他生意去了，我都半年多没见过他了。这两年查的没那么严了，附近熟人也经常忘带身份证，网管就会把他身份证借出来给没身份证的熟人用。”
“哦，这样啊。这网吧胆子大啊，哪天真被查封了也活该。你天天通宵，哪来这么多钱？你家里条件一般吧。”
“就是因为跟老板熟，我每周一到周四的晚上帮他们通宵看店，他们按一晚上40块给我发工资。”
李致远一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每周四天，每天40块钱，这是十年前吗？真是没想到，这个黑网吧的老板，宰起不谙世事的高中生来还是狠。
因为这个网吧的老板知道，如果去社会上正常招两个网管，白天晚上两班倒，每个人至少都要发两千多的月工资，可能还要管一顿饭什么的，花销还是有那么几千块的。
但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在外面打过工的未成年人，老板就不需要顾忌这些东西。王平一个小白高中生，连校园都没出过，绝对不会有最低工资这个概念。
这样，网吧老板只需要随便给几百块钱，王平就会很高兴甚至充满感激地，来做这个本来需要两三千才请的起的夜班通宵网管的工作。
对王平来说，老板是熟人，还一起玩过游戏，不仅给他提供了未成年就出入网吧的便利，还给毫无收入的他一些工资，让他无忧无虑地在这个黑网吧，日复一日地通宵玩游戏。这个老板简直就是自己的大恩人，感谢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李致远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