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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惹祸端身陷局中局 化凶难心向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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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章
  惹祸端身陷局中局化凶难心向人上人
  蒹葭问道:她是谁啊?
  赵怀真道:江南方家三小姐,方采苓。
  蒹葭道:真是个美人。
  赵怀真道:难怪今天这么露脸的事邵天赐都不来,原来是要成亲啊。
  蒹葭问道:方姑娘真幸福。
  赵怀真问道:你很羡慕她吗?
  蒹葭道:对于我来说,有家就是幸福的。
  赵怀真看了蒹葭半晌,内心深处竟然完全认同这句话,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蒹葭自语道:江南方家?
  赵怀真问道:难道你认识?
  蒹葭道:那倒不认识,不过因为方孝孺的原因,江南可没人敢自称姓方了,这一家既然敢自报姓方,看来应该是在我离了江南以后的事了。
  赵怀真问道:你几时离的江南?
  蒹葭道:一年前。
  赵怀真揣摩半晌,道:时间如此仓促,怕是有蹊跷。不行,我要走了。
  蒹葭道:赵公子要走?是嫌弃蒹葭吗?
  赵怀真道:不是,我还有事,你别多想。
  蒹葭道:过了今晚再走吧。
  赵怀真道:不行,我真的有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
  刚要开门,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小厮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递给赵怀真。
  赵怀真问道:给我的?说着接过请柬。
  小厮道:邵家公子今日大婚,请赵公子务必到场。
  赵怀真刚还苦于没借口离开,这时忙道:你看,我说我必须走吧。
  蒹葭深情道:赵公子,你会回来吧。
  赵怀真犹豫道:嗯,回...回来...吧。说着,离了房间。
  从三层下到二层,二层下到一层,层层房间都是杯酒浪叫,追欢卖笑。赵怀真深感乌烟瘴气,肮脏至极,不愿再多待片刻,匆匆忙忙从角落溜了出去。春华楼外的大道上,邵家的迎亲队伍早已远去,赵来贵从街边的茶棚跑来,卖茶的大娘与赵家相熟,并未收钱。
  赵怀真见小福兆和唐祺早已回去,挥手示意赵来贵。心中有万般语言,却又无法放下,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三楼外窗,见蒹葭也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赵怀真冲她点点头,便大步离去了。
  赵来贵道:小福兆和唐祺应该给我们留饭了。
  赵怀真道:我不回去了。说着拿出请柬。
  赵来贵问道:还真的请你去了,少爷不会真的去吧。
  赵怀真道:人家都下请柬了,为何不去。
  赵来贵道:我看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赵怀真道:那更要去了。最近几年他邵英芮步步高升,仗着皇上的恩宠,肆无忌惮的卖官鬻爵,欺男霸女,巧取豪夺,鱼肉百姓。如此危害一方,我一直想要看看他邵家的人到底有没有心。再说,去拜年的是我,哪轮到他们当黄鼠狼。
  赵来贵道:对对对,他们分明是只鸡,哦不对,是鸡窝,鸡窝,哈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笑着来到了邵府门外,见一群群达官显贵无不携厚礼而来。门外马车排成了长队,每辆上面都是三五只大木箱子,看抬箱子的脚夫那用力的程度,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那一定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真金白银,珠宝玉石。这些人有的是地方豪绅,有的是芝麻小官,都是往日里没机会,此时趁机来给邵英芮溜须拍马巴结攀附的。当然,还有那些曾经得过邵英芮好处的州官县令,因职责所在不能到场的,都已经提前几天派人送过贵重物品了。
  天色将晚,赵怀真走到门前,递上请柬,看门的两个小厮耳语了几句,似是不信赵怀真这种没带重礼的人能有请柬,一人进去请示,另一人招呼赵怀真和赵来贵在一旁候着。不一会儿,那小厮带着邵大义出来了。
  邵大义道:赵公子可以进,那一个就算了。
  赵来贵怒道:为什么?难道你们想害我家公子?
  邵大义道:害他?我们也不会傻到在我们邵府内害他,真想害他,还用等到今天吗?
  赵怀真道:来贵,你先回去。
  赵来贵道: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真要害你,我可以去报官。
  邵大义哈哈大笑:我家老爷就是官,不大不小的正三品吏部左侍郎。
  赵来贵气的登时无语。
  赵怀真压压手,示意赵来贵不必动怒,自己跟着邵大义进了正门。从走廊到庭院,一路上张灯结彩,红花绸缎,甚是喜庆。院内摆了数十桌酒席,早有宾客落座。绕过庭院中的假山,在东院和西院里,也分别摆了数十桌酒席。赵怀真和一群宾客被带到正堂。堂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家丁丫鬟端菜上酒,锣鼓琴瑟八音迭奏,宾客道喜堪比过年,处处是欢声笑语,在在是好不热闹。赵怀真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见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也不言语,只是置身事外的看着。
  堂上宾客突然起身,原来是邵英芮到了。就见宾客们人人媚笑道喜,无不讨好奉承,有的送上厚重礼单,有的献上传家之宝,为的是能从邵英芮那里谋得一分肥差,甚至加官进爵。
  邵英芮和众人寒暄几句后,高声道:皇上得知吾儿成亲,特册封为招讨使,负责灵州多方治安。吾儿年轻,无甚经验,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啊。
  宾客贺喜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
  赵怀真心道:哼,也是沾了他老子的光,尽是些不要脸的货色,我来此地,好比清水入了猪油。哎,可惜,不止此地,外面不也一样吗?官场上哪里不是污秽不堪呢?为了利益和权力,出卖人格。真像庆王那样正直的王爷,吴忠那样忠义的将军,又有几个呢?他们才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
  如此想着,便要离开,起身望见了几个熟悉的背影。细瞧是方正则,方灵均,游师傅等人,那边还有晁夫人和晁骦等。
  赵怀真心道:晁夫人旁边那个应该是晁大人了吧,看样子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有人上前敬酒,经邵英芮引荐,得知在晁夫人旁边坐的正是太仆寺卿晁罡。
  看了看晁夫人,赵怀真又想:哎,我娘要在的话,多好啊。孤家寡人,算了,我还是回去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要离去。
  邵天赐突然叫道:真少爷莫不是嫌弃我家酒宴不好?
  赵怀真回头笑笑道:不是,你家那可是全灵州城最好的酒宴。
  邵天赐道:嗯,我来看看,木耳肉片,溜肝尖,酱鸭舌,炖乌鸡,这都是什么烂菜?难怪真少爷不吃,拿去喂狗,重换一桌更好的。
  手下人忙收拾碗碟,同桌的几个人哈哈大笑,皆道有劳新郎官,有劳招讨使了。
  不一会,一桌新菜摆上来,众人一看:烧牛肉,蒸鲤鱼,香酥童子鸡,边疆烤全羊...盘盘精致,道道美味。
  有见识的宾客叹道:这可是用极品牛里脊烧的,那鱼,看那鱼,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这么大一条的黄河鲤鱼,看那童子鸡,可是专人豢养的,那烤全羊的香味,一闻就知道,肯定是蒙古大厨的手艺。
  赵怀真心道:这是故意耍我呢,明知我吃素,还全部上荤菜。
  邵天赐道:真少爷不满意,再换一桌。
  手下人又换了一桌菜,众人再看:长河乾坤锅,尚品蟹黄包,纷飞鸳鸯烩,芙蓉三鲜羹,凤冠霞帔...除此之外,东北的熊掌鹿茸,江南的山珍海味,满满的摆了一桌。
  有宾客惊道:天哪,邵家真有本事,乾坤锅里是刀鱼和铜鱼分别用两种烹饪方法所制,蟹黄就不用说了,定是取自新鲜的贡品蟹,鸳鸯烩那道菜最罕见,据说是数十只不足月的雄乳鸽心尖肉以文火熬制,芙蓉三鲜羹和凤冠霞帔都是只听过,从没见过的。在这些菜色面前,长江的鲥鱼,东北的三宝,根本不值一提啊。今日沾了邵府的光,每样菜吃一口,便不枉此行了。
  赵怀真摇摇头,笑道:今天是邵天赐少爷的大喜之日,我祝你官运亨通,蒸蒸日上。
  邵天赐哈哈大笑道:好,总不能空口吧,拿酒来。
  下人斟了两杯酒,赵怀真和邵天赐每人一杯,一饮而尽
  邵天赐道:谁说真少爷不能吃荤啊,酒不是能喝吗。
  赵怀真道:酒不是荤啊。
  邵天赐道:那就多喝酒吧。
  赵怀真道:我怕你府上酒水不够啊。
  邵天赐道:哈哈,把我存的好酒拿十坛来。
  不一会,十坛酒拿来,家丁一一打开泥封,正堂内外满是酒香,宾客无不啧啧称赞。
  赵怀真道:这一碗祝招讨使新婚夫妇长长久久,白头偕老。说着,倒了一碗,咕嘟喝完。
  众人叫道:好酒量。
  赵怀真又倒了一碗,喝了再倒,连干了三碗。
  众人拍手称赞:好酒量。
  邵天赐怂恿周围的人一起敬赵怀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喝完了四坛,可赵怀真没事人一样。邵天赐没想到赵怀真酒量这么大,阴谋没得逞,深感无趣,只得借故离开。这下可不得了,周围的宾客很少见到如此年纪还千杯不醉的,一个个过来敬酒。
  方正则也过来道:赵公子,上次哑巴虫王的事,多谢了,方某敬你一杯。
  赵怀真笑道:方公子客气了。抬碗一饮而尽。
  不一会,十坛酒便喝完了。
  赵怀真虽是千杯不醉,可毕竟肚子不是无底洞,这会儿尿意颇大。起身从酒桌间人群中挤了出去,见院子中人声鼎沸,也在高声道贺,赵怀真绕到后院,七拐八拐才找到茅厕。出来后发现这附近没灯,月光又被云遮住了,只好寻声找路。绕了半晌,没找到,回头再走,却彻底被周围的花草弄晕了。正着急如何出去的时候,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从旁边的树上跳到了西边的墙上。
  赵怀真心道:家大院大,财富外露,必有贼惦记。嘿嘿,抓贼可比喝酒有趣多了。边想着,边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刚到墙角,月亮探出了头。赵怀真深怕被看到,贴身藏在墙影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一男一女正在说悄悄话。
  赵怀真心道: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啊。
  就听女声道:过了今天,可没以后了。
  男声道:不会啊,那是家族联姻,我的心可在你这边。
  女声道:没办法,谁叫你爹爹非要和方家联姻。
  男声道:将来办了大事,我做了大官,再休了她,娶你做正房。
  女声嗔道:呸,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男声道:赵怀真不这样,你怎不去找他啊。
  赵怀真耳朵一热,惊道:这是邵天赐和晁骦?那方姑娘...不敢再往下想。
  邵天赐道:来啊,此处又没别人。
  晁骦道:讨厌,去找你的招讨使夫人去吧。
  赵怀真心道:刚才说的大事是什么事?上次听到的,难不成也是这事?
  有人道:招讨使不去敬酒,在这里作甚?
  赵怀真心道:这声音好熟悉?在哪儿听过?
  晁骦啊的叫了一声。
  邵天赐惊道:谁?谁在树上说话。来人啊,抓贼啊。
  赵怀真心道:坏了,来人的话,我也会被发现的。可这里太黑,又不知去路,如何是好?
  邵天赐又叫道:来人啊,抓贼啊。
  赵怀真眼见人影从这棵树上闪到另一棵树上。
  听到邵天赐的叫声,从院子那边跑来了数十个家丁小厮,人人高举火把棍棒。
  赵怀真急中生智,从阴影中跳出来,叫道:抓贼啊,别让贼人跑啦,有人要害少爷啊,有人要害新上任的招讨使啊。
  家丁跟着赵怀真跑了一大圈。
  不一会儿,邵英芮,晁罡夫妇,方正则,方灵均和游师傅等人也都赶来了。众人见到邵天赐安然无恙,便询问发生了何事。
  邵天赐支支吾吾道:我...我...带骦儿妹妹找...茅厕...遇到贼人了。
  晁夫人问道:骦儿,是这样吗?
  晁骦低头道:是...是的。
  晁夫人道:那么多下人,非要你天赐哥哥带你去吗,他是新郎官,哪有时间陪你。
  晁罡道:邵大人,招讨使新婚,难免有些偷鸡摸狗的贼人趁机行窃,我会安排官差帮你看家护院。
  邵英芮道:有劳晁大人了。
  赵怀真心道:这些人都是成年人了,一眼就看出来邵天赐和晁骦发生了什么。
  晁罡道:天色已晚,我等不便打扰,告辞。
  邵英芮道:晁大人慢走,送客。
  来人送晁罡等人出去,赵怀真也想跟着混出去,那边方灵均一把拉住他的手。
  赵怀真回头问道:二少爷也要喝酒吗?
  方灵均问道:你从何而来?
  方正则道:二弟,不得无礼。
  赵怀真道:管得着吗?放手。
  方灵均道:我看你就是贼人。
  晁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方灵均道:我见他脚下有泥,似是贼人。
  众人望去,果见赵怀真脚上有一圈厚泥。
  方灵均道:看墙那边的草,是不是被你踩的,还说你不是贼。
  众人本来将信将疑,这次是信了。
  赵怀真有口难言,想着说出实情,也未必有人信,牵扯到方采苓,便更不愿意说了。
  邵英芮道:来人。
  方正则道:且慢。
  晁罡问道:你有何事?
  方正则道:我信赵公子的为人,想必另有隐情。
  邵英芮黑着脸,默不作声。
  晁罡看了眼邵英芮,立刻道: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来人,把他抓起来。
  赵怀真一言不发,等着被人绑了,只朝方正则点了点头。走过晁骦身边的时候,赵怀真盯着她看,可晁骦一直低头,不敢和他目光对视。
  出了邵府,赵来贵见赵怀真被绑走,连叫少爷,可被几人阻拦。赵怀真没来及说话,一路被押解到大牢。
  其时天色已晚,赵怀真在阴湿的牢房里毫无睡意,回想一天发生之事,犹如天堂直落地狱。再回想长远一点,不正是这十几年生活的缩影吗?
  赵怀真心道:为何我被安排在单独的牢房?是了,怕我和其他人乱说话,因为晁骦而折了晁罡的脸面。哼,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晁罡也是个心窄之人。既来之,则安之,我赵怀真什么没经历过,这点破事还不至于令我寝食难安。如此想着,心也放松,躺在草垛上,竟自睡去。
  第二日一早,被几个官差揪起来,直接过堂提审。在堂上正襟危坐的正是晁罡,一摔惊堂木,两排威武声。
  赵怀真倒没被吓到,只是在想要不要把实话说出来,说出来是否对自己有利,而对自己有利的同时,是否对别人无害。
  晁罡问道:堂下何人?所犯何罪?从实招来,年纪轻轻,免收皮肉之苦。
  赵怀真笑道:在下灵州赵怀真,并未有罪,年纪轻轻,受点皮肉之苦,也未必是坏事。
  晁罡气道:大胆,你当这衙门是何处?你可把本知州放在眼里,可把大明法典放在眼里?
  赵怀真道:禀知州...
  又是一声惊堂木。
  旁边的刀笔吏悄声道:知州是从五品,晁大人身为正四品太仆寺少卿负责为皇家挑选马匹,只能叫晁大人。
  赵怀真心道:身兼数职,还怕被我叫小了。
  晁罡道:赵怀真,你昨晚在邵府行窃,可有此事?
  赵怀真道:大人,莫说我不承认行窃,即便我承认了,也要有人证物证才能定罪不是?
  晁罡道:昨夜那么多人看到,都是人证。
  赵怀真道:是啊,令嫒也是人证。
  晁罡怒道:放肆。
  赵怀真道:我赵怀真光明磊落,没有行窃就是没有行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果不怕折了大人的名声,屈打的话,说不定我会招,你要不要试试啊?
  晁罡气道:来啊,打他二十大板,给我狠狠的打。
  来了两个官差,推倒赵怀真,嘿哟嘿哟的连打了二十板子。赵怀真一声未吭,起身后,瞪眼瞧着晁罡。晁罡当然知道刚才赵怀真没说出来晁骦的事,是在给他留面子,这反而使他更没面子了,草草叫人把赵怀真押回大牢,匆匆退堂而去。
  赵怀真又饥又渴,屁股的疼痛让他难以动弹,只得把老头子教的长诗再吟一遍,当下缓解了不少。
  大牢外门打开,官差领着晁夫人进来了。
  赵怀真道:恕赵怀真身体不便,不能给晁夫人请安了。
  晁夫人苦笑道:赵公子受苦了。来人,开门。
  官差道:这可是大人钦定的罪犯,怕夫人有危险。
  晁夫人气道:他都这样了,有什么危险?难道你们的人徇私舞弊,过堂的时候没用力打那二十板子?
  官差畏畏缩缩,只得开了牢房木门。
  晁夫人看了眼官差,那官差老老实实的出了大牢外门。
  赵怀真趴着道:晁夫人,此地阴湿多虫,你快回去吧。
  晁夫人道:赵公子果然仁义,维护了三家人的面子,费莹莹代小女晁骦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行大礼。
  赵怀真惊道:夫人,这可折煞怀真了。硬撑着起身,阻止晁夫人。
  晁夫人拿出个药瓶,道:我家相公在其位上,也是公事公办,诸多无奈,你莫要怪他。这是我特意拿来的金疮药,涂于患处,几天便好了。
  赵怀真接过药瓶,仿佛看到自己的娘,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多谢娘亲。
  晁夫人笑道:赵公子不可乱叫。
  赵怀真道:我自小没了娘,虽然在庆王府上有不少婶姨对我不错,可只有您给我母亲的感觉,我可以再叫您一声娘亲吗?
  晁夫人犹豫片刻,柔声道:叫吧,孩子。
  一股暖意从心底升到嗓子眼,赵怀真唤道:娘亲。
  晁夫人抱着赵怀真的头,哭道:我的孩儿,你让娘亲想的好苦啊。
  原来,费莹莹和晁罡先前有个儿子,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可垂髫之年不幸夭折了,晁罡和费莹莹几近绝望。虽然后来有了晁骦,但丧子之痛永难痊愈,再有一个坏消息,费莹莹不能再生育了,以致晁罡性情大变,对别人的儿子总是拿来和自己的儿子作比较,觉得别人的儿子远不如自己的儿子。因此,晁罡对赵怀真本无仇怨,可赵怀真处处做的堂堂正正,品行骨气又超出常人,令他思及过世的儿子,心里有痛,即是由爱生恨而成。
  费莹莹此时哭泣,也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她曾见过很多富家公子,可大多是纨绔子弟,张狂傲慢,不学无术,其中虽然也不乏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年少有为的,却皆不及赵怀真,赵怀真的一举一动最能令她动容,内心也曾隐约把他当成自己孩儿长大的样子。此时赵怀真的仁义再次打动了她,母爱所至,真当成了自己的孩儿。
  因此,世间有阴阳之分,父母有刚柔之别。
  一老一少相互依偎,填补对方的缺失,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时辰。
  赵怀真要起身送费莹莹,轻声叫道:娘亲慢走,再来看孩儿啊。
  费莹莹柔声道:嗯,孩儿且放宽心,为娘会尽快救你出去。
  突然,当的一声,牢房外门大开,晁罡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外。
  赵怀真和费莹莹同时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晁罡怒道:好啊,你个不守妇道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咽下去了,估计是后面的太难听,晁罡咬着牙没骂出来。
  费莹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是掩面哭泣。
  赵怀真忙道:哈哈,我的迷魂散果然有效,这傻女人中了我的迷魂散,一时三刻怕是不会清醒啦。
  晁罡一愣,上前拉着费莹莹,道:莹莹,你还好吗?
  费莹莹不知该怎么说,她清楚的知道赵怀真把责任全揽了过去,心中对眼前这个受了伤的少年充满感激。
  晁罡道:来人哪,叫他交出解药,否则打死他。
  来了两个官差,拉出赵怀真就要动手。
  费莹莹赶忙劝道:他没有,他没有对我用药,我很好,相公,我很好,饶了他吧,绕了他吧。
  赵怀真怕晁罡不信,又道:哈哈,这女人中毒不轻啊。
  晁罡这次真信了,一声令下,两个官差拳脚相加,把赵怀真打的鼻青脸肿,晕头转向。
  费莹莹看着哭着,叫着停手,却被晁罡硬拉了出去。
  赵怀真被打了半晌,再也顶不住了,昏了很久,终是被腰腿上的伤惊痛醒。也不知过了多久没吃没喝了,只得把长诗背诵两边,待稍有缓解,在地上摸到那瓶金疮药,自己涂抹了,果然消肿止痛,轻松了许多。
  又过了一天,外面有吵闹声,赵怀真听出是唐祺和赵来贵的声音,可二人被拦下,无法进来。
  又过了一天,方正则和游师傅买通了看牢门的官差,趁着黑夜,进来看望赵怀真。
  方正则叹道:赵公子,我替二弟给你赔不是了。
  赵怀真道:方公子不必自责,赵某不怪任何人,说到此处,还要感谢方灵均呢,哈哈,哈哈。
  方正则和游师傅以为赵怀真被打傻了,在说胡话,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哪知道,赵怀真感谢他们,是因为他可以叫费莹莹娘亲的事。
  游师傅轻声道:赵公子,我这有金疮药,我来帮你止痛。
  赵怀真道:不必了,我已经上过药了。我求两位一件事。
  方正则和游师傅同道:赵公子尽管吩咐,莫说一件事,十件事也答应。
  赵怀真道:给赵来贵稍个话,说我吃得好,睡得好,有人伺候,过得很好,什么时候过腻了什么时候再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顿了顿,又道:让他们不要担心这句话就省了吧,越不让他担心,越容易担心,这是人的通病。
  看牢门的官差催促二人赶快离开,游师傅叹了口气,和方正则离了牢房。
  睡至半夜,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走水啦。赵怀真抬眼看去,大牢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片刻间,烧到了牢内。这牢内就他一人,牢头不开门,那必是在劫难逃。
  正当此时,牢门大开,费莹莹带着官差泼了几桶水,又吩咐手下家丁把赵怀真拖了出来。
  费莹莹带着家丁把赵怀真抬到一处偏房,给他喂了几口水。
  赵怀真谢道:多谢晁夫人。
  费莹莹撩起赵怀真的散发,柔声道:孩子,你受苦了,为娘对不起你。
  赵怀真道:晁夫人还是叫我姓名吧。
  费莹莹点点头,道:你在这儿候着,大门被火势阻挡,这边只有狗洞,后门又常年上锁,怕是早已生锈。我去探路,你千万别动,我一定回来送你出去。
  赵怀真道:晁夫人不必为我担此风险。
  费莹莹问道:此刻还在为别人着想吗?叹了口气,带着家丁出去救火了。
  赵怀真听到外面救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人都到前院去了。安静的院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怀真腿痛不能走,只得爬向阴暗的角落,头碰在木头上,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张旧床,匍匐着爬了进去。刚憋口气,大门就被踹开了。
  一个声音道:把美人儿给我放在床上,轻点儿,别伤着我的美人儿了。
  四个人把大口袋轻轻放在床上,有人道:老爷,我去拿灯。
  老爷骂道:拿什么灯,老爷要灯吗?有美人儿陪,还需要灯吗?滚滚滚。
  四人悻悻的走了。
  老爷打开口袋,腻声道:美人儿,我太想你了,不得以把你请来,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那女的呸的一声道:这是请来的吗?嘴里塞着布,四个人劫我过来。
  赵怀真心道:费鹏把蒹葭劫来了。
  费鹏嘻嘻笑道:美人儿,我等不及了。
  蒹葭道:你不懂规矩,当心居掌柜要你好看。
  费鹏呵呵乐道:美人儿,你不知道吗,我和居掌柜说好了,他同意我把你带来。
  蒹葭道:胡说。
  费鹏道:你不知道?我们本来认识,姓赵那个小子只是我们安排的局,你本来就应该跟我,居掌柜只是借机帮我们把财宝周转一下而已,将来干了大事,我做了国师,你就是一品诰命夫人啊。
  蒹葭道:哼,谁知你说的真假,随便编个故事给我听,就以为我会从了你吗?
  费鹏道:嘿,美人儿,你说话真好听,长得也美,我等不及了。
  蒹葭道: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
  费鹏道:你叫破喉咙也没用,这里是我姐夫的别苑,来人也是我的人,再说,他们都去救火了,没人会来。
  赵怀真一怒之下,刚要抬头,却碰到床板,咚的一声,把床上两人吓了一跳。
  费鹏问道:是谁?谁在下面?
  赵怀真捏着嗓子道:呜呜,撞墙鬼,撞墙鬼,谁把我的命来赔,男的肥,女的美,正是我的好滋味,啊。边说边发出怪叫。
  费鹏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惊道:是谁?谁在假扮鬼怪?出来,给我出来。
  蒹葭哭道:床下有鬼,好吓人啊。
  费鹏道:怕什么,我常跟鬼打交道,是伏尸鬼还是断魂怪?惑妖和冥魔可没法到人间来。
  赵怀真心道:这人在说什么妖魔鬼怪,好像很懂一样?。又道:我可不是弱小的伏尸鬼,嘎嘎嘎。
  费鹏有点害怕,慌张道:我的护身符呢,我的护身符呢。
  蒹葭惊惧不已,哭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赵怀真心道:这招看来奏效了,要趁热打铁,不过怎么提醒蒹葭呢?犹豫片刻,又道:绿枝鬼,多刺鬼,吃了花瓣吃花蕊,春花开,三五月,问天变成百年鬼。
  蒹葭一听,登时明白床下是赵怀真,于是假装更害怕了,连叫费老爷不要走。
  费鹏吓的鞋也没穿,连声叫道:我去找我的护身符,美人儿,你等我,你等我找护身符来对付它。退到门口,翻到在地,连滚带爬的跑了。
  蒹葭见费鹏没了影踪,轻声道:赵公子,快出来给我松了绳子。
  赵怀真咬牙爬了出来,掏出藏在小腿内侧的匕首,割断蒹葭手脚上的绳索。
  蒹葭问道:赵公子怎么在此处?
  赵怀真道: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快扶我出去。
  蒹葭惊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边说边扶着赵怀真,出了房门朝房后绕去。
  赵怀真道:后门恐怕有锁。
  二人蹒跚来到后门,果然被锁了,可后院似乎有人在搬东西。赵怀真透过门缝,望见一群人如临大敌般,将一箱一箱的货物从地窖搬了出来,摞起来有一人多高,一排排摆了有七八丈。
  有指挥瞪眼叫着:轻拿轻放,轻拿轻放。
  有人差点摔了箱子,被那指挥一顿暴打,嘴里还叫着,不要命啦。
  那人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珍贵。
  指挥骂道:混蛋,这些是火药,一箱爆了,整个府宅都会被夷为平地。
  那人才知害怕,胆战心惊的抱起箱子,轻轻摞在旁边。
  蒹葭问道:州府后院这么多火药是何用途?
  赵怀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总感觉在酝酿大事。我们赶快走,你怕不怕脏?
  蒹葭摇了摇头道:只要赵公子不怕,蒹葭也不怕。
  赵怀真道:那边有狗洞,我们钻出去。
  蒹葭道:好,我先来。
  赵怀真跟着蒹葭从狗洞爬了出去,二人出了知州府宅,借着月光互相看了一眼,满身是泥土,狗尿的臭味,可蒹葭的微笑让这一切变的那么无关紧要。赵怀真刚要说走,就被蒹葭轻轻亲了一口。
  赵怀真定了定神,道:如果费鹏说的是真的,居掌柜那里你是回不去了。
  蒹葭道:那我就跟着赵公子,赵公子去哪里,蒹葭就去哪里。
  赵怀真道:当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蒹葭道:小隐于野。
  赵怀真接道:大隐于市。
  二人商定后,决定不去找熟稔的朋友,一是怕来不及,二也是怕朋友受牵连。于是,二人朝城南的穷人住地奔去,过了善财道,赵怀真怔怔的望着功绩碑,直到蒹葭拉着他走。
  其时深夜,一条大道上,空无一人,二人扶持走了半晌,也没找个好的去处,一队人马从东而来。
  赵怀真怕是晁罡和费鹏派来的追兵,不愿拖累蒹葭,一把将她推开,让她赶快走。
  可蒹葭不依,只道:只要赵公子不离不弃,蒹葭愿生死相依。
  眼见人马将近,二人原地相望等死。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将二人拉起,夹在腋下,几个跳跃,便离了险地,三人躲在一处墙影藏身。待人马过去,那人又将二人揽在腋下,三五个起落后,已飘出几十丈外。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外,放下二人,轻扣门扉,三声接三声,一声接两声,两声接一声。
  木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壮汉点点头,将赵怀真和蒹葭拉到院内,门外那人关了门,便消失了。二人跟着壮汉往里走,见小院子一边是草垛,另外两边是普通的木砖瓦房。
  蒹葭问道:那人蒙着面,不知是谁?
  赵怀真道:至少我们没有生命危险了。
  壮汉嘘了一声道:老爷在休息,不要惊了他。
  房内灯亮起,一苍老的声音道:不打紧,让他们进来坐吧。
  二人跟着壮汉进了房,那老人从房内出来,看着二人笑呵呵的点点头。
  赵怀真和蒹葭同时叫道:居老板?
  壮汉斜眼道:不得无礼,这是我们文老爷。
  文老爷笑道:你二人见过与我长相一般模样的人吗?
  赵怀真和蒹葭点点头。壮汉倒了三杯茶水,赵怀真和蒹葭分别谢过。二人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深感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赵怀真看了看壮汉,问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壮汉道:在你家。
  赵怀真想了片刻,犹豫道:你是骆昆?
  壮汉傻笑道:你还记得我姓名,不得了。
  文老爷笑道:当年,你爷爷赵德才就是用茶水招待的文某,今天,文某还他一个人情。
  赵怀真忙道:多谢文老爷救命之恩。说着便跪了下去,可是腿脚不利索,差点摔倒。
  文老爷道:快起来,快起来。
  蒹葭道:赵公子腿伤未愈,我替他给文老爷磕头。说着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文老爷忙把二人扶起来,吩咐骆昆拿了锅巴给二人充饥。文老爷看着笑着,好像本来就是认识的一家人。二人被骆昆带去偏房休息。赵怀真困乏至极,倒在榻上便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赵怀真被一阵吵嚷声惊醒,起身后发现蒹葭正依偎在他身旁,忙叫醒她。二人静静的听着,似乎是官府的人正在找他们。赵怀真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如果当真来人,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果然来了一队官兵,蒹葭悄悄走到房门,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骆昆挥手示意,不要开门,不要做声,他来对付。只见他取了一块白布蒙着脸,打开了大门,门外有五六个官差。
  带头的叫道:奉知州大人之命,特来追拿逃犯,可曾见到一男一女来过?
  骆昆不说话,摇了摇头。
  带头的道:当真没见过?
  骆昆又摇了摇头。
  带头的气道:你是哑巴吗?走开,我自己进去看。说着,一把推向骆昆。
  哪知骆昆纹丝未动,好像石佛一般,带头的竟被自己的力量弹开了,要不是身后官兵扶着,怕是会摔的很难看。
  这带头的彻底怒了,拔刀就要砍。
  文老爷打开房门,咳嗽两声,病恹恹道:他不是哑巴,我...咳咳...我...咳咳...我得了肺痨...咳咳咳...
  一个官差道:大人,被肺痨染上,可没命啦。
  带头的慌道:是,是,我知道...快走,快帮我去叫郎中。边跑边叫:刚摸了他一把,不知会不会被染上,哎呀呀,气死老子了...
  声音渐渐消失,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骆昆把赵怀真抱到文老爷的房内,四人随便吃了点稀粥。
  赵怀真道:文老爷,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刚才太危险了,我不能连累您,若是信得过赵怀真,来日定当报答。
  文老爷呵呵笑道:一个娃娃吃我口饭,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若说连累,怕是将来我连累了你们才是啊。
  赵怀真心想,这文老爷不是糊涂了,便是话里有话,也不再说,只是看了眼蒹葭。
  蒹葭会意,笑道:文老爷,我二人此去若是能活着,必当日日烧香拜佛,祈福您老人家多福多寿。
  文老爷笑道:好孩子,我也不留你们,不过,等骆昆把怀真的腿伤治好,再走也不迟。
  蒹葭喜道:当真?那再好不过了,救了赵怀真,就是我蒹葭的恩人,请受我一拜。说着,便要磕头。
  文老爷劝道:昨日你不是磕过了头吗,怎么今日还磕啊,呵呵。
  骆昆也在旁边嘿嘿傻笑。
  赵怀真实在看不出这个壮汉有什么医术。
  饭后,骆昆把赵怀真平放在偏房的榻上,只见他搓了搓手,揉了揉受伤的地方,不一会,赵怀真便感觉到腿不那么沉了。骆昆取了药,涂抹在伤患处,如此过了三日,果然可以下地走路了。
  这一日,正当赵怀真和蒹葭二人要与文老爷告别之时,天空一声哨响,骆昆神情肃穆,一言不发的收拾行囊。
  文老爷自语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赵怀真问道:发生了何事??
  文老爷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赵怀真和蒹葭面面相觑,直觉后背一阵凉意,似是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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