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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只是希望买个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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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老蒲的iPhone4S买的是充话费送的合约机型，他不得不另外申请了新的手机号码，新老手机一起使用，事实上也挺流行使用双机的。每次参加会议的时候，他两个手机同时放在桌子上，还会专门将苹果手机扣过来，有iPhone图案的一面朝上，特洋气。钱鲲预测得没错，9月iPhone6上市了。大家都在为老蒲感到惋惜，他却淡然笑笑：“我就喜欢4S的手感，质感好。”其实是合约机只需要充话费即可，但新机器的价格却让人的肾隐隐作痛。
老蒲用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原来那部小米2S，搞技术的就喜欢用安卓系统，可开发性强。老蒲自我安慰着，这部iPhone4S好歹还算是工作用机，平时出差和工作就加这个手机号，他还专门用新号注册了另一个微博小号“汽车态度老蒲”，用来发布钟湘乐按照张朝岳要求编好的标准化文字模板。可事实上，实则没什么粉丝，新手机大多数时候也成为了每个月话费养着的道具——钱没花在刀刃上，让老蒲心如刀割。只不过每次用小号复制粘贴完微博，就@一下钱鲲，那行醒目的小尾巴“iPhone客户端”仿佛还是蛮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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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独白】
貌似本仙有一段时间没和老蒲见面了，自从上次拍完银杏以后，我后来还变化了几次人形，每次都在半天时间左右。但无奈每回都是擦肩而过，并不是每次邂逅都有上次银杏树下那么浪漫的条件，如果有就是都市言情小说看多了。人太多，老蒲并没注意到我——也许他注意到了，可能觉得我就是个路人吧。每次我看他越走越近，心里敲着鼓不敢看他，又想打个招呼的时候，转念一想本仙可是公主，哪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妹子主动搭讪的？矜持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关键的问题在于，我发现老蒲对陌生人产生注意，已经不再是几年前在某场婚礼上去要伴娘电话号码的情形了，他连夏天妹子也仅仅是客套性的联系。他现在的精力全部在做短视频上，平常要试驾，更多时候则坚持着他的高原试驾，以区别全国其他媒体；写杂志、微信公众号文章已经够忙了，还要拍视频拿回去剪辑，再发布到各大平台，这个工作量是他自己加的，确实常人难以理解。而钱鲲呢？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躲着不出现，对老蒲也是爱答不理，俨然一副“就不相信你的视频能做起来”的态度。老蒲每天都很累，我很心疼他，又无能为力。
按照老蒲现在的更新频率，每个月可以做到4条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视频质量很高，不是那种随意拼凑的，看上去像是时下流行的“微电影”。他们专业叫这啥？蒙太奇？这个我还要好生学学。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钱鲲回公司召开的一次会议上。钱鲲说，他接了一个项目，即：成都金港赛车场举行“方程式赛车大奖赛”的媒体推广官方合作。说通俗一点，就是要帮别人拍照片、拍视频、写文章等等之类的，再用《汽车态度》的微信公众号发布出去，合同约定2万块钱，这算是钱鲲的新媒体接到的第一单广告吧，据说还是熟人介绍的。
老蒲在会上当即表示：“2万块钱？那能请什么拍摄团队？不如我给你做视频，再把摄影家协会的人请来，给他们说有美女车模可以拍，还免费！有一次成都国际车展就是这么做的！”钱鲲一想才2万，老蒲“摄影家看车团”这招上次车展也用过，也就勉强同意了老蒲的提议。
不过本仙感兴趣的不在此，冰雪聪明的我突然想到，这不又是一个可以和老蒲见面的机会么？在活动现场就不会再擦肩而过了吧？哎呀！一想到这个，本仙就好开心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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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金港赛车场位于这座城市的东郊，赛道全长3.2公里，能够承办F4级别的国际方程式大奖赛。赛车场每年都会举办重大赛事，而空闲的时候则会租赁给汽车厂商举行赛道试驾活动。作为汽车媒体编辑，老蒲没少参加赛道试驾，尤其是类似玛莎拉蒂、保时捷、阿斯顿马丁等豪车的活动，保持着单圈1分50秒的成绩，在成都媒体圈里排第二名——第一名高深莫测，据说是个赛车手，老蒲望尘莫及。干这行不仅要车开得好，而且得有名次，毕竟名次决定名气。
不管是赛道试驾还是重大比赛，车模和礼仪是必不可少的，香车不能没有美女，就像牛排不能没有红酒。老蒲带着肖仁前往魏远航的学校，乐颠颠地对着他描述了这个项目。魏远航眉头一皱：“跟钱鲲合作？他啊？”
老蒲停止了自己唾沫横飞的游说，愣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呃……”魏远航思索了片刻，“没什么，约个时间我去你们杂志吧。摄影家协会要求每个季度至少搞一次落地活动，这个月正愁没创意呢。没有资金方面的合作吧？就是我们组织摄影爱好者们过去摄影就行？”
“对，不用签合同，不用资金往来。照片都不用你们提交，主要是给主办方看看我们的人气旺就行，说明前期微信公众号推广到位，粉丝多。”
魏远航点点头：“明白了。”
老蒲补充道：“在赛车场拍大奖赛、美女车模，估计摄影师们还很少有机会，也比较吸引人，就是要注意安全。赛车的速度最低都是120码，直道上接近300，拍赛车只能在指定区域拍摄，而且会给你们每个人买人身意外伤害险。咱杂志社实际就是本次官方摄影团的组织方，保险就由钱鲲那边负责买。”
谈妥后，老蒲向魏远航介绍道：“这是肖仁，我的新任助理。”
“哦，老蒲你带徒弟啦？”
“啊对！”老蒲转头对肖仁说道，“肖仁，这是魏老师！”
“魏老师好！”肖仁礼貌地站起来和魏远航握了握手，互扫微信二维码。
老蒲与魏远航约定了在杂志社的碰面时间，准备起身离去。魏远航突然叫住老蒲：“那啥……不要和钱鲲有资金方面的合作往来，切记。”
“啥？”老蒲刚走到门口，定住身回头。
“以后你就知道了。”魏远航挥挥手。
回到杂志社不久，招募大赛志愿者、礼仪的微信公众号推文也随即发出。招募信息用语华丽，和当时招聘实习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将当代年轻人渴望的情怀和梦想展现得淋漓尽致，堪比奥运会的超募信息。张朝岳收到了大约五六份面试报名的表格。老蒲挺纳闷：“咱们微信的粉丝都是买的，1万人都是假的，哪里来的五六个人？我起初还预计你们要在大学里招人呢！”张朝岳接过从打印机里缓缓出来的表格，哈哈笑道：“我们就是在大学里面招的！都是托儿，内定了的，你知道就行了。”
老蒲又用自己的行摄漫记转发了《汽车态度》官方微博。近一段时间，微博的粉丝活跃度已经明显不如以前，但老蒲作为本地KOL，8万多粉丝的基数还是比较大，又吸引来了几位应聘者。老蒲兴致勃勃地向钱鲲邀功，以展示自己的影响力。钱鲲淡淡地说：“哦，先看看颜值吧，长得不好看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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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成都，天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浪潮。成都金港赛车场地势开阔，周围没有高耸的树木，热辣辣的阳光直刺皮肤，让老蒲湿透了身上仅存的一件薄T恤。不过他和肖仁还要穿上本次大赛特别准备的摄影背心，胸口是大大的“汽车态度传媒集群”字样，背后则是Media英文单词，已显示自己“摄影记者”的独特身份。这样的摄影背心，钱鲲让张朝岳准备了60件，听说魏远航已从四川各地的摄影家分会中，召集来了大约50位摄影师——单独一家媒体居然能有50名摄影记者前来助阵，这阵容可算强大的，确实够撑场面了！
赛车展示的是“速度与激情”。当混合着汽油、机油的空气随着地表的热浪腾空而起，赛道远处仿佛波涛滚滚，来自全国各地的赛车手，穿着赛车服已经就是一道风景线。赛道旁边是各车队的机修车间，工程师抱着笔记本电脑不停调试着机车数据，忙忙碌碌。而身边走过的汽车模特身穿性感的小背心，在赛车前调整着POSE，任凭摄影师们指挥，争取在镜头里留下最美丽的笑容。
随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肖仁向摄影师们分发着摄影背心。发完最后一件，老蒲扯着嗓子特别向魏远航嘱咐道：“外场是机修，内场是赛道！你们摄影一定要在指定区域，不能去危险区域！而且不能脱背心，因为我们和赛事主办方约定过，穿着背心的才是我们的人，就表示买了保险。没有买保险是不能进入赛车场的，外场的机修区也不行！”
“好好好，知道了，你都说了无数次了！再这么大声说话，咱们嗓子要吼破了！”魏远航大笑道。
“安全第一嘛！记住！有背心才能进去！”
魏远航带着自己的摄影团队在赛车场入口拉起了“摄影家协会走近国际赛车场”的横幅合影，果然非常给老蒲面子，连主办方看了都直竖大拇指。随即，老蒲继续安排任务，钟湘乐采访几位车手储备写稿的素材，她便和肖仁一起也套上了摄影背心。老蒲安排完了任务，按他的习惯是不会在一旁嗑瓜子旁观的，他也在机身上安装了长焦镜头，蠢蠢欲动——老蒲喜欢亲自拍摄，所以张朝岳总是说他没有总监该有的样子。
当老蒲正在往自己身上套摄影背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老蒲——”似乎就在耳朵边上，连赛车的音浪都没有压过这一声呼唤。
他一转头，看见一位清纯的女孩亭亭玉立站在跟前。由于是盛夏，女孩穿得很修身很清凉，老蒲眼慌忙将视线挪开，试图避免给别人留下“变态”的印象。这模样，这身材，好像在哪里见过，老蒲一愣：“你是？”
“你忘啦？”女孩笑道。
“不好意思？你看起来好熟悉！说话大声点！赛车发动机太吵了！”
女孩双手一背，脸凑过来：“拍！银！杏！你！忘！啦！”
“啊！你——是——小——仙——”老蒲大声回应着。小仙点点头，笑容特开心。老蒲仿佛想起了什么：“小仙！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参加了我们的志愿者招募么？我怎么没看见你的报名信息？”
“啊，没有……”小仙话音刚落，一辆赛车呼啸而过，留下长长的发动机嘶吼声，震耳欲聋。
老蒲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啥？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参加了！参加了！”小仙靠近老蒲耳朵大声回答，“我看你在微博上转发了嘛，就跟着来了！”
“参加了嘛！那就好！没报名你也进不来！”老蒲指了指赛道上呼啸而过的赛车，继续大声唠叨：“看见没？这是赛车！不是拍银杏！但是！我没有多的摄影背心了，你不能擅自行动！赛道危险！那你跟着我吧！”
“好嘞！”
第一轮圈速比赛结束，赛道终于安静了下来，机修车间开始繁忙起来，第二轮比赛要到下午才会继续举行。还有数小时的时间休息，趁着赛道回归短暂的平静，汽车模特们又走上赛道，与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车辆合影，摄影家们的长枪短炮又再次对准了她们。这段时光，说话终于不用扯着喉咙狂喊了，老蒲打算带着肖仁和小仙去和钟湘乐汇合，安排下午的稿件拍摄。张朝岳路过赛道内场摄影区，跟老蒲打招呼道：“你们那群摄影师啊，果然管用！钱鲲说的啥？摄影师见了美女，就像苍蝇见了屎，一窝蜂就围上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老蒲略有不爽，“别让魏老师他们听到，要不然他们会揍你的！别忘了我也是摄影的……”
张朝岳哈哈笑道：“钱鲲说的！要揍去揍他！”
当然，钱鲲又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来到现场，老蒲只得白了张朝岳一眼。这个季节的成都正值盛夏，闷热的天气热浪阵阵，老蒲早就湿透了贴身的衣物，再加上穿着个摄影背心，整个背脊都是湿漉漉的。肖仁仿佛不怕热似的，也举着相机咔咔咔拍个不停，时不时过来问问老蒲拍得咋样。
小仙倒是穿得很清凉，也止不住汗水一直往外冒。她知道老蒲喜欢看女生穿紧身小背心，今天也没有例外，可惜皮肤暴露在阳光之下，每个少女都会为此苦恼。小仙特地准备了遮阳伞，然而成都的闷热气候不是在阴凉伞下就会减轻热浪的，不一会儿，小仙的汗水就顺着胳肢窝渗透到了衣服上，小仙脸一红，挺尴尬，只好时不时拿手轻轻挡一下。不过女生的汗号称“香汗淋漓”，她故意靠老蒲近了一些，这种18岁青春女孩的体味散发着一种信号，就好像桃花盛开的时光那么美好，令人遐想。老蒲极力掩饰着他内心的无所适从，他确实对面前的这个女孩胡思乱想着，甚至想入非非。
“啊……你叫什么名字呢？上次都没问……”老蒲语无伦次道。
小仙一惊，她居然还没给自己起名字。她一直都是以“聊斋小仙”自称，也不姓蒲，三百多年前蒲松龄倒赐过小仙一个蒲姓，大可看做蒲松龄是自己的干爷爷，他习惯这么叫的吧。那自己到底该叫啥？总不可能就叫“蒲小仙”嘛！按照惯例很少有跟自己渴望将来的结婚生子对象是一个姓的？小仙曾经无数次憧憬过跟老蒲的甜蜜爱情，甚至类似被他“壁咚”狂吻后那些激情戏里的动作场景和将来孩子的名字都幻想过，唯独忘了自己应该叫啥。
老蒲见小仙支支吾吾发着呆，自嘲道：“算啦，不方便告诉也无所谓……你该不会姓聂吧？我看你有点神似那谁，张国荣那版的聂小倩！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取聊斋小仙这个名儿的啊？我以后还是称呼你的网名吧，小仙？”
“哦哦……呵呵呵……”小仙点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美女，加个微信呗！”这时，肖仁拿着手机凑上来，脸上挂着的笑容比今天灼热的阳光还灿烂。
老蒲眉头一皱，狠狠瞪了肖仁一眼，肖仁赶紧将手机缩了回去。老蒲这才将手中的相机挂在脖子上，手伸进裤兜里摸出手机。小仙今天特地反复对自己交代过，一定要带手机。小仙已经学会了用手机，而且社交媒体玩得超级溜，朋友圈的更新虽然不频繁，毕竟小仙从四维空间来三维世界一次，每回只能维持数小时，每次要间隔半个月重新凝聚仙气，但她还是利用好了所有能来人间的时间。小仙的朋友圈大多数是自拍，却没有用修图软件精修，只是浅浅地调整了滤镜，她对自己的魅力充分自信，不需要靠软件来瘦脸丰胸。小仙的微信没有好友，朋友圈都是拍给将来要加微信的那个他看的，微信相较于微博来说更加隐私，所以小仙才不发微博，她渴望自己的一切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今天小仙的微信上却有了两个人，老蒲和肖仁。扫完二维码，小仙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肖仁通过了验证，毕竟要出于礼貌吧。怎么算来，按照通过的先后顺序，老蒲都是小仙的第一位好友，“第一次”还是给的老蒲。她害羞地琢磨着，嘴角泛起微笑之余，不由得咬了咬唇。
“哟！小仙又来啦！”远处飘来魏远航的声音。
老蒲一回头，瞅见魏远航带着一群摄影师三三两两地从赛道内场出口走出，来到老蒲他们所在的维修区。大概是到了中午时间，车模们都中场休息了，赛车场一遍又一遍广播着：“现在清场，除工作人员外，所有无关人员请退到维修区！”这也说明赛场要为下午3点的第二轮赛事作准备了。但这群摄影师们依然意犹未尽，长枪短炮都挂在身上，统一都穿着杂志社发的印有LOGO的摄影背心，颇有气势。摄影师们男性居多，看见小仙，都啧啧称赞。
“这好像是上次拍银杏那个妹子吧？”
“长得好乖啊！”
“年龄这么小？还是学生吧？身材这么好！”
“妹子，让我们拍几张照呗！”
小仙很少这样被人评头论足过，哪怕是夸奖也觉得怪怪的。老蒲一转头瞧见小仙脸红的表情，慌忙圆场道：“人家还是高中生，又不是赛车模特，你们眼神别老是色眯眯的。指挥车模照相也是，总是叫别人挺胸翘屁股，车模好歹是职业模特，吃这碗饭的，没啥。但小仙还是个学生，别把小仙吓跑了！”
“可以拍赛道上的小清新嘛！”有个摄影师提议道。
老蒲大手一挥：“拍啥照嘛，我们那儿不是还有个小钟吗？别人已经是正式的实习生了，拍小清新找她去。”说完，老蒲向钟湘乐的方向指去。
“她啊？早就被我们拍过了！还加了微信！”魏远航笑道。
“靠！你们下手比我还快！”老蒲摊了摊手。
肖仁也搭腔道：“对嘛，小仙给我们当一回模特，给我也练练手。”
“对的嘛，上次银杏也拍过，配合得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有摄影师要求着，看来他们还在拍摄的兴致上。
老蒲转身看了看小仙。小仙抿着嘴，点了点头。
炎热的天气，阳光的炙烤依旧在继续，老蒲看了看表，也只好点了点头：“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小仙也同意了，你们就去吧。但是千万记住，别进赛道内场！他们清场了，下午还要比赛呢！呃……再过半小时，我们点的外卖就要到了，你们要记得吃饭时间！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赛车场外场维修区和赛道内场是隔着铁丝网的，在行人通过区有一道大铁门，平时紧锁。而在比赛日，铁门旁边开了一道小门，可供工作人员进出，门口有保安站岗核实证件。凡是来参加赛车比赛的，不管是车手还是记者，都熟知赛车场的规矩，有时候保安临时离开几分钟，也不会有人在清场期跨过那道小门。老蒲不放心，跟在后面又像唐僧一样罗里吧嗦地千叮咛万嘱咐，拍摄不要进内场，而几名摄影师逗小仙开心着，就窜到人群前头去了。
今天小门的保安似乎开了一会儿小差，应该是上厕所去了。就在这个间隙，小仙被两位摄影师鼓励着，跨进内场，随即便在赛道的出发点摆起POSE来。老蒲还在人群队尾和魏远航有说有笑，突然注意到小仙进了内场，立马一个箭步冲到铁门处，刚要阻止，就听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干什么的！”
大家都愣住了，转头一看是保安大哥。老蒲心想完了完了，正要上前解释，只见保安大哥握住对讲机说道：“内场1号门有状况，有人进场了，他们人还挺多，赶紧派人过来！我重复一遍，赶紧派人过来！”
老蒲满脸陪笑道：“我们都是官方摄影师，穿着摄影背心呢，您别误会！”
“官方摄影师就可以在清场后进场吗？赛前安全培训，没有学过？”保安大哥挺负责任，严肃地质问道。
“失误失误，我马上叫他们出来！”老蒲自知理亏，立刻吆喝道：“你们别再进去了！里面的三个人，赶紧出来，现在要清场！小仙！赶紧地，出来了！那两位摄影师叫啥来着？都出来都出来！”
听到老蒲召唤，小仙立刻蹦跶着就离开了赛道内场。正巧，赛场方两名工作人员也来到了现场，一男一女，大概是保安大哥的对讲机呼唤而来的。小仙见状，吐了吐舌头，低着头从小门溜出禁地，后面两位摄影师也随后赶到。小仙瞄了一眼老蒲，刚松了一口气，只听一位赛场工作人员问道：“哎哎哎，你等会儿你等会儿，这个女生……也是你们的人？”
“呃……是啊，怎么了？”老蒲疑惑着。
“她的摄影背心呢？”工作人员质问。
“她不是摄影师，没有摄影背心，而且也发完了。”老蒲解释。
“不是摄影师，那就是志愿者咯？赛前培训是怎么培训的？玩手机去了？没当回事？那好，志愿者的胸牌呢？没证件是进不了赛场的，连外场维修区都进不了，何况还是内场！你的证件在哪里？出示一下。”
看着工作人员不依不饶，小仙急了。她很想像以前一样，立刻变个法术钻进对方的脑子里，让对方打消这个不停质问的念头，但现在是人形的实体状态，只能像普通人一样站在那里，如果凭空消失，岂不是会吓坏在场的所有人，仙界的秘密可就全暴露了。更何况在变为人形之后，法术受到限制，根本不可能活生生将自己变没。小仙只得摇摇头，说自己的证件丢了。
工作人员继续道：“丢了也好办，你们摄影团不是每个人都登记了么？去查下花名册就知道了。正好我们上级刚刚通知，要核验你们身份。谁是负责人？”
“我是，”老蒲说，“肖仁，你去问问张朝岳，喊他核实名册。”
也不知这女性工作人员究竟是嫌天气太热，还是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硬是要追着小仙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证件都搞丢了，你可以啊！你叫什么名字？你身份证带了吧？我查一下你的志愿者登记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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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独白】
你这个丑女人，问我要身份证？本仙在仙界至今，从三百年前一瓣桃花花瓣开始到现在，就从未有过身份证，那只是你们人间的玩意儿。再说了本仙也不需要身份证来闯荡人间，来去自由。
其实，今天能来到这个方程式赛车现场，也不需要吹灰之力。本仙跟着老蒲进了大赛现场，随后离开老蒲胸口的小貔貅吊坠，随便找一个女厕所出现一下就行了，哪需要这么麻烦？
但问题来了，现在我是以人的实体形态存在着，是人就需要身份证，这个道理我懂……跟了老蒲那么久，乘飞机需要身份证、住酒店需要身份证、买保险需要身份证，我也见惯不惊了。这次啊，百密一疏，怎么就没想到要身份证？
虽然本仙可以变一个假身份证出来，就像变手机一样，但就如同手机也需要电话卡，身份证也是全国联网的。这个再怎么变，也无法在公安局录入身份信息，一查就露馅。
哦对了，就连以后当凡人想结婚登记，也需要身份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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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蒲见小仙一直发呆沉默，也催促了一句：“他们问你呢，你登记志愿者报名的时候填的信息是啥？”
“我……没有报名……”小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嗬！”对方阴阳怪气用嗓子里吭出一声气，“没有报名？我没听错吧，那你是怎么进来的？还进内场拍照？大赛组委会规定，闲杂人等不准进入赛场，外场也不可以！”
老蒲用手一拦：“好了好了，我带她进来的，我领她出去就行。”
“赶紧带她离场，别让我再看见她！另外，这些摄影师这么多人，我看他们有没有也是自己进来的，赛车这么危险，出了安全问题谁负责？把他们的保险单都提交上来，立刻就要！”
“好好好！”这下老蒲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出什么大差错。他交代肖仁继续对接张朝岳，等待公司发来所有摄影师的保险购买凭证，便带着小仙往赛场大门离去。小仙没说话，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她想拉一拉老蒲的手，无奈老蒲走得很快，没想到今天她和老蒲的见面是以这样的结果告终。天气炎热，小仙的心里却阴冷无比，她试图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终于，小仙鼓起勇气，憋了一口气，叫道：“老蒲！”
“啥事？”老蒲放慢脚步。
“那个……今天谢谢你啊，是我自己溜进来的，不是你带我进来的。”
老蒲苦笑道：“你还小，扛不起这个责任，我扛了好点，最多挨点骂，他们还不敢对我如何。你要是说你是自己溜进来的，赛事方安全保卫科就会报警，你现在可能就在警车上了。哪个大赛没有警方的合作嘛？你看这110警车不就在外面停着的吗？现场还有防暴警察呢。”
“那……老蒲你呆会儿还回去吗？”小仙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正当此时，老蒲电话响了，刺耳的铃声伴随着来电显示，是肖仁打来的，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老蒲刚接起电话，就听见肖仁在听筒那头以几乎最快的语速紧张地求援：“老蒲啊！刚刚张朝岳说，这50个摄影师都没买保险！钱总一个都没买！现在根本拿不出保险单购买凭证！赛事方发火了，说的是马上要把我们的摄影师全部赶出去！你快回来，我顶不住了！”
“你说啥！”老蒲愣了，“都没买保险？”
“对！我还反复找张朝岳问过，他说的确实是一个都没买！”
这时电话里响起了魏远航的声音：“来来来，我来给老蒲讲……嗯嗯，老蒲？是我，魏老师！”
“啊，魏老师，具体情况是啥？”
“老蒲啊，我们都是摄影家协会从各个分会选拔过来的爱好者，你们他妈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上午10点过到现在才两小时，你们《汽车态度》不是说我们都有人身意外伤害险么？现在赛场方面查过来了，你们不肯买，是啥意思？大老远过来容易吗？各个分会有绵阳、内江、资阳、自贡等等这些地方的，我们好歹还是摄影家协会，有头有脸的，还有摄影大师获过奖，圈子里有点名气。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主办方没有查，在赛道车速那么快，出了事谁赔啊？不尊重我们倒好，现在现在要赶我们走！你说你说我如何跟摄影家协会解释？参加个活动啥也没拍着，还要被人赶走！你看这个如何解决吧。”
老蒲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复，平时和蔼可亲的魏老师，今天语气这么重。他连忙解释：“魏老，我也不知道啊！钱鲲答应过我的，张朝岳在具体执行，原来说好了每个人都要买保险，我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他最后这样！”
“那你最好马上找那个叫啥……叫张朝岳的给个说法！好了，我把电话还给你同事了，你们沟通。”
老蒲憋了半晌，狠狠骂了一句：“老子操他妈！”他深深皱了皱眉，长长吐了一口气，继续道：“肖仁，我马上回来，你先再稳稳！说这个事我来解决，我马上联系张朝岳，你等着！”
这时老蒲已经顾不上身边呆若木鸡的小仙了，简单打了个招呼，吩咐了一句“路上小心”，就往铁门处赶。通过老蒲简单的几句话，小仙大概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望着老蒲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仿佛今天的错都是因她而起。小仙责怪着自己，眼泪忍不住就挂在脸上，但也得只好作罢，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等时间到了就回到神仙形态，回到老蒲胸口的吊坠上。但现在时间未到，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得先默默离开。
老蒲疾速行走着，在30多度的气温中汗如雨下，他拨通了张朝岳的电话，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火气，开门见山直接骂道：“你们他妈的保险呢？现在进不了场了，要赶人走！”
“呃……”张朝岳缓缓地回答，“老蒲你再顶一下，我正在和钱鲲沟通。”
“沟通个屁！现在还有屁用！那你马上买保险，现在能生效吗？”此时老蒲已经回到了肖仁和摄影师团队所在的赛道内场铁门处，小门已经紧锁，所有人已经无法进入，赛事方工作人员也离开了。大家都焦急地等待老蒲给个答复。老蒲对魏远航指了指自己脸边的手机，表示正在打电话，稍安勿躁。
电话那头的张朝岳回答道：“不是买保险的问题，老蒲！你想，推广赛事这个单子才2万块钱，人身意外伤害险……我记得当时问保险公司，好像是每人45块钱，50个人就是2250块钱，这个就占了十分之一，我们还赚什么钱啊？当初老钱就说了不买保险，事先也没想过要让你知道，因为他们一般不会查，没查就算了，谁也不知道，谁知道今天就硬是抽风查了呢？”
“我日你先人，这个不是查不查的问题好吧！”老蒲借过一步避开人群，“首先，买保险是天经地义，赛车是有一定危险的项目，就算是在外场维修区，赛车也来来往往，各种汽油、机油和检修设备混杂，人万一出了事，你赔？钱鲲赔？你们赔得起吗？还有，摄影家协会是我的关系和资源，你要我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他们会怎么看我？”
张朝岳也无可奈何道：“那今天再怎么买保险也要次日零时生效，如果赛场方今天硬要较真赶他们走，你们就只有先取消拍摄咯。毕竟人家是甲方爸爸，2万块钱要收到才是硬道理，别得罪甲方。”
老蒲咬着牙说：“是人的生命安全重要，还是赚钱重要？是摄影家们大老远跑过来支持你们重要，还是不得罪客户重要？”
“没办法，你给大家解释解释吧。”
说完，张朝岳便挂了电话。老蒲在带着热浪的风中凌乱着，又拨了钱鲲的电话，听筒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老蒲狠狠骂了一句“MMP”，只恨自己没有钱鲲的另一个手机号。
老蒲回到人群中，小仙已经离去了，毕竟她连外场都进不了。老蒲不敢直视魏远航，更不敢面对眼前这些摄影家们。他们中间有初出茅庐的年轻摄影师，但有的人年龄甚至比钱鲲还大，一个个也是汗如雨下，湿透了衣衫，为上午的赛事疲于奔命过。魏远航拍了拍老蒲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大不了不拍了！我说过啥？不要跟钱鲲有资金方面的合作吧？保险钱虽少，也是资金嘛。”
听完魏远航的劝解，老蒲点点头，高声说：“实在抱歉各位！今天照顾不周，让大家失望了！现在我宣布，摄影团活动取消！各位手里的摄影背心，你们可以随意处置，甚至可以扔掉！就这样吧！对不起了各位！”随着话音落地，老蒲脱下背心，往空中扔去。大家也纷纷效仿，数十件摄影背心一件件在空中打着旋儿后砸到地面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