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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见溪白坚持，便没有再起身了。溪白对着她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着碧落：“阿落，你是希望我成为皇帝，还是希望我能同你隐居？”
碧落沉思了一下：“好男儿志在四方，作为师父自然希望你可以荣登大鼎。”
溪白顿了顿脚步，之后头也不回的便离去了。
其实碧落很想说的，现在你的眼睛也好了，可以隐居该多好。
若是没有人来追捕她，她必定会那么说出口的。但是自己现在已经快保不住自己了，若是溪白跟着自己走了，他不仅会失去自己，更会失去这个江山。
自己又何尝能舍得，只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
再有，溪白已经在高位十一年，就算是他心甘情愿的同自己走了，也难免以后他不会遗憾。男人都是野心家，而自己，在最后能做的，就是成全他的野心了吧。
碧落起身的似乎时辰已经很晚了，她并没有在府中用膳，而是直接去了御膳房。
今年的梅花开的很晚，说来都已经快开春了呢。昨日下的雪，在今日便有了要消融的迹象。
乔乔那个小丫头此时正在厨房中给几位宫女打着下手，碧落远远的就能听到那如同黄莺般的嗓音：“也不知道今日国师大人还过来不了，我这锅上还给她温着粥呢。”
“你个小丫头，倒是向着国师大人，这粥用的材料极为罕见，整个宫中就两份，就你心眼多，还留了一份儿。”说话的是位上了岁数的宫女，数落乔乔，也不过只是开玩笑而已，并没有真的生气。
另一个宫女说着：“要不是我们知道国师大人是个女的，估计还得以为你是爱上她了呢。”
乔乔在一旁笑着：“国师大人要是真是男的，我指不定还真赖上她了。”
“哈哈小姑娘不害臊……”
碧落也笑了，抬脚进了这伙房：“今日都有什么好吃的呀乔乔美人儿，快给我端上来吧。”
其他的宫女见到碧落来了，都见了个礼，之后便告退了。乔乔笑着给碧落放了个小桌子在地上，随即把温好的粥，还有饭菜都端了上来。
这些事情，她做的比谁都熟。虽然碧落并不是每顿都会来这里吃的，乔乔还是随时都把菜饭给温上。
乔乔还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国师大人往御膳房跑的次数好像是更多了。以往她都是让人把饭菜送去国师府的，不过是两个人份。
碧落坐在小凳上，端起碗，拿起筷子便吃着。还是有人陪着自己才能吃的更香啊。
“大人你慢点吃。”乔乔看着碧落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出声提醒着：“这儿别的没有，吃的还是很多的。”
其实之前乔乔就和碧落提过，给碧落找一处干净的房子作为她的膳房，但是被碧落给拒绝了。在御膳房吃东西，碧落总觉得更加开心。
乔乔此时看着碧落在那边大快朵颐，就觉得，若是她出去告诉任何人，说高贵的国师大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御膳房的矮凳上，像是伙夫一样吃着饭，估计没一个人会相信自己的。
碧落吃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等到她把这些饭菜都消灭掉了，这才揉着肚子问道：“你们御膳房的手艺果然是又精进了啊。”
乔乔苦了一张脸：“还不是上面的人嘴太刁了，都是被逼出来的。已经有两个厨师被拖出去……”说到这里，乔乔的面容有些悲怆：“但是也有厨师受到了上面的青睐，现在已经是这里管事的了。”
碧落从乔乔的话语中，显然也是听出了点什么的。不动声色的在这里和乔乔攀谈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这里。
按照乔乔的话，那嘴越来越刁，并且脾气也越来越阴晴不定的，该就是皇上了。其实关于每日皇上吃了什么，用过什么，召见过哪位大臣，甚至是晚上召见哪位妃子侍寝，碧落都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明白乔乔说的话不是假话。
这苍穹国的天，也着实是快变了。
雪化了之后，转眼便步入了春天。碧落在这段时间，还是秉承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好美德，始终在自己的小院落中不出来了。
就连她之前总是去的御膳房，她现在也不去了。
国师府中，碧落现在穿着一身春天的衣裳，正坐在树下看着话剧本子。
她知道的，现在皇上已经彻底病重，整个京城都已经是一片血雨腥风。可是现在她就窝在自己的国师府中，溪白不让她插手这些事情，所以她便什么都不去想。
现在的溪白，已经可以大摇大摆的住在国师府中了。碧落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传闻的，说不定自己已经从一代老神算，变成一代祸水了呢。
“国师大人，墨神医求见。”一个小宫女对着碧落毕恭毕敬的说着。
碧落看着这小宫女的面孔很是陌生，微微做直了身体，打量着她：“你是新进府的吧？”
“回国师大人的话，是皇太子殿下派奴婢来服侍您的。”那宫女继续低着头说着。
对了，在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溪白已经成功的当上了储君。当然这其中也有碧落周旋的结果，但是起的作用并不大。
现在的溪白，俨然就是这皇宫中的第二个主人，甚至他敢明目张胆的住进来，都没有人敢提出一点异议。
这些宫女，想必是他来的一场大换血。
“之前在你这个位子上的宫女呢？”碧落坐起身问着。她忽然觉得，若是自己在人界再呆个几年，估计会有宠妃的那股子气势了。
那宫女果然是支支吾吾了起来，不敢回答。
“你很怕我？”碧落慵懒的问着。
那小宫女直接便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那你便说说，为何之前的宫女不在了，而你替代了她的位置？”碧落的声音不大，但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有些寒冷。
那小宫女颤巍巍的说着：“因为之前那位宫女乱嚼舌根……”
碧落斜了斜眼睛：“哦？她都说了什么？你都同我说说，对了，外面的人现在都说我什么，你一并都说了吧，我想听真话。”
小宫女这会儿已经抖成筛子了。碧落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慈眉善目，但是肯定也是副好面孔啊，怎么到了这宫女这里，就吓成这样呢。
“你实话实说便好，我不会惩罚你的。”碧落又补充了一句。
那小宫女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她们……她们说国师大人和皇太子殿下……有违伦常……还说……还说是您勾引了皇太子殿下……说您是妖道，已经危害了江山社稷……”
那小宫女说到最后已经快哭出来了，肩膀一直在抖，一眼都不敢看碧落。
小宫女其实已经报了必死之心，想着之前失踪的那么多宫女太监，还有这皇宫中怎么也驱散不掉的血腥味，她就害怕。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宫女太监，当然都是被皇太子殿下给处死了，甚至他们都不知道皇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
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被皇太子殿下给控制了起来，人人自危，若不是今日碧落问起，就算是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都不会再说一句这些话的。
谁知道她正在忐忑着的时候，碧落却忽然笑了。国师大人虽然不是绝色，但是笑起来却格外的灵动。听人说，她整整十二年，都是现在这幅容貌，丝毫没有变过，也难怪那些人会说她是妖道了。
“好了，你也别抖了，一会儿赏赐会送过去的，对了，你刚刚来找我，是什么事情？”碧落好脾气的问着。
她明明就是个好人，入了禅修之后，身上的气息都平和了不少，进宫这么多年，从未杀过人，怎么就让这些人害怕成这样呢。
难不成是溪白杀人的时候，还借着自己的名义了？自己回来可得好好说说她。
那小宫女是彻底愣住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死，还得到了奖赏！这会儿她说话都不利索了：“回……回国师大人的话……是墨神医求见……”
碧落眯了眯眼睛。这个墨钰，也终于是沉不住气，要来找自己了么。
“宣吧。”
碧落说完，没有理会那位宫女，直接便走去了房间中。
不多时候，墨钰便被带了上来，碧落遣散了宫女们，之后在他的手上盯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满意的说着：“不给我带吃的，你来干甚？”
墨钰忍不住笑了，这丫头不管表面上怎么厉害，这爱吃的本性却是改不了了。
他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碧落还在介怀他没给自己带吃的，气呼呼的说着：“本国师大人让你坐了么！”
墨钰却笑着说着：“我是你爹，没大没小的。”
“脸呢？”碧落白了他一眼。
其实在这段溪白不总是出现的时间，同她联系比较多的，就是墨钰了。但是之前他都是派人来给自己送点吃的，从来不主动出现。
不过若是碧落说真的在这宫中有些什么朋友的话，她想起的，也就是墨钰了。
这个亦正亦邪，总是让人猜不透的男子。
墨钰哈哈笑了起来，碧落气呼呼的样子总是让她觉得挺有趣的：“不同你闹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有正事。”
碧落头都没有抬：“什么正事？想让溪白给你和那柳贵人赐婚？说来那柳贵人姿色着实是不错，并且听说也没伺候过皇上，你也不亏。”
墨钰无奈的看了碧落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这府中没有出去。不过我得说一句，我同那姓柳的女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碧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打了三十年光棍了，你还准备一直光下去么？”
墨钰同样挪揄的看了她一眼：“我女儿这不是都这么大了么，哪里有打了这么多年光棍？”
碧落伸手就撇过去茶杯：“你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你还真当自己是我爹啊！”
“我真的是你爹，你怎么就不信呢……”墨钰稳稳的接过那个茶杯，笑着说着。
碧落盯了他一会儿，终于是正色起来：“有什么证据么？”
“先不说这个事情，你现在是不是正在筹划着离开皇宫？或者是，假死？”墨钰问着碧落。
碧落这回更加诧异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让我猜猜你这么着急离开是为了什么吧。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你像是偷跑出来的么？估计是来抓你的人马上就到了吧？”墨钰还是笑着，眼神幽深。
“你还知道些什么？”碧落现在已经彻底怀疑起墨钰的身份了。按说自己是流光弟子的事情，在这凡世中，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难道墨钰是伪装成凡人的神仙？这不可能啊，自己观察了十多年了，他确实是个凡人没错。
“不用怀疑了，我着实是个凡人而已。除了刚刚说过的，我还知道，你手中左右的势力已经开始行动，准备帮着溪白登上皇位。并且你希望我来找你，就是因为我是皇上的专属大夫吧？借我的手除掉他，肯定万无一失。”
碧落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心惊，自己怎么想的，溪白都不知道，怎么墨钰就完全知道了？难道是她做的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像是知道碧落想的是什么，墨钰摇头：“碧落的手段很巧妙，并没有出任何的差错。我都是猜的而已。”
“那你怎么猜的这么准？”碧落已经彻底凌乱了。现在她就觉得她所有的把柄都被墨钰给拿捏住了。“你到底是想要什么？”
“你想让我回答哪个问题？好吧，我一个个的来吧，至于第一个嘛，我不是很早之前就说了嘛，我是你爹啊。第二个，我也说过，我要溪白和你都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为我做一件事情。”墨钰淡淡的说着。
“我爹……”碧落现在已经开始咀嚼这两个字了，之后她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王老汉？！我的天，你怎么长成这样了！”
墨钰终于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慈爱：“我还以为凭你那二货脑袋这辈子都不会反应过来我是你爹了呢。我长成这样有什么不好么？还是你嫉妒你爹我的美貌了？说来之前我送你去流光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能傍到溪白这尊大神。”
碧落现在已经彻底愣在原地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问你之前是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进入流光的？为何要把那额饰交给自己？还有便是自从自己登上流光这人世已经过了千年了，你现在一个凡人身，应该已经轮回了几世，怎么还记得我？
碧落想问的太多太多了，可是看着墨钰那张绝色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你真的是我爹？”碧落的声音都已经开始颤抖了。
墨钰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到人界的？”碧落挑了个最需要知道的问着。
“这点你便不用知道了，我自然有找到你的办法，其实我早就在等着你们了。在见到皇太子的第一眼，我也就知道了那是溪白上神的转生。只是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在他身边而已。”墨钰还是笑着回答着。
碧落往前走了一步，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脚步也像是灌了铅一般。
她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亲人相见的喜悦？还是被人算计后的愤恨？
他看着那个还在微笑着的男子，忽然就想到了王老汉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来。那张脸上，总是带着猥琐的光芒，每天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多骗几个人，让他们爷俩吃上顿饱饭。
后来他还用流光上有绝世妖物，让自己去降妖挣钱的借口把自己给忽悠到了流光。当时碧落只以为王老汉是为了那多出来的十两银子，但是当这一刻见到墨钰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这人恐怕在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在策划着这一切了。
什么人最可怕？隐忍的人最可怕。现在自己虽然已经是合体期的修道士，溪白更是帝君转世，是上神，但是碧落却感觉，无形之中，墨钰已经撑开了一张大网，把他们所有的人都困在了里面。
一个能在人世蹉跎千年，只为等着溪白下界的机会，甚至在溪白和自己身边呆了十二年都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来。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墨钰还是在笑着，明明和王老汉那张丑脸没一点的相像，但是不知怎么，碧落眼前墨钰这张脸，却已经和王老汉的重合了起来！
是的，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墨钰必定就是王老汉！
墨钰还是不动声色的坐在椅子上，对着碧落轻轻笑着，神色悠闲。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变化，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信息。
但是他同样很是好奇，她一会儿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话来。
碧落的眼中已经带了泪水，她恶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对着墨钰喊着：“你个糟老头子当初为了三十两银子就把我给卖了我可是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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