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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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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么说,虽忍得难受,沈今安却也依了她。
  他年方十九,最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始终未纳姬妾,更别说是宠幸宫娥了。
  早年随军打仗,随行的贴身婢女,美其名曰是服侍照顾他,其实就是解决那方面需求的。
  但他别说解决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碰过。
  日子久了,便时常有人说他不近女色。
  
  哪里是不近女色呢。
  沈今安微勾了唇,贴心的将手递到沈净懿跟前,方便她为自己诊脉。
  不过跟随太医学过点皮毛,还装模作样的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跳动的倒是有力。除了心跳过快之外,脉象没什么大碍。
  
  她抬眸,恰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将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推开:“你耍我?!”
  
  手被甩疼了,他斜靠床榻,故作委屈地揉了揉:“听一这说的哪里话,哥哥何时耍过你?”
  常听人说,他与他生母长得相似,但更像年轻时的圣上。
  眉眼生寒,唇不点而红,不笑时,凌厉气场让人敬畏。
  
  他才是真龙,是天瑞。
  而自己,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想到这里,对他的恨意不断堆叠。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你没耍我你刚刚还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来?”
  沈今安上身是光着的,肌肉线条干净硬朗,错落的伤口非但没有影响丝毫美观,反而让他多出几分野性来。
  他常年带军征战,自然是那些娇养在皇宫的皇子们没得比的。
  哪怕他们整日跟随老师骑马拉弓,那身软肉也结实不了几分。
  而沈今安,是实打实拿着刀剑厮杀出来的。
  死在他那把玄铁剑上的敌军,不论万,也得上千了。
  
  因为此刻斜靠的坐姿,长发在他肩上铺开。
  他笑容无辜:“哥哥是真的难受,没耍你。”
  像是为了证实些什么,他还掀开被子露出了先前一直遮挡的地方。
  “谁让哥哥不懂医术,还以为这里的问题也是能够通过诊脉诊出来的。”
  
  沈净懿看着那地方,眉头微皱。
  她虽然是女儿身,但淑妃担心她露馅,所以专门请了太监教过她和男性有关的一切知识。
  自然也包括这里。
  
  她周身阴翳,满腹厌恶呼之欲出。对这种事厌恶,更对三皇子厌恶。
  片刻后,她又豁然开朗。
  她如今是男儿身,沈今安既然会因为她的触碰有反应,再加上先前一直流传着的,沈今安不近女色的传闻。
  所以他这是......断袖之癖?
  
  六皇子笑了,露出了她今天最为真心的笑容。
  大离朝的未来储君,断不可能是一个喜好龙阳之人。
  
  “那听一就不打扰三哥了,需要我给你传唤宫娥进来服侍您吗?”
  觉得握住了他的把柄,所以沈净懿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那双眼随了淑妃,都天生媚态,尤其是笑起来。
  如今穿着这身男装,倒有种雌雄难辨的美。
  面对她的故意挑衅,沈今安非但不恼,视线反而停留在她那带笑的眼上。
  
  “宫娥毛手毛脚,听一这么关心哥哥,倒不如,听一亲自来?”
  
  沈净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恶心!
  她一甩衣袖,愤然离开。
  
  不光在朝堂之上比不过他,甚至在斗嘴皮子这种事情上,她也总在他那里落得下风。
  回到重华宫已是戌时,宫娥早就歇下,偌大重华宫安静到连莲池里的蛙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见母妃寝宫还燃着灯,便想先去和她请安,再回房歇下。
  才走到门口,抬起的手来不及敲下,便听见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蛙叫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混着她母亲的娇吟,隔着这一扇门,听的并不真切。
  
  沈净懿全身冰冷,如坠冰窟。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被她撞见了,早在十三岁那年,她亲眼目睹母妃和父皇的贴身侍卫在御花园野合。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的声音停了,灯也熄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再然后,是开门声。
  
  沈净懿看着来人的穿着,麒麟服,配犀带。
  那人面无表情,正用帕子擦拭着手指,见着沈净懿了,同她行礼问安。
  声音倒不似那些阉人们的尖细,低沉中透几分清寂,与今晚这月色无异。
  
  沈净懿认得他,父皇身边的心腹,也是他最为信赖的宦官之一。
  想到他方才在里面做的事,她胃里一阵翻涌。
  “母妃睡下了?”她强忍着恶心问他。
  明彰微低了头,回话倒是毕恭毕敬,可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回六皇子,淑妃刚歇下。”
  她看了眼他似被水浸到发白起皱的指腹,正是他刚刚拼命擦拭的地方。
  “多久了?”
  
  这话虽问的没头尾,但能在圣上跟前当差的,必定聪颖。
  他自然听出了沈净懿话中的意思:“回六皇子,今日是第一次。”
  今天是他第一次过来伺候淑妃。
  
  沈净懿想到自己母妃那个德行,平日在宫中看到好看的侍卫或是宦官,都会想尽办法让人来伺候。
  不过她为了少些麻烦,都是挑些在宫中没什么声望权势的微末之人。
  面前这位德高权重的,倒是头一回。
  
  模样确实生的出众,想来母妃为了得到他,也算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想到他并非自愿,沈净懿的心软下去几分。
  
  她从袖中拿出一盒香粉:“用它掺水清洗,不会有任何异味。”
  他知会了意,弯腰接过:“谢六皇子恩。”
  沈净懿没再看他,过去将母妃寝宫的门给关上,然后离开。
  
  月色凄凄,明彰瞧着那位瘦削的六皇子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他方才将手中的香粉盒子拢回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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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今安回京后,沈净懿的日子并不好过。
  淑妃近来性情越发暴躁,对她动不动就是打骂:“那位回宫之后你父皇可曾宣过你?他眼里除了他的三皇子,哪里还有你这个儿子!”
  淑妃是早产,所以当初才夭了一个。沈净懿虽说勉强活了下来,但身子骨也差。
  好几次命悬一线,最后还是被宫里的名贵药材给保住的。
  她自然承受不住淑妃的拳打脚踢,不多时就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嘴里含糊喊着母妃......
  她伸手想要去抓她的裙角,求她放了自己,可伸出去的手又被她狠狠踩在脚底。
  那里前些日子才刚被蛇群给咬过,虽说太医给她放了血,逼出蛇毒,可还是有残余的毒素留在里面。
  外面看不见,里面却肿胀,轻轻一按都疼,更别说是像如今这样重踩碾过了,
  
  沈净懿已经疼到叫不出来了,她的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身子开始痉挛,直到彻底疼晕过去。
  
  沈净懿是在次日晌午醒来的。
  她的贴身宫娥一直在陪着她,给她打扇顺气。
  她是为数不多知晓沈净懿是女儿身的人,也是沈净懿除了母妃之外,最为亲近信赖之人。
  
  绿萝见她醒了,早就哭肿的眼当下又是蓄满了泪,过去抱她,让她依偎躺在自己怀中,然后吩咐小厨房再去将药热上一热。
  “六皇子可好些了?”
  睡了一觉,身上的痛意消散许多。就是手还疼着,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不疼了,早不疼了。倒是你,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绿萝倒是想忍,可沈净懿越是哄她,她反而更想哭。
  
  这叫什么事呢,被自己生母当成上位的工具整日虐待。
  绿萝说:“六皇子,要不我们逃吧。”
  沈净懿眼神暗了暗,逃吗,能逃去哪呢。她与绿萝注定是不同的。
  她的思维已经在长期的驯化中被固定了,她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登上九五至尊的帝位。
  她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
  
  可成为帝王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呢,她背后虽说有外公,但外公对她也......
  再加上还有个凶猛的拦路虎挡在她前面。
  想到沈今安,她眼底的恨便又深了几分。
  她迟早,迟早要亲手杀了他!!
  
  -
  
  沈今安此时回宫,圣上专门为他在宫里开宴,朝中大臣带着亲眷都来了。
  沈净懿其实不大喜欢参加这种人多的聚会,因为每次宴会结束回到重华宫,母妃都会斥责她,说她不如其他几位皇子,丢她的脸。
  
  的确,沈净懿在众位皇子中,口碑也只比喜好玩乐的四皇子要稍微好上一些。
  她天性愚笨,身材瘦小,模样倒是生的出众,只是太过女气。
  尤其是那双含情眼,看着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总带了些楚楚可怜。
  
  席位是按官职排的,圣上坐在正中间,能够睥睨所有人的位置。
  左右两侧分别是皇后与淑妃。
  
  再往下就是众位皇子公主了。
  沈净懿的斜对面就是沈今安,做为今日的主角,他更是众星捧月满身光环。
  
  丞相甚至主动提起了自己那刚及笄的孙女,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让她嫁进镇南王府。
  沈今安如今是块香饽饽,成为他的正妃,那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丞相这话一出,所有有此心的官员都紧张等着,生怕他点头应下。
  
  淑妃杯子都快捏碎了,当初她主动找人去丞相府商讨亲事,对方却以孙女还小为由给推拒了。
  那个傲慢姿态她现在还记得。
  现在居然主动拉下老脸上赶着自己去讨。
  恶心!龌龊!
  
  她恶狠狠的看着沈净懿,没用的废物。
  察觉到某道带着寒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沈净懿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身子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不慎碰到正要给她斟酒的宫娥,细长壶嘴里的酒洒了她一身。
  那宫娥脸色惨白,急忙跪在地上请罪。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
  注意力也从沈今安,短暂的放在沈净懿的身上。
  
  她努力稳了稳呼吸,让那宫饿先退下。
  再抬眸时,却恰好与沈今安对上了视线。
  他天生深邃的眼,看向她时,又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沈净懿厌恶他的注视,眉头皱了皱。
  她不是一个优秀的争权者,总是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这么多人都看着她。
  她仍旧能对着沈今安,露出那般厌恶憎恨的神情。
  这可怎么行呢,要是让别人瞧见了,岂不是又留下把柄。
  
  沈今安在心里叹一声气,叹自己这个幼弟总是不让他省心。
  然后他便在面上笑开了:“看来听一还是舍不得哥哥这般早婚配的,那哥哥再等上一等。”
  
  朝堂上一直隐有传闻,六皇子与三皇子不和,心不和,面也不和。
  本来这个传闻刚才都在六皇子望向三皇子的那个眼神里得到了证实,偏偏又被三皇子这一番话给扭转了回来。
  非但没有不和,反而还是兄弟情深。
  
  圣上自己是靠残害手足上的位,但他却最恨兄弟相残。
  先前的太子就是因为时常猜忌三皇子,甚至还设局想将他杀害。
  但被称为天瑞的三皇子又岂是能被这种伎俩给骗过去的。他假装中计,引出幕后黑手之后,早就埋伏在外的铁骑军破窗而入。
  
  沈今安并没有对自己这个大哥下死手,而是将他绑了,带回了宫。
  圣上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将他贬为庶人。
  现在还在皇陵守着。
  
  如今看到老六如此不舍自己的三哥,圣上大悦,笑着抬手说:“那就顺了老六的意,与淮立妃之事就且等上一等。”
  
  沈净懿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谢了父皇的恩。
  那场宴席在戌时才结束,沈净懿没喝多少,反而是沈今安,不时有人举杯恭贺他,那酒杯就没空过。
  宴会结束,沈净懿迫不及待想要离席,才走到暗处,手腕便被握住。
  
  来人喝的烂醉,路都走不稳,满身的酒气:“听一,送送哥哥。”
  
  未见到人,只是听见声音,就让她眉头皱起,那股止不住的厌恶想让她挣开那只握住她的手。
  可正是散席时间,过往人太多。
  若是她当真甩开他的手,那就是大不敬。
  
  于是只能忍着脾气:“三哥,我身体也有些不适,还是让宫娥送你回府吧。”
  他不依:“哥哥才帮了你,你连送送哥哥都不愿意吗?”
  
  他个子实在太高,站都站不稳,干脆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
  沈净懿力气小,对方又是个常年征战沙场,肌肉健硕的成年男人。
  
  被他压着,她根本毫无挣脱的可能。更何况,来去的人这么多。
  
  沈净懿沉默片刻,最后如愿扶着他:“走吧。”
  沈今安垂眸瞧她,忽而勾唇笑了。那笑在他眼底荡开,早就撞散了醉意。
  宫里那些专供妃子大臣们喝的琼浆,哪怕直接给他安排上两大缸,他也喝不醉的。
  
  沈净懿将人扶到偏僻位置,精心打理过的花圃,身后便是莲池。
  月色之下,湖面波光粼粼。
  
  没人在了,沈净懿彻底没了顾虑,她松开扶着他的手。
  面对他时,她总有被震慑的惧怕。沈今安不愧是刀下亡魂无数的恶鬼,他周身的凌厉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沈净懿不愿在他面前落下风,只能继续装腔作势,踮脚靠近他耳边。
  
  耳鬓厮磨的距离,她的唇,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耳朵。
  说话时热气混着馨香,天生轻软的声音,却被用在威胁人上。
  “我迟早会亲手杀了你!”
  
  沈今安像是被她这句话吓到了,身子微微一惊,耳朵碰到她的唇上。
  那么软,那么凉。
  他哎呀一声,捂着耳朵往后退:“六弟这是怎么回事,说要杀了哥哥,怎么还亲哥哥呢。”
  
  他这副模样,倒真像是被轻薄了的良家女。
  沈净懿先是一愣,在看到他脸上的笑时,知晓了他是在愚弄自己。
  
  “我们可是亲兄弟,听一这个做法,有悖伦理啊。”
  那轻轻荡荡的声音,配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听着甚是撩人。
  
  沈净懿的理智轻而易举就能被他击溃,怒火将她从里到外烧了个遍。她只剩下杀了他这唯一的念头。
  她不管不顾上前去掐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我总有一天会将你踩在脚下,让你受尽我的屈辱折磨!!”
  
  藏在暗处的影卫看见了,拔刀就要上前。
  被沈今安抬手给制止了。他笑容温柔,像是极为享受这种被她掐脖子的感觉。
  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希望她掐的再狠些,再用力一些,最好在他的脖颈上,留下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号。
  “哥哥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希望听一别让哥哥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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