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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圯上三遇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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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项梁看到自己可是闯祸了,赶紧收手,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面对有备而来的武装官兵,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了,僵尸般杵在那儿,雷打懵了一样。臧荼一见,料想项梁现在是回过神来了,号令一声,所有人扑上前去,将他拿下,反绑双手。项梁到这时方才有了第二次醒悟,大吼一声:“绿媛妖女······肌肉一紧张,浑身顿时爆发出一阵骨骼脆响,十分恐怖。
  可是,吕欹这一伙不管那么多了,押解回郡里,关入大牢,等待审谳。这是这一闹,早就惊动了街坊四邻,各种传言可就流播开来,说是什么绿脸妖女和飞天大盗勾搭,被什么绝世武林高手名捕,怎样飞檐走壁才拿住。各种版本杂出,闹得沸沸扬扬,可知这栎阳郡即是当今的西安,去当时的京城咸阳只有一箭之地,属于京畿重地,是朝廷内史直辖的范围,在威权巅峰的秦始皇脚下,那还了得?消息传到蓝田的当时项羽、项伯居处,两人大惊失色,偷偷飞马栎阳,一查证果然是项梁出事儿了。
  项伯对自己这位从兄(堂哥)的行为早就有耳闻,也曾规劝过他,无奈他不听,如今出了事,未免埋怨起来:“我早就对他说过,自古以来有多少英杰倒在烟花路上,如今倒好,杀了官兵,背上人命债,这可如何是好?”项羽虽幼,头脑还算清醒,道:“二叔现在嗟怨有什么用?大亚父只是杀了两个兵卒,此事可大可小,也不是没有余地。哪朝哪代,法律不外乎人,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该去找人才是啊。”项伯一拍脑门道:“你说得对,我都急糊涂了,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是蕲县狱椽曹咎,自幼和我交好,现在正在蓝田公干,昨天我们还在一起饮宴,席间他曾说他和栎阳郡的狱椽司马欣很好,我们可以即刻就去找他,以为斡旋。”两人说到做到,立刻就去了蓝田县官驿。
  这曹咎我们前回说过,本是沛县狱椽,倒是个慷慨忠义的人,与项家素来交好,也和项梁有一面之缘,感佩项梁的人品,一听当然愿意效命,立刻修书与栎阳郡狱椽司马欣。项伯星夜去见司马欣,广施银钱,上下打点,更是愿意重金抚恤那阵亡的军卒家属。司马欣又和臧荼是挚友,互相关系网,最后到了郡守吕欹那儿,反正人家现在得了亲爱,也并无心要将项梁置之死地,便问了个过失杀人,免死发配去穷边,去右北平郡戍边,修筑长城。消息传来,项伯额手称庆,道:“托祖宗庇佑,这可是最好的结果了。”打听到起解的日子,便要和侄子项羽去置办寒衣银钱,去那官驿上送别项梁,谁知那项羽听后冷冷地回道:“置办那些有什么用?你自去办吧,我乏了,需要在家休憩。”项伯抱怨道:“你是我项家最不通情理的人,骨肉离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你安能如此冷血?”项羽不耐烦,甩手去了。
  这一日,项伯拿着沉重包袱,在栎阳郡的灞河驿站候着,早见了兄长项梁,带着钉枷锁,上前就对解差道:“二位解差大哥,我和愚兄有些话说,请行个方便。”说完,塞了夹带,两个解差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便闪一边去,项梁、项伯两兄弟得见,不由得泪如雨下,项梁双眼四处逡巡,项伯叹道:“大哥,不用找了,籍儿那个不懂事的东西,不愿来送你。”项梁笑道:“也好,难免伤离别,不见不伤心,贤弟啊,我这一去,生死难料,籍儿是故楚大将军项燕之子,乃是我们项家长子长孙,家门之望,你可要好生照应,愚兄也就放心了。”项伯明知自己难以管教项羽,为了不伤离人的心,只有点头应允,兄弟也是不断道些珍重的话,没完没了,直到两个解差过来催促道:“送君千里有一别,时辰不早,我们该登程了。”于是,项梁、项伯兄弟俩这才依依惜别,等程而去。
  再说那绿媛此后的日子,与那郡守大人,在那栎阳街衢最豪华处的外舍之中,乃是朝看富贵之花,暮依玲珑秋月,下人使女,众星拱月,出入车輦宿卫,素面朝天显赫,不可一世。而项羽这边,天天酣睡,项伯望着摊在床榻之上的项羽,竟然还心里高兴,不管怎么样,别给自己惹事儿就烧高香了,项伯高度紧张的心总算松懈了一些,使个帮闲的汉子看觑他。当天,自己刚去如厕,回来之时,大叫:“苦也。”项羽没了影踪,帮闲的蹲地晕倒,自己赶忙出门,四顾渺然,哪有项羽的影子,项伯急的跺脚,想一想,一拍自己脑袋,道:“这孽障,定是去那儿了,这可就凶多吉少了。”自己匆匆带了匕首,奔栎阳大街上去。
  再说这绿媛的外舍,此时已是静夜沉沉,今日,郡守老爷不来,所以这个宅子显得空荡荡的,兵卒也不来宿卫官员,整个院落静谧非常。项伯藏身在院墙之外的花树深处,一双眼窥视着院子,看得脖子都痛了,蹲的双脚发麻。他不相信这么安静的院落,项羽会已经潜入,所以,自己就耐心的守候,等发现项羽踪迹,再上前及时制止就是了。可是,没想到这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也丝毫没有动静,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或许项羽根本就不会来这儿。
  但是,项伯心里寻思,项羽既然会将郡守老爷的起居规律摸得这么准,知道他今天不来,而且没有军卒宿卫,平时喧闹的外舍,今天如此的冷静,那他就是早有预谋的,既然有这份心,他又岂能不来?果然,他来了,虽是一身夜行衣帽,但从那身形之魁梧遒劲,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项羽。根本来不及等他开口,一阵劲风轻轻袭过,项羽已经翻身跃入院里,一阵飒飒天籁之声后,再无声息。事已至此,项伯别无选择,只有尾随跃上院墙,腾身而下,点落在院子中间,可是,他并不知道,他踩在一条红丝带上,紧接着,是一双闪动紫色光彩的瞳仁,原来是绿媛,她冰冷地说:“我等你们好久了,受搏吧。”
  项伯一听,急急去摸腰间匕首,可是,突然他感到脑海里白光一闪,他的意志已经被移除了,他感到一条冰冷的赤练蛇围在脖子上开始噬咬,他想呐喊,可发不出声来,双手已经被绿媛牢牢捆住,匕首也掉落在地上,绿媛一个扫趟腿,项伯立即被打得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仿佛出现了一堵墙,是项羽出现了,他捡起绿媛妖女施法蛊惑的红丝带,在手里扯得粉碎。绿媛对他使用眼波放电,那紫色光的双瞳寒光四射,可是,毫无用处,反而是她看到了啥?项羽猛兽一样的眼里的双瞳人。接着,项羽放手一击,绿媛受力腾空而起,摔在地上,一口气都接不上了,哀求:“壮士饶命,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项羽,但是,你杀了我,你也走不掉,没必要吧。”项羽低沉地说:“你说有道理,我曾警告过你,不要欺负我亚父,如今怎么说啊,你?”绿媛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这样吧,我服了你,我自废巫蛊之术,明天就回巫黔郡夜郎地,终身不再来中原,你的事我也永远不再提起,可好?”项伯赶紧结坡下驴,道:“籍儿,答应她,千万不要鲁莽。”项羽又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绿媛自扼脖子,从嘴里喷吐出绿色的竹叶青蛇、蝎子、蜈蚣······这些可怕的毒物,落地之后,竟然全部都在飞扬蜿蜒,甚嚣尘上,在血色的汁液里躁动,十分恶心。项羽骤然一起身,飞旋舞动,已然将那些毒物践踏成肉泥。末了,绿媛喘息道:“我什么都没有了,练了十多年的巫蛊自废了,相信我,我会好好重新做人。”项羽正要首肯,忽然,院外一声呐喊:“快拿下贼人。”顿时火把通明,项羽恶狠狠道:“你原来在骗我,设下陷阱捉拿我。”绿媛凄凉一笑道:“相信我,不可能,那是郡守的人巡夜发现了你们,你们往后走,就是便门,快走,我当你们人质,总该行了吧。”说着,带头和项羽、项伯想后门奔去。
  后院的便门果然已经洞开,项羽叔侄正要出门,眼见得到处是明晃晃的火把白刃围歼过来,绿媛哀叹:“来不及了。”项伯看了项羽一眼说:“你是我们项家的传人,不得有什么闪失,我来引开官兵,你在从这儿走。”项羽还没反应过来,项伯大叫一声,竟然往院子里闯进去,便门外的官兵果然中计,舍弃便门,向前院子涌去,项羽唯有看了绿媛一眼,低声道:“我亚父就交给你了,我去也。”说着,一闪身掠出便门,消失在树木从中倏尔不见。
  这时,院子里的军卒可能有人已经认出项伯来,有人咋呼:“那人就是项伯,不要让他走了。”绿媛正要过去,看见项伯已经仓皇返回,便一闪身,低声道:“你也从便门出去吧。”自己对着官兵高声喊:“快,他去了闺阁了。”官兵认识绿媛,跟着她匆匆去追,往项伯相反的地方追去,项伯这才得了机会,出了门,窜逃而去。
  于是,这些官兵跟着绿媛闹腾了半夜,最后一无所获,看到了打开的便门,绿媛故意哀叹:“原来是项伯贼人从便门遁走了,也是已经去得远了,追不到了,只是辛苦各位了,”官兵们无奈,只有收兵复命。翌日,吕欹来问起当时的情况,绿媛倒是轻描谈写,道:“一个叫项伯的蟊贼,不过是为了钱,进来偷盗,见了官兵,吓得半死,逃了命去。”吕欹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罢了,我会加派人手来护卫你就是。”绿媛谢过,两人更加缠绵,如此如胶似漆。
  过了数日,这一天,绿媛对吕欹道:“我想去郊外终南山神祠,拜神祈福,祝愿我们恩爱天长。”吕欹道:“我公事忙,不能陪伴,要不我让人陪你去就是了。”绿媛诺诺,次日,车輦而去,一去不返,渺然不知所踪。吕欹急了,使人去终南山打听,全然没有音信,大怒,在外舍摔盘子碗,终于看到几案上压着一封丝帕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吕公欹大人鉴,绿媛本非人,妖也,缘来而聚,缘尽而去,渺如飞烟,入深山,自兹不见,终不得寻觅。”吕欹大叫一声:“我的绿媛啊······”跌坐在床上,从此,再也不去找她,唯有思念绵绵无尽期。而此时,有一黑衣人终日骑行跋涉,一直向西南而去,便是苗女绿媛,最后,消失在云贵高原的万山之中。
  再说项梁和那两个解差一路行去,也记不清多少时日,终于看到道边的石碑,镂刻着,右北平郡四个字,知道此去到目的地已是不远了。官道延伸进了一片松林之中,两个解差的心紧张了起来,因为,自过了燕山,就渐渐是塞外风光,山岭乔木渐渐稀少,尽是裸露的岩石,慢慢地荒凉萧索,到了今天的张家口、承德一带。而这片松林郁郁葱葱,绿中透黑,乃是因为所处在山坳里,土层深厚肥沃,簇簇攒攒,仰头不见天日。正在惶恐,忽然,一阵驼铃叮当,一个十多人的商队,中间夹杂军卒护卫,也是奔北而去,刚好同行,这一下,让这两个解差心花怒放,大大懈怠起来,将项梁夹在中间,赶攒同行。忽然,两个解差感觉到脖子上给蚊子叮了一口,起初也没觉得什么,继而头重脚轻,双眼渐渐发花,暗叫糟了,已是倒了。
  这一伙人是谁?乃是项羽伙同故家人公杲,装着商队在两个解差最松懈处下了手,他们使用迷药飞针,使这两个公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中了计,眼见得两个公人倒地。鼾鼾睡死,项羽等上前从他们腰间搜倒钥匙,替项梁开了枷锁。项羽跳了起来,挚起利剑,就要结果这两个公人的性命,项梁一把制止道:“不可动手,留下他们性命,让他们回去传信息,就说我被商队劫到塞外去了,方能免去我们狼顾之忧。”项羽一听,回剑入鞘,项梁动手将自己的鞋脱了,蹭些血泥,扔在这两个人身边,方才离去,对公杲道:“人多目标太大,都散了,我们都往南去,我与会稽郡吴县县令郑昌乃是刎颈之交,到时候都去吴县集合。”公杲诺一声,将手下的人分成几波,陆续去了。项氏叔侄这才换了衣裳,化妆易容,奔南而去。
  再说那两个解差醒来时,见不见了项梁,心中如坠冰窟窿里,两个人呆若木鸡,对问:“怎么办?犯人都走了,无法交差,回去尽是死了。”一个道:“横竖是个死,我早年来过这儿,这儿乃是朝廷边疆,离东胡不远,我们不如亡命而去,好赖是条生路。”两个人一霎时统一意见,即刻脱去差役服饰,化身流民,出了边关,深入东胡去了。后面右北平郡和栎阳郡因得不到人,所以定义失踪,也就不了了之。
  项伯当时离开栎阳,一路窜逃,慌不择路,竟然到了下邳(今江苏睢宁县),这一日,正在街上兼程,忽然,背后让一个人一个背抱,摔倒在一座神祠里。当时真是怒火勃勃万丈,正要发作,看到一对官军骑兵洪流而过,白刃耀日,赶紧俯下身不敢动,待到官兵过尽,方才知道刚才那个人实在救自己,就要上前答谢,不料那人先他一步,道:“我乃城父张良,项伯,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你的通缉现在行遍天下,竟然敢出头?想让方才那些官兵捉拿是否?”项伯一见张良面如好女,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项伯?”张良笑道:“你的影像,行至天下郡县,布告号令,你竟然还往刀锋上撞。”项伯赶紧作揖,道:“多谢救命之恩,日后有缘一定回报不忘。”张良邀约道:“时下正在风头上,你就不要乱闯了,还是与我一起暂去躲些时日,再作理会如何?”项伯感激,便同张良一同而去,两人来到远郊的一处极其隐秘的所在,张良开门而入,道:“此处绝少来人,你就姑且在这儿辟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再去寻出路。”项伯万谢,自此避祸在张良的寓所里了。
  下邳城有一条沂水河,河滨有一座石拱古桥,名字叫做——圯桥,岸柳杂榆,鸣禽宛转,张良避难,闲居无事,天天信步来此玄思,夹一卷编策竹简,读书终日。这一天,突然想到自己抱负无着,空负青春时日,弟死不得葬,有家难归,博浪沙大铁椎一击,惜乎击之不中,从此苍海公不知所踪,自己倒成了惊弓之鸟。看来此生再对皇帝难以有什么动作了,那家仇国恨,这一辈子也没指望报了。想到这儿,心中急躁,难免如同滚油煎熬,接着又想怎样再继续去击杀龙祖秦始皇,完成这一项伟大的壮举,还怎样才能再不不失手,想来想去,全然就没有一条可行的计谋,徐徐独步彷徨在圯桥之下。
  正在冥思苦想,忽然。一声“啪哒”一个物件砸在自己身上,张良细看是,原来是一只破烂麻履,沾满泥土的百孔千疮的大头鞋子,那个味儿好重啊,有咸鱼之臭,不用你打开嗅觉搜寻,那腐烂泡水的朽木头味儿直冲鼻腔,张良连打几个喷嚏,竟然听到桥上传来一声指令声:“嗨,桥下那小子,给我把鞋子捡上来。”这口气分明是不容置疑,张良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只臭鞋子正砸在头上,这种事儿实在是太出乎人的预料,掉一只臭鞋还算失足,又掉一只,你不是存心耍人是什么?谁会料想有这么过分的事儿连串发生?因为想不到,所以根本就没来得及躲避,张良那个气啊,霎时点燃,有如快引鞭炮,星火连炸,恨不得急急去地上掂起那一双臭鞋,就要冲到圯桥上去,往那家伙脸上砸去,大骂一通,痛快淋漓,再往他脸上啐一口,昂扬脑袋,甩手而去才罢。
  这时,他听到桥上有人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另一只鞋又不小心掉下去了,麻烦你一起拿上来。”张良心中大骂:“你这一只鞋我都要凑你一拳,这两只鞋,更要加码凑你两个老拳了,然后,把你的臭鞋摔在最好是你的脸上。”张良主意一定,掂起那一双破烂鞋子,负气狂冲到桥上。但是,眼前这一幕,让他的心一震,原来桥上端坐着的是一位老翁,白发萧然,胡乱用荆条簪着,慈眉善目,但是,那气场轩昂,仿佛就是仙山深处冒出来的超乎凡尘的世外高人,看得张良心中凛然,再也不敢使粗,一时间,将狂狷之念放下,放下拳头,调整心态,恭恭敬敬地道:“原来是位老人家,老人家安泰,这是你的鞋子,我给你拿了上来,你且收好。”老翁者是谁?黄石公也,只见他倨傲的伸出脚丫子,道:“年轻人应该要尊重老人家,做个好事也得有始有终啊,快帮我老人家穿上吧。”
  张良暗暗恼怒,真恨不得蹦起来挥拳相向,但是,一看到他一把年纪,深呼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放下粗鲁,便点头道:“好吧。”便蹲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替他穿上臭鞋。黄石公见他给自己穿上了鞋,在桥上踢踏蹀躞一遭,再回头细细审视张良一回,哈哈大笑道:“好,孺子可教也,你记住,明天一大早来这儿等我,我有教谕给你,记得啊。”说完,也不用拐藤杖藜,自己健步踢踢踏踏去了。
  张良沉思良久,颔首而去,次日,一大早洗漱毕,去了圯桥,他吓了一跳,原来桥上晨雾里有一个葛衣老者,正是黄石公,张良一见,颇感歉意,还没说话,黄石公大怒,道:“有老者恭候少年的道理吗?三日后再早来。”说着,将一书牒复塞进衣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就这样过了三天,张良就不敢再睡了,听得下邳城邑谯楼鼓敲三更,三星未斜,就开门出去,往圯桥上赶去,走着走着,张良突然看到一幅从未见过的景象,阳春三月,柳浪闻莺,无数红绫紫绡的清娥素女,浅笑盈盈,搔首踌躇,张良揉揉眼睛,道:“想是我累了,半夜里幻世这些兴味索然的东西,姝女珠宝,俗不可耐,真是污染我的视听了。”一言未毕,幻象全消,依旧是夤夜深沉,张良摇头叹气,感觉自己有这种幻世觉,真是有碍智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张良再次吓了一大跳,自己这是到了哪儿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川原,绿毯一样的草原上,开满了繁星一样的细碎的野花,这是最绚丽的熠熠生辉的野花,闪动着色彩陆离的冷冷的萤光焰。几只野兔,竟然穿着人的衣裳,手里挽着堆满娇艳花束的花篮,用悦耳的童音叫道:“子房哥哥,我们一起玩玩吧。”张良怦然心动,哪能自持,蹲下去,怜爱地道:“哎呀,怎么兔子也能通人言,你好啊。”兔子们与张良送上花篮,道:“子房哥哥,你看在天边,鲜亮花海的尽头,是另外一个世界,那儿,万物都是一个智力阶级,松鼠、猫头鹰都会读书、歌舞,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面对这灵幻仙境,张良脑子一热,道:“好啊,我们走······”他和兔子们蹁跹花海深处,飘然而去。忽然,他警醒了,大叫一声:“不去了,我得赶去见那神翁啊。”顿时,幻世移除,一切如常。等到赶到圯桥时,黄石公又等在那儿了,见了张良一脸蔑然冷笑,摔下一句话:“你记得七天后早来。”说完,扔下呆若木鸡的张良翩然而去。
  张良预感到自己可能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了,所以提前六天他摒弃一切浮躁、静心修身。这一次,他提前告知项伯晚上不回去了,黄昏时就恭候在圯桥之下,是夜,风雨雷电,交加大作,夜色如墨汁,雷电中无数草木尽显出狰狞厉鬼之形,风雨中狂号哭泣,张良守定心志,不为一切所动,在风雨中打坐,宛如石俑。果然,夜半时,风雨过后,云开月明,长天如洗,见得黄石公翩然而来,见了张良连连颔首,道:“后生顿悟,为时未晚,可造就也,我有一席话说,”
  张良就跪于圯桥的坚硬石板之上,听黄石公课教道:“张良你尽去璞玉,其后风云之时,可以为帝师也。夫天下若为社肉,神灵分之,我华夏中国乃是精刀丰腴之处。而后将来,东南残山于海,西北剩水流沙,南极酷热,北极苦寒,如此形胜毕备之地,乃是大国资本,必当大国之重任,列主寰宇,也必当大国之痛,此宿命也,中国不能改之。开此华夏者,在于今之龙祖秦始皇也,所以,足下不能以一己的得失为度量衡,去甄别善恶国情,你知之乎?”张良心中灵光乍现,颔首道:“我不会再去行刺秦始皇了。”黄石公含笑颔首,道:“天行有常,顺天者昌,这就好了,不过,中国命运,因其优势,将惹来强邻四起,鹰熊觊觎,不可终了,此是国运宿命,无可逃脱。其实这也是好事,天生丛林,果实无忧,其人民以满足采摘,万世还是黑暗土著;而我华夏因有万世危机,故自强不敢息,则文明化于寰宇,如蚌含石,久砺成珠。好了,你的造化将来不可限量,必将名垂青史,此是兵法一册,授予你自参悟研究。”说着出一青囊竹简,张良再拜,顶头接受。听得黄石公道:“我们今日有缘而聚,得以传承,如今事毕圆满,好,我去也。”张良急了,再问:“不知恩师名号?如何报答?不知如何再得见恩师?如何心安?”黄石公纵声大笑,道:“果报者小,无报者大,好好为帝师,为国大用,便是对我的报恩,三十年后,去济北郡古城山中,看见五松拱卫的黄色石头,即是老夫,我去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张良再拜叩首,不敢抬头去看仙踪神迹,直到他去得渺然无踪。
  张良回到居处,沐浴更衣,焚香晏坐,再三顶礼,方才敢打开青囊,只见乃是一部《太公兵法》兵书,心中肃然,他知道这太公姜尚,世人号做姜太公,乃是周文王姬发的帝师,辅佐大周灭商纣王立国,使中国人受姓开化,自己功成名就之后,被封于齐,为齐国开始国君,因地得姓吕氏,是华夏显赫的历史名人。便开卷拜读,悉心钻研,从此后,竹林寒窗,松下石上,用心不懈,但是,下邳环境虽然幽静,但是车马来人嚣张芜杂,很难专注,便有了暂归山中读书的愿望。这一天,他读到迂回之处,艰涩不解,正在琢磨,忽听得窗外传来悲切的离歌之声,不由得放下手中册编,伸出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是项伯在悲歌,张良赶忙再问:“项君这是怎么了?”项伯一脸羞赧,道:“我离家日久,心怀乡思,昨天偶尔遇到下相乡人,说我的家人全部流离在外去了,所以一腔愁绪,管不了自己,没想到惊扰贤弟了,真是惭愧。”张良笑道:“人生谁无乡愁,很正常的啊,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官司风头已过,通缉也销了,你倒是可以踏上归程了。”项伯颔首,道:“这个我也知道了,只是在此叨扰贤弟这么久,无以为报,心中难受。”张良道:“下邳是你我的他乡,客旅再久,也是要走的,我也要离开此处,觅一深山读书,我要去王屋山择居,我们今夜各自收拾一番,明日自去,他日有缘,自当相聚,就这样吧。”
  于是,两人收拾行囊,张良退了租赁房子,再去租赁了车马,平明登程,先送别项伯回下相,又多与银钱盘缠,项伯惶恐,谢道:“贤弟大恩,让老大哥如何是好?”张良笑道:“人生在世,你受我恩,我受人恩,恩恩传递,恩非我一人所有,所以你不必感激我,感恩上天即可,再说我现在比你好过。”项伯拱手道:“理会了,贤弟。”两人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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