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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三杰一贤二霸 说侠谋仙鬼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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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相县西门雷震一声轰鸣,早有呐喊声山呼海啸一样发出,黄尘蔽天,足音动地,章邯听得,大叫一声道:“不好,相县贼军有高人潜藏,我们中计了,快······!”就在这时,田横和左车的铁骑突出,全军奋勇争先,黄尘滚滚已经杀出官军的重围,等到慌乱的官军从东门尾大不掉地回到西门的时候,对手已经安然突了出去。
  章邯见了此状双眼发直,懊悔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利用苏类将我们全部吸引到相县东门,然后见机从兵力薄弱的西门顺顺利利突围而去,实在是犀利到顶啊,这支从齐地来的援军,定有谋战高手,不是我等随便就可以驾驭的。如今,他们离开相县,驰援留县,这仗是越来越不好打了,现在我得火速赶去贼人的外围砀县部署战列,否则,等到此人和逆贼秦嘉合兵一处统战,对我们非常不利。这样吧,司马卬,你速去解救苏狙,好生将相县的事儿善后,我立刻就去追击齐兵,待到此地事了,尔等再来砀县和我会师。”司马卬诺诺,章邯便起大队人马,蹑迹追击齐兵去了。
  这厢司马卬救下苏狙,两人又羞又恼,自觉脸上无光,竟然将一肚子气撒在相县还能喘气的所有人头上,苏狙大叫:“相县之人,和逆贼同气是一伙儿的,专门和朝廷作对,都是暴刁之徒,这都是我亲眼的见的,不惩罚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司马卬冰冷蹦出一句话来,道“那就屠了呗,为后来者作戒。”两人即刻放纵士卒沿街放火,高呼:“杀灭朝廷叛贼。”虐杀起来,可怜相县百姓遭殃,不少的无辜妇孺老弱尽被屠戮,血流满街,市井尽赤,满城充满了恐怖的号哭声,震惊四方。
  司马卬、苏狙洗劫相县后来到砀县,和章邯会师,只说是灭了逆贼,将杀戮无辜那一层无德的恶事隐瞒了。章邯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装糊涂,毕竟相县百姓向着张楚是事实,给自己带来的艰苦战事,那是令自己十分头痛的,不施武威,看来自己也是心里放不下的。
  田横、左车率兵来到留县,秦嘉恭迎出城,那是道不尽满口奉承的话,两人拜见楚王景驹,田横、左车相视一眼,两人失声哽咽,田横道:“我们是逃出来了,可是苦了相县百姓,他们肯定遭殃了。”左车挥泪道:“都是我出的主意,天理昭彰,我真是身背恶孽,用无辜百姓白骨,成我功成,我真是该死啊。”秦嘉宽慰道:“那一切是官兵为虐,和两位没啥关系。”正在叙话,探马来报,章邯之兵,已然在秦嘉根据地的外围展开战局,将守卫砀县的自己兵马围成铁箍一样,官军正在扎营,帐幕连城,辕门立起大牙旗,乌泱泱尽是兵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后头还在行军调动之中。
  秦嘉、景驹一听,如同坠入冰窟窿中,噤声肃立,田横道:“看来这砀县有一场恶战难免,如今官军发力,凭我们这些人马,还是不够的,楚王陛下应该广邀约盟军才是。”景驹脸色蜡黄,细声气道:“事情危急,我该找谁去啊?请大家教我。”左车站了出来,道:“留县和沛县毗连,我看沛公刘邦可以求助,我听说沛公仗义仁德,不会对盟主见死不救,不如我去说动他发兵来救。”左车话音一落,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军情十万火急,左车星夜赶往沛县,翌日,觐见沛公,开门见山直陈来意,要求沛县去救楚王景驹,刘邦听了沉吟,并不立刻表明态度,即刻升帐召见自己的谋士将佐,共议军情。沛公素来就有自己的办事方略,遇事儿自己从不没开头就先开始表明态度,设出框框模式,而总是让众议反复酝酿之后,再出声集中拍板。所以,庙堂之上所有的目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总是被他引领了。刘邦一开口就点出中心思想,道:“如今,楚王景驹被章邯层层围困,情势十分危殆,我们都是义军,所以不存在见死不救的事儿。现在,楚王的大使李左车已到我们这儿,也是表明楚王高看我刘邦,那我就高姿态说一句,在左车来之前,我已经派出樊哙兵发留县了,我刘邦岂是寡恩之人。”萧何也道:“楚王有难,我们沛县不但不是不管,而且就是后续,我们也会一直帮下去。”
  谁知道左车听了这些高调,忍不住笑道:“那是自然,是起码的事儿,比如我是赵王使臣,现在为楚王出使来到沛县,这表明我和我们赵王也和你们沛县一样,辅佐盟主,共击暴秦,自觉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还有齐大将军田横,挺进数百里,其实大家都一样,义不容辞。”曹参听了这番说辞,就坐不住了,有些不服气了,质问道:“我们也出兵了,李大使现在你也知道了,那还有什么话说呢?”左车抱拳作个四方揖,恭恭敬敬道:“面对章邯虎狼之师,樊哙那一支兵,无疑是拿一杯水,救一屋子火,又有什么用?你们沛县最近,按理你们应该全力以赴,击退官兵,保全楚王景驹,使大家得以共存才是。”面对左车的侃侃言谈,刘邦颔首不语,只是再环视一下诸人。
  果然,周勃出列,站出来问:“为什么我们偏偏沛县要全力去救楚王?难不成我们沛县对楚王就有什么不一样的义务吗?请李大使说出个所以然来,以理服人,服了我,我们舍身效命,绝对是不遗余力,拼他个血染战袍,否则,哼······”左车回答道:“好,那我就来细说根由,看是不是能服你沛县众豪杰来?沛县、留县毗邻,相辅相成,受敌共同,所以你们必有一战,不可避免,既然那样,那就晚战不如早战;单独战不如合力战,被动战不如举动战,战于自己的沛县不如战于他人的留县······”刘邦击案叫好,打断他的话茬,赞道:“左车说得好,此战关乎大家的生死存亡,不生即死,所以,我们沛县一定要倾力出战砀县,狭路求存,同时,就请萧何公告诸路义军,表明我们的态度,我相信诸夏九州之内,总有热血丈夫,和我们联手,同仇敌忾,驰援沙场。”萧何诺诺而去,刘邦再使曹参、周勃去调度人马备战不提。
  这时,刘邦高看左车一眼,感叹:“赵王有左车,真是福气,刘邦不才,自恨留不住栖凤,可惜啊。”左车拱手道:“左车只有一战、一策、一言、一时、一势、一对的才能,不能为图全局而顾天下的大事,故沛公你言重了,以你的才德,不日将来擎天奇才左右,根本不要在意我这匹夫一介。现在,我也是楚王客卿,大家都是共谋抗击暴秦大业,本无私心,等到保住了盟主楚王,左车就得回报故国信都去了。”刘邦便上前执手左车,连连称是,惆怅送他回留县去了。
  就在章邯对秦嘉外围的砀县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细作连连来报,突然,从留县驰援的各路人马绵绵不绝,章邯骤然收回了打出去的拳头,按兵不动,他在酝酿更大的动作了。
  李左车不愧是史上的一字奇才,这一回他的一次神预言符到符灵,现炒现卖,马上就兑现了。就在众多驰援楚王景驹的各路人马当中,有魏王的周市、赵王的张敖、陈县来的孟舒、广陵来的韩信,还有一支最不起眼的人马,从城父城赶过来的张良带领三百家童宗亲,取道沛县去投景驹,可是,偏偏天有意,过境沛县的时候,正好得遇出城点兵的沛公,于是成就了一桩千古美谈,有诗为证:
  海运扶摇起鲲鹏,
  九万里借大荒风。
  不知是谁成就谁?
  鱼水得遇青鼎功。
  正是天缘凑巧,这一日,张良和韩信都借道沛县,前往留县,依照当时的江湖规矩,两人都投了名刺,纳上谢礼,就要借道过兵。当时,刘邦正要去校场点兵,对这些过境借道的循例的琐事,并没有放在心上,便让县丞萧何去办。如此一来,汉三杰萧何、张良、韩信就这样在毫无预兆之下天意邂逅初会,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想来连天也要雨粟,鬼神也要夜哭;天生五彩云,地鸣龙吟了。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一天太寻常了。这是为什么?李斯说得好,人的智商都差不多,为什么有的人能干大事,有的人只能一辈子庸碌老死呢?区别在于能否借天时地势之力,决不是最大成就的人就是那个天下智商第一的人,收拾山河的第一大帅,就是那个天下比武武功第一的人。再有能耐的老鼠在厕所里只有提心吊胆地吃屎,再没能耐的老鼠去官家的太仓里都会安逸地有吃不完的粮食,所以,不要迷恋富二代的牛,其实他可能是只米仓里的老鼠,米仓倒了,他可能就来找你要饭的。现在,张良、韩信一则时势未到,二则争天下的大豪杰是需要过程去磨练的,他们仅仅只是开始,所以他们这时都是平常的人。从汉三杰初会的后文有叙的表现,告诉你,好的开头,往往是成功的一半,这话对;而不好的开头,也并一定是不成功的一半,这话也没毛病。
  萧何在沛县官署接待张良、韩信,将他们所带的几百人马款待驿馆中,张良、韩信前去循例致谢沛县豪杰,正在堂上叙话,如此就上演了一场水波不惊的汉三杰初会。正在这时,可巧周勃有事途径庙堂,无意中一觑,瞅到了张良,赶紧肃然庄重,又惊又喜,赶上前就是屈膝一拜道:“恩公子房,你如何在这里?来沛县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周勃好去接你。”张良一见周勃,笑道:“闻道周勃现在沛公麾下效命,可喜可贺,这也是历经劫难,成了后果了。我这是要去留县,觐见楚王,尽我寸力,哪敢惊动你啊。”正是这一次偶然的知遇,成就了开汉四百年,重彩了华夏一个睥睨天下的强时代,塑造了九州汉族人,天幸!天幸!
  这时,刘邦正好进来,从周勃口中得知,一见是久以心仪的那个张良,将手中的兵符扔了,大踏步赶来,对着张良抱拳折腰,道:“当年子房沛县风云,为周勃伸张,那是赫赫煌煌啊,后来和我刘邦擦肩而过,没有见面,一直湖海仙踪去了,求寻不得,刘邦一直是悔不欲生,无数次知遇你在梦里头,苍天有眼,今天总算是得见了,是天赐我,天赐我!”张良赶紧让出身边的韩信来道:“我是和召平将军的这位韩信一起来借道的。”韩信赶紧见过刘邦,长身一揖,道:“淮阴韩信见过沛公,我突然想有必要,犹如子房介绍我一样,替这位张子房也一样介绍一番,以明礼尚往来之道。小可认得他的军中还有一人,是韩国公子韩成,当今,天下七国只有韩国没有复辟,子房家三世相韩,他这是要去助战楚王景驹,为韩国复辟讨得一个名正言顺,所以······”韩信顿了顿,不再说出结果,张良听了连连颔首肯定,笑而不语。此时,刘邦心里一震,在心里暗暗叫起,哎呀呀,这位不说话的韩信,说出一句来,那可是字字惊雷啊,这位爷看上去大众脸,貌不出众,可是,这人哪能貌相,犹如海水不可斗量一样。
  刘邦赶紧庄严敛衽,折腰礼拜道:“都是刘邦慢待贵人有过,出言不经过脑子,韩信你说的太对了,刘邦不敢有这个妄想了。只是,刘邦恳请二位权作停留,我也好求教不是,再个是因为刘邦这一回也要尽力去帮助楚王的,这不是就是一家人了吗?何必间隔?”谁知道韩信听了,毫不含糊地力辞道:“韩信是项梁的部将,使命在身,驰援楚王的军情那是定下来的日子,不敢贻误近战日期,和张良略有不同,只能就此告辞。子房可留在这儿,我们就在砀郡再见了。”刘邦一听有理,挽留不得,赶紧张罗粮草馈赠韩信,一路礼送他下得庙堂,韩信见得也是感恩不已,临别赠言道:“韩信蒙沛公盛情,不能有报,甚是惭愧,临别就赠言一句,其实各路驰援楚王的兵马,都是象征性的,人少而且貌合神离,首鼠两端,请沛公知悉这个情况,早作筹谋。”沛公谢过,让萧何料理去了。
  刘邦也不去校场点兵了,支开周勃去办,他感到冥冥中如同有神点化,自己绝不能不把握住张良,他的第六感一直在告诫他,自己的人生成败之举,尽在这个美如好女的贵公子张良身上了。他火速回来再见张良,恭敬道:“刘邦今天徐孜孜以求,问道子房,久闻你研习《太公六韬》,刘邦再拜恳请你请教一两日再走。”张良拱手回答道:“张良不敢称赐教,唯有诚心,姑妄言之,沛公也只能且听之,就当在木板上洒粉为字,可改可涂,不要即刻擦拭了去得了。太公吕望,周国师也,谋略大家,太公兵法流播,读的人多了,在于要旨,不在名目;在于心得,不在形式,其中谋者,就是大局策略;言者,就是舌战精神,思想武器,兵者就是武装科技。所谓六韬,文、武、龙、虎、豹、犬,顺时而变,不值一提······”这一番话,说得刘邦相见恨晚,几度前席,恭敬得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两人惺惺相惜,沛公感叹:“子房来我沛县,是天恩赐一忘年师来教我。”张良暗叹:“我张良云游海内,走了多少路,阅人无数,每每论起兵法,和别人几乎都是不得相通,更别说交流得其要领,相互领会要旨了,而沛公一点即悟,由彼及此,和自己那是心音感应,大概是天让他授道。”如此,不知不觉东方红了。
  次日,刘邦小心问张良道:“子房啊,你以为景驹可以托付你韩国复辟的大业吗?”张良一笑道:“不足以,但是现在没有比他更能足以的,所以我们不能再等,就到留县楚王王庭处先行名分,再行其实······”刘邦立刻虔诚致意心机,道:“刘邦虽然不才,但是,心是真的,如果你相信我,留在沛县的话,我会穷尽全力,帮你们复国,正如你昨天晚上所教的《太公兵法》所言,‘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张良竟然毫不犹豫地颔首,两人对立,各各深深一揖,就这么终生君臣约定了,张良再不去见景驹,带领自己那些人马留在了刘邦帐中。
  出兵砀县在即,刘邦派发红衣红带给亲信将佐,设坛在沛县公廨,轰轰烈烈地祭祀战神蚩尤,做战前动员,在坛上演讲,道:“我自设计了一件衣著,取名汗衫,因为这次砀县之战,不流汗流血,就不算上战场,就不能活下去;不但我们不能活下去,我们的家人也会绝户,所以我们退无可退,只有勇战才能够求得生存。现在,大家穿上红汗衫就是自命死士,系上红腰带,就是自喻敢死。
  在这里,我刘邦隆重的介绍我新来的军师张良,我不说什么溢美的废话,只是说一句大实话,有他替我驻守沛县,我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刘邦就能和大家一起上阵杀敌,不生即死,同生共死,大家理会了!”
  前文说过,刘邦是中国服装设计大师,设计过刘氏冠,汗衫也是他创始的,敢死队那红带子,也是老刘捣鼓在先,此是外话,有史可稽查。只是当时没想到的是,他的一番出征动员令,本来倒是令人热血沸腾,眼见得夏侯婴就要擂动鼙鼓,竖立大牙旗出兵,没想到啊,偏偏有一个人就这么不自觉地杵了出来,直通通叫道:“沛公,现在来了一人,面如好女,竟然与你一起巍巍乎高台之上,想来肯定是饱学韬略,却呆在城楼上看我们汗衫血衣杀敌,这说不过去吧?快快请他拿出一个谋略出来,让我们不去厮杀,智取不就行了吗?大家说是不是?”说话的是曹参,他盯着张良一脸不屑,张良只是报以微微一笑。
  这一边周马上勃跳出来对他瞠目吼道:“曹敬伯,你要干什么?我周勃须不怕你,要害我恩公是吧?”曹参怒道:“以理服人,服了我,好说,否则,哼······”张良让下周勃,对曹参答道:“奇谋是要天时地势具备才能有、才能行,不过,现在砀县之战,没有,不容许有,只有勇战,就这样,至于战略,沛公已经知道了。”曹参大笑,欲要再说出什么,刘邦手托兵符,令道:“曹参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军法处置,起兵,兵发砀县!”事已至此,张良、萧何留守沛县,曹参和周勃不敢再说,各自领兵出发。
  这时候,章邯的雄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秦嘉的相县,秦嘉的军卒遁逃的一干二净,可是,没等他稍微作安顿,地平线上腾起漫天的黄尘,紧接着一杆大牙旗树立了起来,驮着鼙鼓的战车在前开道,后面一列全都是擂猪婆龙皮小鼓的督战队,他们旗号打出来的早期隶书的“楚”字。章邯身先士卒,带着疲惫的官军布阵砀县城下,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手正是秦嘉,他大叫:“请出大将军章邯来,你不是要找我秦嘉吗?那今天我们好好大战一场。”
  帅旗下,章邯立马挺枪,朗声道:“天下一统,金瓯完全,海内都是皇帝的郡县,你擅立楚王,僭越礼制,就是叛逆,下场就是伏诛。”一挥手,前锋虫达纵马而出,这边张敖应战,一个怒骂叛贼,一个怒吼反贼,两人在缠斗一起。章邯治军,向来藐视这种宋襄公似的腐朽的战场礼制,便擂鼓驱动大队人马冲杀过来,撼动了秦嘉阵脚,秦嘉之军败走。章邯下令冲杀,追击秦嘉。
  没走多远,前面山丘林翳中冒出人头,对着官军就是一阵箭雨,当头一将,正是田横,大叫:“齐将军田横在此伏兵。”官军虽然受到惊扰,并不紊乱,李必、骆甲接着,大战一阵,田横不敌败走;再追一阵,前面又是广陵韩信、李左车、周市的小股伏兵,当然结局也是一样,在官兵的打击之下作鸟兽散去了。
  章邯驱马冲到高岗上,手搭凉棚细看,自言自语道:“秦嘉军败,队形不见散乱,分明是诈败,但是,你那点家底全在这儿,可怜你还有谁可用啊?我砀县城中驻有司马欣、董翳、司马卬、苏狙,你能撼动大山,那我也就情愿败一回,给你们这些小小的燕雀了一乐。”便不以为意,只是追杀。
  可是章邯错了,名不见经传的对手刘邦横空出世,而且这一回是抱定死战图存的决死之心来的,他们既然站了出来,那是因为他们退无可退了,输了,不但是自己死那么简单,而是全家诛杀,当初的起事也就成了血本无归的赌注。从刘邦开始,樊哙、周勃、曹参、夏侯婴等全赴战场,对砀县这座懈怠的虚城发动强攻。樊哙、周勃索性卸下盔甲,一身血红汗衫猛兽撕咬一样带头冲上城墙,浑身血色的他们,现在全是睚眦欲裂,呲牙咧嘴,以至于官兵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血人还是死神,一个个心胆震颤,士气垮塌,一场厮杀变成了拼命,刘邦以下,全都化身血性男儿,一个被红挂彩,汗衫血衣。
  秦将苏狙,曾经在相县屠城,或是天不容大恶,或是他被相县冤死的鬼魂缠定,一头撞在樊哙、曹参面前,樊哙大骂:“哪里走?你这屠杀无辜的恶贼。”手中沉重的大钺袭击过来,和曹参手中的轻灵大矛相济,最后,将苏狙搏击打倒在地,骨节颈椎折断,毙命当场。司马卬欲要来救,被周勃引弓一箭,射中左肩,他心里正自愧疚相县屠城的事儿,眼见得苏狙恶报在眼前,心中慌乱,第一个败逃了。
  刘邦率众呐喊鼓噪,奋勇格杀,此时的司马欣、董翳等怎么也弄不明白,连日来,士气已经丧失殆尽的义军,怎么就突然有了战斗力,这一伙“红人”哪来的?这刘邦是什么人?官军顿时阵脚撼动,争先恐后逃出砀县城池,往章邯的主力方向寻求救兵出了。俗话说兵败如山倒,等到章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章邯到底是朝廷兵马元戎,临危不乱,回头反咬一口,丢下秦嘉,和刘邦混战在一起。大战三日三夜,在砀县一带拉锯也似,最后,延伸到了砀山一带,这下章邯吃老亏了,刘邦本是芒砀山山大王,地形最熟悉不过了,也有人脉,如是,激战到第三天傍晚,秦将王离、涉间援兵赶来,章邯责令他们断后,自己帅主力脱离砀县战场,随后他们也都逃出砀县。至此,刘邦大胜,留县转危为安。
  砀县一战,刘邦的威名竖立,声望鹊起,秦嘉和楚王景驹亲自莅临沛县,不但倾力抚慰,多赐予辎重粮草,也将三千人马拨付给他。最后,秦嘉恭问:“沛公此次大功,还有所献出的战斗计划,对我们楚王留县存亡,那是起死回生,不可超越的,任何赏赐都不过分,我们怎么做也难回报,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起就是。”刘邦便想起张良,这一切战略计划全是出自他手,不由得折服的五体投地,只是不方便说破,便用张良教他的一句话来回答道:“秦嘉国老,楚王陛下,太公兵法有云,义之所在,天下赴之,我刘邦只是为义征战罢了。”他说很高调,很动听,至于左车给他分析的利害,就不能说了,以至于呆在旁边的李左车忍不住掩口暗笑起来。
  刘邦见机,紧接着又想起了张良教他的另一番词儿,现在可以用了,最后话锋一转道:“当然,我们沛县的属地丰邑和守将雍齿,背叛了我们,现在丰邑还隶属他人,这事儿吧,我们现在既然是一家人了,上下臣属,利益一致,《太公兵法》说得好,‘离亲以亲,散众以众’那就该一同夺了回来了。”秦嘉听了这个,一时颇感为难,他知道刘邦的丰邑是让魏王、周市抢了去,但是现在人家魏王也派周市帮自己打仗,自己也不能知恩不图报,就立马翻脸吧?到底世事有孰重孰轻,秦嘉权衡一番,最后还是咬咬牙满口应允了。
  沛公就这样志得意满送走楚王君臣,早有涓人夏侯婴来报:“前回来的韩信已经恭候在堂上,说是有他主帅项梁书信觐见。”沛公现在正在膨胀着呢,招手韩信来见,韩信奉上项梁书札,道:“如今砀县一战,沛公威震四方,我主项梁命我特来致意。”刘邦接过书信,看完了道:“这是什么致意我啊?这是约我军共打胡陵,这有什么用?我不去。他项梁是什么人啊?哼,韩信,不是我说你,我念及你是我的故人,理应请你坐一会,只是你现在做了项梁的来使,真是令人难以恭迎了,想我刘邦沛县人马,大战砀县,威武天下,凭什么就要听他项梁的,他是谁啊?项梁?他可是下相项梁?我想起来了,他还有一个侄子项羽,生得铜铁浇铸一样,莫非就是他们?早年在薛县,我和他们有一面之缘,那可是粗莽至极,他们果然是楚大将军项燕的苗裔,他们······”韩信神色自若,只是点头肯定刘邦的疑问,静静待在那儿听他张扬,最后只是谈定地说:“韩信身为人臣,身受使命,不得不尔,沛公见谅,请自三思而后行,告辞!”
  刘邦也不送韩信,只是让夏侯婴礼谢,韩信出了辕门,看见张良遥遥招手,便过去一揖,道:“沛公砀县大胜,就不知中间的悍勇弯曲了,韩某只怕是秦嘉、景驹胜也难,不胜也难啊。”张良竖立一指道:“你是说你主项梁手中另有的彼楚王,而不是秦嘉他手中的此楚王对吧?”韩信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叹息道:“子房保重,沛公代为致谢,也请他保重,韩信去也。”
  张良惜别,亲送出城外长亭,正遇见萧何和李左车在前路候着,左车一身行囊雨伞,驻马高车,高叫:“现在官军退去,留县安宁,楚王没事儿了,左车要回邯郸复命,特来拜别张良、韩信,萧大哥特来送别我,他已经命人置酒,让人打探得二位要在这时从这儿送别,所以在此恭候多时了,来,来,来,我们就各自饮了樽中酒,践行去吧。”萧何吟道:“惜今日别,再他日见,大家就此时此地欢散了。”大家听得,叫一声好。于是,沛县长亭外,四圣人在城外的古道边,请来艳丽的歌姬,鼓瑟吹笙,抚弄箜篌,痛饮醇酒,正是英雄惜英雄,君子怜君子,小子有诗赞道:
  沛县长亭柳丝长,
  四圣惜别去一揖。
  天流碧霄散成霞,
  总能汇作风云起。
  张良送别韩信后来见刘邦,只见那刘邦讪笑道:“我听说子房和萧何都送亲故去了,萧何送李左车那是不说,你送的那个韩信,他也算来砀县助战?未有寸功就走了······”说得来劲,将一双臭脚搭在胡床上,分明的流氓习气流露。张良上前拿下他的脚,不亢不卑道:“主公,脚放错了地方,脚不能搭在胡床上,脚应该放在地上才踏实。”刘邦一拍脑门子,大笑道:“我以为你张良是我那帮沛县兄弟了,忘了,忘了。”张良一脸庄重,谢道“沛公你是大人,唯有忘了的时候才会有对韩信如此之问的啊,我送韩信,是替主公送项梁恩义。至于韩信,他没到该他风云的时候,他怎么能就马上风云呢?至于项梁,你何苦要等到他扬威,才承受他的厉害呢?所以,张良今天替你做了一回仁人,允诺项梁,发兵帮他攻击胡陵,以你的名义,调用周绁、任敖带三百人马去项梁麾下调用去了。”
  刘邦听了大惊,急叫“砀县之战,我军大胜,现在扩编,士气旺盛,我也和楚王约定好了,不日发兵,我非要去拿下丰邑才是。”张良一揖,道:“那是张良该死,就这么做了,请沛公降罪。”刘邦虽是心中不悦,但是他一向大度,道:“军师做的,肯定有理由,就这么的了。”张良莞尔一笑,又道:“子房这几日欲要入芒砀山清修,请主公一起允了。”刘邦听了,毫不迟疑,道:“子房去吧,要什么只管开口。”张良摇摇头,飘然自去了。
  这时,刘邦才知道张良更本就没有背主调兵,就指令萧何道:“那就依照军师的意思,调用周绁、任敖带兵三百人去项梁麾下听用,同攻胡陵县。”萧何笑道:“可是新军师飘然去了,不知道在哪儿了?还要去理会他干什么?”刘邦神色肃然道:“传令下去,办!子房不在,一切有如他在的时候一样,他会回到我刘邦身边的。”
  三天过去了,张良没有回来,七天过去了,张良还是没有回来,刘邦再也沉不住气了,吩咐萧何道:“我也不等子房了,我要举兵拿下丰邑。子房回来,一如从前,传我军令,凡事儿都问他就是了。”萧何诺诺,刘邦发兵丰邑去了。
  沛公砀县大捷,秦将虎狼之师也让自己打得抱头鼠窜,他认为现在区区雍齿,一定是拿下回家吃饭了,可是,他错了,偏偏丰邑和雍齿是那么的难啃,任你冲击,他和周市在城上巍然不动,刘邦那个气啊,嗷嗷叫,又没奈何,战局成了胶着状态。正当沛公忿怒,要驱动人马死磕的时候,一辆铜车飞驰而来,一人白衣飘曳,正是张良,大叫:“沛公速回,留县楚王王庭有变,国老秦嘉被杀,楚王景驹亡命魏地去了······”
  景驹是刘邦名义上的上司,突然倒塌,这刘邦又惊又怒,这仗是打不了,只有指着城楼上的雍齿、周市放狠话:“你们等着,我刘邦和你们没完。”自己和张良撤兵去了,雍齿、周市也不齿他,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原来,秦嘉行文要项梁去留县觐见楚王,项梁、项羽还真去了,他们一时还真没有想过自己去做楚王,那就行了,既然有现成的楚王,何必自己又要去另找一个老板打工呢,问题是······也来了······留县楚王庭,二项对楚王行了王者之礼。口口声声称臣,表明自己也愿意为楚王复辟尽力,事情到这里,二项心里想,磨叽完了,也该给名分了吧。
  国老秦嘉一脸庄严,代楚王宣读诏命道:“项梁、项羽,尔等故楚大将军项燕苗裔,理应精忠报国,尽臣本分,所以,本令尹晓谕,你那上柱国是假的,是召平的矫诏,理应剥夺;你现在占据会稽、衡山、淮阳、九江四郡部分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行,经过楚王调度了吗?没有吧?先交出来吧,至于,你们的官职,不要搞得太快了,那样人心不服,项梁你还是做回召平麾下将军吧,项羽年幼,先干一个都尉得了······”陡然,项梁一声怒吼:“匹夫敢轻我,尔等何能何德?竟然敢擅自僭越称王?”
  事发突然,项羽一见有变,惊雷一样叱咤一声,顿时风云变色,殿上瓦灰簌簌洒落,熊躯一展,捉定秦嘉,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秦嘉的双手关节被他齐齐折断,反扭九十度,顿时,惨叫起来,大呼:“廷尉在哪儿?”几个廷尉虎贲冲上前,被项羽捉小孩似的,平地旋起,骨骼断裂扔出半空,惨不忍睹落地死的死,伤的伤,满殿堂一片惨叫。项梁大呼:“谁还敢动,死!”所带来的亲兵立刻行动,控制了整个楚王王庭,项羽已经一刀,枭去秦嘉首级,鲜血淋漓高高举起,又去拿了楚王景驹,顺手又要杀。项梁大叫:“杀不得。”硬生生将项羽扯开,对着瑟瑟发抖,元神出窍的楚王景驹说:“我敬你是楚王外家贵胄,你走吧,该去哪儿去哪儿,这儿没你的事儿了。”景驹惨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出了王庭,嚎啕大哭亡命去了,
  景驹凄凄惶惶逃到梁地去投魏王,谁知魏王咎害怕惹祸上身,也不敢留他,一时衣食无着,又饿又冷,最后在大梁市井上大叫三声:“我是楚王!我是楚王!!我是楚王!!!秦嘉国老,寡人没地方去啊,我来找你吧······”就挥刀自尽了。
  沛公刘邦听到这儿,如临深渊,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噤声良久,绝望叹道:“早年我在薛县早就遭过这叔侄二人,只以为是这世上无极之大,各领行踪天远地远,怎么就有了项梁、项羽突然来了这一情况呢?这可如何是好?”张良立掌,神色冷冷道:“沛公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只能······”也不知张良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要刘邦如何,也不知刘邦凶吉是怎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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