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报道的路

　　太阳还并不发烫，熹微的阳光把山头照得火红，顺着石头道路将温暖挥洒向大地。阳光一直蔓延，直到触了高耸的墙壁才停下。
　　这里是离墙最近的地方之一，也是离城中心最远的地方之一。
　　在平矮的屋子下，十四岁的安东弯着腰系着自己的作战靴。他目前为止一半的人生都在学仪堂里，甚至比作为他娘的儿子的时间还长，他只当了四年他娘的宝物。
　　就在这个月，政策发生改动，全部学徒禁止走读，所有人都必须选择住宿，学仪堂开始执行军事化管理。
　　在这几年中，持续向外的探索牺牲了很多的人，而却没有什么战果，仅仅是控制了一些地块并不能让人们高兴。
　　人们开始动摇，他们认为向外探索是没有意义的，只会浪费资源和人命。人们都觉得出野者疯了，非要前仆后继的。他们明明都是这家的儿子，那家的女儿，人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送死。
　　安东的爹大概明白，但他希望自己不明白，这样他就会拦着儿子去送死。
　　安东整理好了行李，站在门口，安东的爹在躺椅上抽烟，叫住了安东，他递过安东一块手表。
　　“我儿，别忘了时间。”
　　安东接过手表，戴在了左手上，这是一只机械表，表带是皮革的，蓝色，上面还有一些圆形的白点。
　　“我知道了，爹。”安东说。
　　“走吧，我儿。”安东的爹摆了摆手。
　　“嗯。”
　　然后安东就带着行李走上了路。安东长大了，他的手脚也长了，提行李算不上费力的事情。
　　安东走了十多分钟，走到了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台，他站在这里等着车。
　　太阳终于起来了一点，有点燥热的波浪在道路尽头，过往的人们干着各自的事，只有安东笔直地站在站台前，像是一尊雕像，静候着公交车的到来。
　　车还没有到，他就等来了期盼已久的人，那个女孩也过来了。
　　那个年幼的女孩也成长为了一位漂亮的姑娘，淡青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透亮，深紫色的长发也显得优雅，她是身上是和安东一样的训练军制服。
　　女孩像是鸟儿一样灵巧地走到了安东面前，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安东。
　　安东无奈地看着女孩说：“尺牧，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啊？”尺牧假装惊讶，“我来这里等公交车啊！”
　　安东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家在第六大区，这个公交车站在我家这边，你的学仪堂在第四大区，你又坐错车了吗？”
　　“呃……也许吧。”尺牧装傻地说。
　　“你今天一定起得很早吧。”
　　“对呀，因为今天开始，以后周末都见不到你了。”尺牧伤心地说。
　　“哦，这样啊。”
　　“那安叔还会去找我娘吗？”尺牧问。
　　“我不清楚，这很重要吗？”
　　“当然！否则我娘会很无聊的，她都习惯听安叔讲话了。”
　　“哦哦。”安东点了点脑袋，就看着地面发呆了。
　　然后他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服，他回头看，是尺牧侧着脸拉着他的衣服。
　　“怎么了？”安东轻声地问。
　　“你看着地面发呆也不情愿看着我啊！”尺牧瘪着嘴说。
　　“抱歉……”
　　尺牧将食指抵住安东的额头，狠狠地按了一下，说：“不准说抱歉！”
　　“嗯嗯。”安东揉着额头说。
　　太阳还在向上缓慢地爬，道路的那头传来了轰鸣，公交车的顶从山后冒了出来，然后车身也出来了，缓慢地放大，放大，直到它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尺牧便拽着安东的袖口上了车，他们坐到了汽车的最后面，尺牧喜欢靠窗，安东就坐在靠近过道的那边。
　　汽车开动，他们向着第五大区移动。
　　路程只有一个小时，早起的尺牧刚开始还有精力，到了车上就没了活力，靠在安东的肩膀上睡着了。
　　安东透过前方的窗户看着外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外面的墙仍在屹立，他的眼睛里面是墙壁的倒影。
　　尺牧还在梦中，就感觉到一双手将她摇晃。
　　“尺牧，我要下车了，自己注意行李和时间，别坐过了站。”
　　安东双手晃着尺牧的肩，尺牧也睡眼惺忪。
　　“你要走了吗？”尺牧恍惚地问。
　　“嗯，下个假期见了。”安东说着话就起身，准备下车。
　　“那下个假期见~”尺牧挥挥手说道。
　　安东下了车，就带着行李往他熟悉的地方走去。
　　安东已经在第五大区边上的学仪堂待了七年，而他最近一个月没有去学仪堂。因为需要提供住宿，学仪堂进行了扩建，所以今天是时隔三十天，安东第一次到学仪堂的日子，他今天就要报道。
　　安东走到学仪堂附近，这里繁华了很多，这都多亏了学仪堂，附近的经济也起来了，人们都乐意在这里经商居住。连土路都变成了石街，道路也变宽了，时不时还有骑着马的守望者经过，他们都是秩序厅的人，是对内维持秩序安稳的，肃清队就是其中一个部门的组织。
　　穿着训练军制服的人不少，他们都是少男少女，在经过了七年的学生生涯之后，才晋升为训练军的。安东还看见许多小孩子背着小书包，打闹着走进学仪堂的西门。
　　而在学仪堂另一边的大门外，穿着整齐的少男少女排成行，都是修身的衣物和漆黑的作战长靴，没有斗篷，也没有徽章，他们都笔直地站着，秩序井然。
　　在门内有一个人向安东挥着手，旁边还有两个身材细长的人。
　　安东提着行李走了过去，与里面的人隔开了。
　　“安东安东，你终于来了。”说话的人是巴尔，他现在比安东高一个头，一头短黑发让他显得更加精神。
　　安东抬起头看着巴尔，说：“你们先报道的，有什么新内容吗？”
　　“有！”旁边那个灰色头发到肩膀的女孩兴奋说，“咱们四个人可以一个房间！厉害吧！”
　　“啊？”安东惊讶地说，“可是冬新，你是女生啊？！”
　　冬新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其实是你们三个一间屋，但是我就住在你们旁边，我的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差不多就是咱们四个人一起！我随时来串门！而且咱们以后都是同一个小队的，同生共死的！还在乎这些吗！”
　　安东望向巴尔，巴尔也露出了难堪的神色，他又看向另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细长的男孩，问：“小可，你没什么意见吗？”
　　风小可推了推眼睛，平静地说：“有，因为她一定会抢我的食物的，她连巴尔的食物都不放过的。”
　　巴尔叹了口气，说：“明明我需要吃很多东西的，你看我都瘦了。”
　　安东又看了看巴尔，又看了看风小可，也就无奈地笑了。
　　“算了，谁让咱们一个小队呢。”
　　“那我就是冬新队长！”冬新开心地喊道。
　　安东笑着说：“知道啦知道啦，冬新队长……我现在得先去排队报道了，然后去给八爷打声招呼，结束之后我去找你们。”
　　“好嘞！”
　　“小安啊，队长我会给你留好吃的！”
　　“安东，咱们宿舍在十六层四号，别走错了。”
　　“嗯嗯。”安东点了点脑袋，就转身走向了延绵的人群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