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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能控制人？怎么做到的？”安东惊讶地问。
男人不慌不忙地倒上酒，摇了一下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后说：“它能窥探，能操纵，能让人愤怒某事，让人对其他人产生恨意。”
然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接着他释怀地笑了一下，眼睛也不再是失神的样子，而是明亮的。
他说：“我好像知道了卡司派你来的目的——来坚定我的信仰，来给我看看希望……来让你接受传承。”
“他能这么厉害吗？”安东不相信地问。
“哈哈，我说了，他总是知道些事的，孩子，别小看了他，他的意志比我坚定得多。”
说完话，男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酒杯里的水晃悠悠，幸福地笑着。随后他一口气将酒喝了下去，将酒杯摔到了地上，在宁静的夜晚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但很快这个声响就会被夜晚死亡般的气息所盖过。
男人抬着头看着天空，看着冰冷的月亮，他缓缓地说：“从刚才起，它就想要窥视，我已经接受了命运，我的时间到了，我想作为人而死。”
也许是心态的放松，也许是意志的崩溃。
他将头放了下来，看向了安东，那副神情就像是卡司一样，温柔而强大。
他说：“我请求你杀死我，这是作为一个战士的请求，作为一个人类的战士。”
安东犹豫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男人，手中的匕首也颤抖起来，他并不想杀死一个人类。
“你的觉悟呢？年轻人，这是必要的牺牲……更何况，我早就不想这样痛苦地活着了，现在你来了，那个声音的情报我全都告诉你了，因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我已经没有要做的事了，我已经……”
他很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
他又抬起来看向了天空，然后他笑了，笑得很幸福，他看着天空，泪水就从眼睛流出。
“记住，这个情报不能告诉给听不见声音的人，一定要记住！越少人知道，它的力量就越小！”
安东还在犹豫不决，但是时间不等人，异响在男人的身后响起，他的触手开始自己行动了，它们正在启动中。
男人猛地看向安东，他的表情将令安东一辈子无法忘记。
他的眼睛瞪大，瞳孔的颜色开始变换，他的眼神中是悲悯，又是不屈。他用最后人类的声音嘶喊道：
“杀死我，就现在！”
……
在宁静的夜晚里，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但很快这个声响就会被夜晚死亡般的气息所盖过。
“为了人类的荣光！”
这是男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话语，这是训练军手册上的第一句话，这是每次训练之后的结束语。
单分子振动刀斜着插入身体，从心脏，到脊椎，再到背部与触手连接的部位。男人在无痛苦之中死去，他的身体终于能够自由地倒下，仰着面看向他所热爱的属于人类的天空。
他的眼睛还睁着，热泪盈眶，但他却是微笑着死亡的。他成功在彻底异变开始之前，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了。
十四岁的安东双膝着地，将男人的身体放在自己的怀中，他看着男人的表情，他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去面对这幅表情。
他无力地仰起头，也看向了天空，他只觉得月亮冰冷，稀云薄情。
他久久地看着天空，他久久地双膝着地。
风吹过残破的窗户发出嘎吱声，树叶还在沙沙地响，温热的鲜血从男人的身体里流出，侵染了安东的腹部，然后是大腿，然后是靴子，然后是地板，渗透向下，一直流一直流，直到这股温热的鲜血流入安东的心脏。
“为什么墙壁没能阻挡威胁呢？”
“为什么娘会得腐败病？”
“为什么人类不能探索外界？”
“为什么人非要死呢？”
……
安东不停地问自己，不停地问，但年轻的他还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杂乱的思绪无法整理，混乱的情绪无法平息。
这是安东第一次见证死亡，尤其是自己亲手造成的死亡，即使是在未来无数次见证的死亡当中，也很少有今天这样的刻骨铭心。
最终安东站了起来，他将火焰撒到了酒馆里，借着那些被人类遗弃的烈酒，凶猛的火焰将整个安德温大道都吞入。火焰将把那个男人的身躯和他身上的触手一同燃尽。
在酒馆之外的建筑里面，还有一些没有智慧的恸哭者，它们被火焰驱赶到大道上，它们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怪物了，仅仅保留着人形。
而它们的人形就像是对安东的嘲讽，安东愤怒着，他愤怒的对象不是这些恸哭者，而是让人类变成恸哭者的那个东西。
那些恸哭者发现了安东，它们朝着安东奔来，就好像它们那小小的脑袋里面有很多的仇恨一样，它们面目狰狞，凶狠地想要把安东撕碎。
安东再次将兜帽带上，右手紧握着刀，左手捏住了枪。
“安息吧，愿你们来生仍能沐浴在阳光下。”
刀刃轻松地划开了皮肉，散珠随着硝烟击碎了骨头。打空了的枪就当作投掷物，空出来的手就抽出脊椎，墙壁成为敌人的坟墓，泥土染上血液的颜色。
当刀刃也被敌人的骨头折断，就用手肘化刀划落敌人的下巴，就用拳头为锤砸烂敌人的胸膛，用腕力碾碎，用牙齿撕咬，用靴子无情地踏碎非人的头颅。
安东一直战斗，一直战斗，没有停歇，坚固的记忆兜帽也破碎，斗篷也变得残破不堪。面对这些比安东还高大的敌人，安东用最强悍的肉搏与它们厮杀。
恐惧与害怕将从安东的未来完全剔除。
最终，声音停歇了，最后一个残破身躯的怪物也被杀死，只有浑身是血的安东站在火焰前面，沉重地呼吸着。
安东结束了一场没有胜利喜悦的战斗。
……
太阳照常升起，轻风还是吹过树梢，鸟儿还是飞在空中。第四大区的人们不会知道，昨天晚上人类失去了一名战士，宇宙失去了一名人类对世界的梦想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