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西的委托

　　当萨芬从噩梦中惊醒时，已是破晓时分，脑袋下的枕头被汗水打湿过半。
　　他眯缝着眼睛拉开窗帘，外面人迹寥寥。距离开工，现在显然时间过早，还有大多数人仍沉浸在睡梦中，仅有几只清洁守卫和巡逻警察肩上闪烁着微光，徘徊在街头巷尾。
　　萨芬揉了揉自己昏沉的后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同一个噩梦惊醒了。
　　这么多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闯入到自己的沉眠时刻，那是一个短暂并急促的场景——
　　先是一阵轻轻地呼唤，声音蕴含的温柔和诱惑每次都让萨芬无法抗拒地前进；随后他视野中出现一男一女两人，萨芬确认这是他的父母，虽然他们脸上带着纯白的面具，但两人身上的气息让萨芬笃定自己的判断；
　　这一对男女凭空变出一柄利剑，他们分别举起萨芬的左手和右手，在萨芬不及反应之时，将利剑从掌心灌入手臂，直没剑柄！
　　剧痛令萨芬感到窒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只能看着父母握住剑柄将他像旗帜一般高高撑起；黑暗中突然冲出并跃起一头利齿巨兽，大口一张便将他的头颅吞入口中。
　　一般在此刻，萨芬便会惊醒，但这次他撑得更久了一些，模糊中记得那只巨兽吞下自己的头之后，身体扭转幻化间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我的头很好吃么？”萨芬张开手掌看了看，掌心除了掌纹并无其他。
　　噩梦没有给萨芬的身体留下什么伤痕，却让他时常无法睡得安稳，也许是这样的原因，萨芬从很久前就不太能打起精神，甚至偶尔意识还会和身体“中断”很短一段时间。
　　不过得亏萨芬头脑还算聪明，在如今就业紧张的主城内，仍能谋得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主公司的安全系统主管。
　　要知道如果人们了解到一家人工智能公司的安全系统完全靠一个头脑昏沉的家伙掌管，会作何感想？
　　“嘿，早安呐~脸色这么差，是延迟病又犯了么？”房间内突然响起一个迷蒙的女人声音。
　　萨芬耸了耸肩，回答：“只是被噩梦困扰的一晚.......艾西，看来你昨晚也没睡好，现在才几点？”说着他触碰眼前的玻璃窗，闪出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正是他的女友艾西。
　　“周一的夜晚总会让打工人难眠，没想到你的噩梦也学会挑日子上门啦？”艾西伸了个懒腰，顺便凑到窗前给萨芬一个甜蜜的早安飞吻。
　　“如果可以，我希望它可以别来了，真令人头痛......”萨芬又揉起了后脑。
　　“等下公司再见，未来几周可能会很忙，听说从‘废墟’遣送回了一批退役的守卫，要有的忙了，萨芬，我有电话进来，先不聊了。”艾西在屏幕前操作起来，还未到上班时间，工作已经开始了。
　　“拜~”萨芬触碰玻璃窗断开链接，哈欠随后连连升起。
　　与萨芬昏沉的形象相反，艾西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女人，这也让她能承担起主公司机械师的工作，同时承担起萨芬丢掉的那部分精力；
　　废墟遣送回的守卫？萨芬望向很远处，主城外连绵不断的黑色山丘，那便是”废墟”。他对此毫无头绪，因为他也只在几年前才进入主公司工作，而废墟内的守卫可能早在十年甚至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在那里服役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恐怕就如艾西所说的，未来几周要有得忙了。
　　既然如此，索性再去睡个回笼觉。
　　主公司主管的办公楼在主城中心，差五分钟迟到时，萨芬才匆匆赶到办公大楼下。
　　远远的看到艾西单肩背挎着巨大的工具包站在停车场入口，搭配她修长曼妙的身材，像老电影里演绎的未来战士。
　　天空中经过停车场的车辆不停会有降低速度跟艾西短暂问候的同事，毕竟机械师里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并不多见。
　　“怎么还不进去？”萨芬降低高度，打开车窗问道。
　　“当然是等你。”艾西意味深长地回答。
　　“车上说。”萨芬打开车门，艾西熟练地跳了进去。
　　“什么事？可别太麻烦哦......”不等艾西开口，萨芬先打起了预防针，不过看到艾西眼神变化，他又立刻补充道“太麻烦我就尽力......”
　　“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多一点男友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艾西气哼哼地说道。
　　“哎...工作上的事，你懂得，我最怕麻烦了。工作外的，您尽管吩咐！”
　　“不算什么麻烦事，刚得到的消息，这次会从废墟退役一批数量巨大的Gd-005型号，它们的备用芯片应该也会报废处理，到时帮我搞几个出来。”
　　“当然可以，不过这些你自己也能搞到吧？要这些破芯片做什么？”萨芬疑惑地问道，备用芯片在守卫的生命周期内很少启用，仅作为应急，往往一个守卫服役到报废都可能不会启用一次备用芯片。
　　“我当然也能搞到，但想要抹掉芯片的序列号你就比我容易多了......”艾西低声回答。
　　“这显然违反公司规定，艾西，我可是安全主管，这样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咱俩都得从公司滚蛋！”萨芬斩钉截铁地拒绝，抹掉序列号严重违反技术保密守则，意味着那块芯片成为无主之物，即使把它用于违法犯罪也毫无阻碍。
　　有序列号的芯片仅用于主公司守卫，而无序列号芯片没有任何限制，用它来计算制导武器轻而易举，在疯狂的人手里它就是炸药的雷管。
　　“如果这是来自公司的要求呢？”艾西反问。
　　“噢！？”萨芬露出惊愕的神情。
　　“总之今天先帮我拿到3颗备用芯片！宝贝儿，我向你保证它们只会安装在守卫的脑袋里，哪也不会去。”艾西说着，指了指车上的时间，不等萨芬回答，接着说：“今晚登录Space，你会知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便掀开车门冲了出去。
　　看着艾西离去，萨芬略感无奈，如果是公司的一些“秘密需求”，那他也只管照办就好。
　　离开停车场走进办公大楼，萨芬感到一股紧凑忙碌的气氛弥漫在大楼的每个角落。不只是因为今天是周一，艾西透露的消息，废墟遣返的大量守卫已经抵达了这里，数量大概上万，它们大多被安置在附近的守卫工厂等待统一检查，而个别有些受损严重的守卫已被送入了办公大楼，根据失效类型，它们将由各职能部门的主管优先审查。
　　萨芬刚进入楼内就登入了公司的网络，眼前瞬间闪出的数十条邮件让他险些晕倒，废墟守卫到达的信息就是简单翻看这些邮件才略有了解。
　　“亲爱的萨芬先生，早上好！目前遣送大量守卫造成大楼的普通通道繁忙，为节省您宝贵的工作时间，建议您走主管通道。”秩序守卫注意到萨芬在原地停留许久，便上前提醒。
　　萨芬还是选择乘电梯，主管通道新换的“门”他有点不太适应。
　　还未走进办公室，仅从窗口便能看见5个废墟守卫伫立在办公桌前，萨芬深吸一口气，恐怕今晚要加班处理这些个老古董了，不过这里有5个，艾西需要的3个备用芯片有着落了。
　　视野中挤出一则电话，萨芬点开发现是来自助手艾尔文。
　　“老大，机械组那边送来五个严重损坏的废墟守卫，需要进行安全系统维护。有四个的机械部分已做完全套升级，除了一个，机械组反馈它的安全系统已彻底崩溃，威胁系数极高，需要安全系统升级后才能进行机械升级。”
　　“OK，不过威胁系数高的那个，为什么不把它机械部分拆除？”萨芬看着眼前的五个守卫，最右边这个锈迹斑斑，外观破损严重的应该就是最不听话的那个。
　　“公司规定，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采取暴力拆除守卫，而正常拆卸守卫的手脚需要启动它们预先埋在四肢内的模块.而这个守卫预埋的模块启动即会自爆。”
　　“它开启自锁了？”萨芬挠了挠头，一般极端情况下守卫才会开启自锁，鬼知道在废墟中它经历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种情况只有他能处理，安全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