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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全完啦陈礼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
他对新政是死心塌地的认同的.
正因为认同、所以当得知张安世要支持倭国和朝鲜国新政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些抗拒.
这若是让这些藩国给学了去、岂不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至于为何不认同、倒也不是陈礼这个人有什么完备的理论体系、亦或者有什么别样的思想.
这只出于一种最朴素的情感反应而已.
于是陈礼道:【殿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看朝鲜国与倭人恭顺、可他们恭顺、是建立于我大明国力鼎盛的缘故、倘使……】
张安世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道:【这些本王都知道、本王心里是有数的、你自管放心就是.陈礼、什么时候你也这样啰啰嗦嗦、犹如妇人一般了.好啦、你拭目以待便是了.】
陈礼听到这番话、才稍稍放心、担心是一回事、可不得不说、对张安世、他素来是信服的.
顿了一下、他便道:【殿下、卑下还需继续打探鸿胪寺那边吗?】
张安世想了想道:【不必打探了、就如此吧.】
【喏.】
鸿胪寺.
在这里、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有酒宴.
群贤毕至.
诸多贤才、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其中尤以郑晨最是风光.
谁也不曾想到、这位新学大家、竟一下子翻了身、如今已成了倭国贵宾.
不只如此、连朝鲜国的使者也暗中与他接触i
不过郑晨此人、似乎还是颇有气节的、忠臣不事二主.
今既已答应了倭人、如何还能与朝鲜国暗通款曲?
今日又是一场酒宴.
倭人已定下了归期.
此番雇请的贤才足有三十九人、一个个、都是在大明如雷贯耳的人物.
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教大喜、这些时日、早已搜罗了许多大明的情报、越发知道、天朝上国推行新政之后、国力之盛、已至历朝历代的巅峰.
此番入朝觐见、却是没有白来.
随来的武士、也个个摩拳擦掌、倭人学习惯了中原、所以并不会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这一次回国、这新政便要迫在眉睫了.
众人心身愉快、喝了个大醉.
足利义教握着郑晨的手、亲昵的道:【新政之推行、我已博览群书、颇得章法、只是如何拟定日本国革新、却还需请教.】
【这个轻易、老夫早已胸有成竹了.】平日里、郑晨其实是很谦虚的、可现在、郑晨因为吃醉了酒、不免有些不含蓄了.
此时春风得意、笑容满面、道:【新政之要、有三.其一、分田、其二、开海、其三、革除旧弊.】
分地、开海、这些尚还好说、可是革除旧弊、却令足利义教有些不解、便道:【何为革除旧弊?】
【既要反儒、亦不可使僧侣胡作非为、此前种种旧制、概要废黜.如此、这新政的地基、便算夯实了.】
【噢.】足利义教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此三者之外、还有什么分教?】
【建模范营、振兴工商、制造火器……】
他如数家珍一般、说的如痴如醉.
足利义教则也听的不禁高兴起来.
看着这中土的繁华、再听这郑晨口若悬河、足利义教不禁心潮澎湃、对未来充满了期盼.
【只是……殿下……】滔滔不绝地说了一番建言后、郑晨却板着脸、道:【以上种种措施、都不过尔尔、新政成败、却不在于.】
足利义教虽满身酒气、可此时听了郑晨的话、顿时认真了几分、道:【还请赐教.】
郑晨道:【新政成败、在于殿下是否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倘若殿下退缩、也不失为公侯、这破釜沉舟的事、但可留待殿下儿孙们去解决.】
此言一出、足利义教便立即露出了毅然之色、恨不得立即抽出刀来、斩断自己的手指明志.
于是他慨然道:【宋王可以、我亦可也.还请先生与诸贤、随我东渡扶桑、不吝赐教.】
【好.】郑晨也当机立断.
这郑晨满面红光、面带得意之色、此时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我唯恐的、就是新政不成……贻笑大方.】足利义教感慨道.
他虽心中激动、却也略有几分忧虑.
郑晨便正色道:【宋王可以、殿下如何不可?这些时日、我与殿下朝夕相处、殿下之才、胜宋王十倍、必能成功、就请殿下放下顾虑.】
足利义教听罢、更是心潮澎湃.
好听的话、谁听了都心里服帖、其实他也对张安世有一些耳闻、推行新政、确实是万世之功、可张安世的诟病和缺点、却是不少、又贪、又懒、又馋、可谓是五毒俱全.
而这一点、他自认胜张安世不少.
数日之后、朝鲜国与倭国各自返程.
来时是浩浩荡荡的使节团、回去时、规模更胜.
朝鲜国雇请的大明群贤、就有三十五人、而倭人更多、足足有百人的规模.
此事……自然也就传出不少的风言风语.
【陛下……】
宫里头、亦失哈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文楼.
朱棣本是闭着眼眸在小歇、听到亦失哈急匆匆的声音、他只轻轻地打开了眼皮子、瞥了亦失哈一眼.
【倭人和朝鲜国的使节、已离京了.】
【嗯……】朱棣只嗯了一声、脸上依旧平静.
这些时日、他不问外事、不过亦失哈就好像他的眼睛和鼻子、对于天下的事、依靠着亦失哈、朱棣尽都掌握.
这一次、他似乎不只是考验着太子、同时也在考验朝中的百官.
亦失哈接着道:【朝中对此、颇有非议……】
他本是低垂着头、说这番话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朱棣一眼.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亦失哈是不愿意背后说人是非的.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至少亦失哈是十分担忧、这位宋王殿下、对朝鲜国和倭国似乎好的过了头、这已经超过了朝贡予以赏赐的范畴了.
亦失哈希望这个时候、趁着朝鲜国和倭国的使节尚未登船时、将这些贤才截住、免得将来留下什么隐患、到时……他张安世只怕更要遭人非议了.
朱棣终于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他道:【非议?】
亦失哈道:【许多人说……宋王殿下……如此鼎力支持藩国新政、虽说倭国与朝鲜国恭顺、可终究……】
【哎……】朱棣点点头.
他自然晓得这些道理、人心险恶、何况是外邦、即便再如何恭顺、可说到底、许多人连自家的兄弟以及近邻尚且不敢轻易信任、却对外邦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
所谓远香近臭、大抵就是如此.
朱棣是这辈子、有着数不清的阅历、自然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在他看来、连宗亲的藩国、也要有所提防、朝廷对他们要有所制约、何况是朝鲜国与倭国呢i
退一万步、朝鲜国且也罢了、倭人可是狼子野心、明初时的倭患、也曾闹的人尽皆知、死伤了不少军民百姓呢.
朱棣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起来、显得心事重重.
亦失哈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要不陛下下一道旨意、将人给请回来?听闻似郑晨这样的大贤、对新政了如指掌、乃是天下对新政了解最透彻的人.他所著的书、被人视为新政的宝典.此番入扶桑、不啻是让李斯进了关中、至于其他的贤才、奴婢也教人打探过、无一不是满腹经纶、乃是近来新学最有力的推手.】
【这些、可都是京城里久负盛名的人物呢、他们的书、十分高深、奴婢拜读过一些、虽看不甚懂、不过却也为之折服.奴婢在想、陛下……】
朱棣听到这里、却是沉眉、摆摆手道:【这就不必了、朕既教太子监国、此事也是太子准了的、此时若是将人召回、岂不是多管闲事?朕现在只看结果、其他不论.倘若当真因此而滋养了朝鲜国与倭国、这个损失……朕还受得住.】
亦失哈迟疑了一下道:【奴婢担心的是宋王殿下、一旦如此、千秋之后、必得骂名.】
朱棣笑了笑道:【你这奴婢、倒是连人家的名声、都已顾虑到了.】
亦失哈一脸真挚地道:【陛下、奴婢侍奉了陛下这么多年、陛下便是奴婢的主人、太子便是奴婢的少主、至于宋王殿下、既是陛下的腹心、自然而然、也是奴婢的……】
朱棣摆摆手打断他道:【好啦、好啦、朕知道、朕都知道、只是眼下……还是再看看、看看再说吧.】
亦失哈只好道:【奴婢遵旨.】
朱棣却是突的感慨地道:【朕啊、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今日可以召回一次、亡羊补牢、可过不了几年、等朕真的要去见太祖高皇帝时、谁又能亡羊补牢呢?】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所以朕才如此、若是实情办好了、朕心里放心.即便太子和张卿家事情没办好、也借此可以让他们吃一个教训.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教训更值钱了、人不栽跟头、就会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的.】
亦失哈一脸敬佩地道:【陛下深思熟虑、奴婢实在钦佩……】
朱棣却不吭声了、顿了顿、他坐回了御桌跟前、随手取了一份亦失哈送来的东厂奏报、又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
张安世近来发现、这文渊阁之中、倒有不少人看他的眼神竟是怪怪的.
他心态好、倒是不以为意.
可一连十数日、张安世倒是忍住了、可胡广却是憋不住了.
于是胡广趁着机会、拉扯了张安世的袖子、叫到一边、鬼鬼祟祟地低声道:【殿下、近来听说过一些流言吗?】
张安世淡定地道:【我从不听流言.】
胡广顿时便摆出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道:【有些流言、听一听也很好.】
张安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胡公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这个……嗯……】胡广歪着脑袋、努力地想了想说辞、才道:【太子殿下、难道就没有告诫殿下一点什么?】
张安世直接道:【别绕弯子.】
胡广便带着感慨的口吻道:【太子殿下太仁善了、居然连责备都没有、哎……老夫若有这样的姐夫……】
张安世眼眸微微一张、立即打断他道:【胡公、你想的倒美.】
胡广顿时尴尬一笑道:【咳咳……咳咳……言笑了、言笑了、殿下勿怪.】
张安世这才道:【你方才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胡广这才板正态度道:【殿下、听闻倭国和朝鲜国、也要开始新政了.】
张安世微笑道:【新政好、推行新政、有什么不好?】
【这个……这个……】胡广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地道:【殿下啊……别人都说胡某人妇人之仁、没想到殿下……居然才是心善的.】
张安世无奈地看着他道:【胡公、求求你、别绕弯子了.】
.胡广直直地看着他道:【老夫不绕弯子、只恐殿下承受不住、小心眼……】
张安世收敛了笑意道:【什么意思?说本王睚眦必报?】
【没、没有这个意思.】胡广道:【老夫的意思是、此番朝鲜国和倭国开始新政、这只怕……对我大明而言、未必是好事?】
【为何?】
胡广道:【朝鲜国与倭国、一旦新政、必定一日千里.到时……想要约束、只怕不易.尤其是倭人、虽说朝廷视他们为不征之国、可殿下有所不知、早在数十年前、倭寇肆虐、侵袭东南、不知多少军民百姓、被倭寇肆意杀戮、沿岸的不少村落、几乎人人披麻、家家戴孝、因而……在江浙、山东一带、人人对其恨之入骨、可此时、殿下非但如此善待他们、还举荐不少贤才、襄助他们推行新政、这……可对殿下您的名声……】
张安世道:【原来胡公说的是这个、你早说嘛、一句话的事、非要啰嗦一大堆.胡公若是去茶肆里给人说书、只怕要被看客们打出X来.】
胡广一愣、仿佛一下子受到了奇耻大辱、双目一瞪、忍不住道:【殿下怎好出如此恶言、老夫也是好意提醒你.】
张安世露出笑意道:【他们成与不成、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怎么搞得好像我成了千秋罪人一样.】
胡广皱眉道:【这贤才、总是殿下举荐的、这么多的贤才、可都是我大明的宝贝啊……】
【好了、好了.】张安世道:【胡公、咱们还是喝茶、谈一谈风月吧.】
胡广道:【风月?老夫年岁大了、现如今小解都费尽、还有什么风月可言?殿下、老夫也奉劝你一句、年轻人这个时候、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如若不然、到了老夫这个年纪的时候、哎……】
张安世:【……】
眼看越说越远、这话题便不了了之.
转眼到了岁末.
此事似乎早已被人淡忘了.
可慢慢的、却又开始有了一些消息.
有一些往返于倭国和朝鲜国的海商、终于带回来了自倭国和朝鲜国的消息.
此二国、果然开始大刀阔斧、进行新政.
据说是气象为之一新、已有不少海商开始趋之若鹜、都说去了倭国和朝鲜国、便能大发其财.
这消息一出、连商报也开始疯狂的刊载.
一时之间、原先海外的明星、从爪哇、竟随之转到了朝鲜国和倭国上头.
几乎所有自倭国来的海商、无一不对倭国赞不绝口.
此事、倒是在江浙一带引发了一些小乱子、商报吹嘘朝鲜国和倭国新政、却不知如何、引发了一些反弹、竟有宁波的百姓、将一处报亭给砸了.
连夜有电报传来京城、朝廷责令严查、最终方才知道、原来倭寇肆虐时、宁波受害最深、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
虽说已过去了数十年、整整两三代人、可这些记忆、却终究还是有的、于是一群壮丁、义愤之下、一时寻不到正主、也没办法跑来京城里打商报的编撰和编修、索性拿报亭撒气.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朝廷也只好捏鼻子认了、压下了此事.
而开春过后、更是海贸繁忙的时节、那往来与倭国与朝鲜国的海船、更是蜂拥而去.
自两国的海贸统计、节节攀高、海政部甚至折算、贸易量、和去岁同月相比、居然增苌了四倍有余.
由此可见、这两国的新政如火如荼到了何等的地步.
这也导致、郑晨等人的书、竟又重新在京城畅销.
直到岁中、进入了夏日、却在此时、松江口岸、一艘残破的舰船、晃晃悠悠、抵达了华亭港.
紧接着、竟有一个穿着倭人装束的人匆匆下船、此人双目无神、面带忧虑之色、宛如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和顾盼.
似乎有人察觉到了此人的异样.
口岸的一个巡捕、健步上前、大喝道:【尔何人……】
说时慢那时快、这人居然突的啪嗒一下跪下了、而后以手捂面、痛苦不堪地道:【完啦、完啦、全完啦……】
他虽是倭人装束、可竟是一口带着江西乡音的官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