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光明的对面不一定是黑暗

　　“最后，我知道作为一个人类，让你背负龙族的希望实在是非常奇怪的选择。但木已成舟，我不能强迫你接下这个重担，但我至少希望我赋予你的力量，不要被用来对付龙族自身。”格雷反驳道：“那倒是不会，我对龙族倒是不怎么反感……但是要说拯救龙族，不论巨龙们是否愿意，我可能没有足够的能力。”
　　格雷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想要振兴龙族，就要与光明教团为敌。光明教团在圣古大陆上的能量人尽皆知，就连大陆各国的部分内政都要受其节制。更别说其中强者无数，除了二十四红衣主教，那第十六代教宗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依然活蹦乱跳，实力能弱了才怪。
　　刚刚失忆的格雷，一时间失去了方向。他既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如果接下了这副担子，是否就意味着要脱离人类，从此与巨龙为伍。更不知道自己是否从此就成了邪恶的代名词，成了千万人唾骂的人类叛徒，毕竟，教团掌控着舆论的力量。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格雷，用更加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人类和龙族的区别，但我没时间解答你的困惑，我用最后的力量唤醒了龙族的守护神努拉坎，在我消失之后，希望他能给予你更好的指引……”
　　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远，格雷知道，龙祖最后的意识残影也消失了，他不可能过多停留，那将给格雷带来比死亡严重得多的后果。
　　缓缓睁开眼睛，格雷退出了内视的状态，虽然依然迷茫，但格雷至少了解了自己身体的状况。既然龙祖指引自己去寻求龙神的庇佑，那或许努拉坎能给自己更好的答案。
　　看着格雷眼中复杂而又迷茫的神情，年轻的龙皇也是愁得不行，脸上硬挤出来的皱纹再次显现，对格雷说：“你知道了什么？”在格雷对他说出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困惑之后，伊里克特拉虽然还是愁眉苦脸，但至少找到了一条路可走：“那看来咱们要再去和龙神大人谈一谈了。”
　　龙神努拉坎与别的神明不同，他可以说完全是“人造”的一位神祇。不但在能量层级上无法与各位主神相比，所能赐予信徒的力量也略显寒碜。并非藉由信仰而生，也并非只依靠信仰而存在，凭借龙祖魔力过日子的努拉坎不尴尬才怪。而作为龙族的守护神，巨龙对于努拉坎的看法也与其他信徒对自己的主神看法不同，他们更多的把龙神当做类似协助者而非施恩者。说是信奉，但每一头巨龙与努拉坎更像是兄弟挚友一般——努拉坎给他们方向、鼓励与少得可怜的力量祝福，巨龙们获得心灵上的慰藉和前进的指引，仅此而已。
　　当然这不代表巨龙们就不尊重努拉坎，适当的信仰力量，也能增强努拉坎的实力，而隆重的祈祷仪式，也能让努拉坎的降临轻松一些。格雷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对于这个龙神，格雷没什么概念。从龙祖记忆的角度去了解，他对努拉坎半点尊重都欠奉，就差把他算作保护龙族的工具了。
　　而变回龙形的伊里克特拉就不一样了，作为当代龙皇，他有义务给族人做出表率。回归的龙神让龙族在如此逆境下有了新的寄托，更何况，现在还需要他老人家出来答疑解惑。伏在地上，龙皇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用古龙语祈祷着，呼唤着龙神的名字。
　　地上的法阵慢慢亮了起来，祈求努拉坎神谕的法阵是由信仰为引，由魔力驱动的。看着一个个复杂的古龙语符号亮起，格雷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认出他们的意思。那一个个由单字组成的符号，都有着类似的意义——召唤。
　　毫无预兆的，格雷感觉整个世界忽然一静，没有了虫鸣鸟叫，没有了疾风呼啸，甚至连巨龙的喘息、空气的流动都不复存在。保持沉思者动作的格雷抬起头，猛然发现一个金色的虚影已经出现在了法阵上方。
　　一个厚重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几乎贴着耳根响起：“是谁在召唤我？”
　　周围一直保持这种诡异寂静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贴着你耳根说话就差吹气了，吓得格雷一个激灵弹身而起，反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几乎都扇出了破风声，但却没有命中任何目标。
　　定睛看去，那个虚影缓缓凝结，形成了一个类似巨龙的外形。壮硕的肌肉在鳞片的包裹下遍布全身，龙头上有一根向前的独角，两只前臂的外缘长满了倒刺，手肘的部位更是有一根如同巨剑般的长棘。口、眼、胸前、颈后、前爪，都闪烁着一团金红色的光芒。与普通巨龙不同的是，他的双翼被两根巨大的尖角取代，似乎因为不用飞行，无论是骨骼长度还是肌肉分布都更倾向于前爪而不是后爪。
　　这就是龙神的样子？格雷在心中暗嘲，万龙之祖和龙神，外貌和现在的巨龙都相去甚远，不得不让人怀疑，龙族混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后爹养的。嘲讽归嘲讽，但龙神的外形还是极具冲击力的，尤其是那似乎从你心底里响起的神音，让格雷明白了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伊里克特拉已经抬起了头，对着龙神说道：“尊敬的龙神大人，千代龙皇伊里克特拉召唤您来此，需要您的指引。”年轻龙皇的语气十分虔诚，格雷见状也拘谨了起来，虽然失去记忆，但格雷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任何神，更别说和神对话了。
　　可努拉坎大人却不理龙皇，庞大的金色虚影“唰”地一下就消失不见，迅速的聚集化为了一个人形虚影。然后这个虚影一个纵跃就跳到了格雷的面前，嘴里飞快的念叨着：“哎呀这就是阿迦选中的继承人？快让我看看他都留下了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探查你的身体吗……”话音未落，格雷就感觉到好像有一股意识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恶意，但仍然无法抵抗。
　　格雷明白，这就是龙神的神识。既然无法抵抗，格雷索性就任由努拉坎探查，就在那股神识试图触动自己胸口的逆鳞的时候，逆鳞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那光芒一闪即逝，从外面更是看不出什么，但努拉坎的神识却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的缩了回去。
　　收回神识的努拉坎也皱起了眉毛：“这是超过我神识位阶的防护，我也不能了解其中的奥秘，但我可以肯定，这是阿迦一生的精华所在。”说到这里，努拉坎抬头直视着格雷：“那么，你想要问我什么呢？”
　　看着龙神闪烁着金红色光芒的眼睛，格雷冷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与龙祖相同的渊源，格雷并不讨厌这个龙神。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格雷开口道：“首先我想问，以我的能力，是否真的可以带领龙族复兴？我并没有学习过斗气与魔法，可我要面对的却是光明教团。”
　　听格雷这么说，努拉坎不禁笑了出来：“龙祖留下的知识，岂是现在这些魔法能比的？”保持着微笑，努拉坎继续说道：“我无法肯定你是否能成功，因为不确定性太大。”
　　格雷点点头：“那如果我答应了，这是否代表着我需要从此脱离人类社会，与世隔绝？”这回轮到伊里克特拉开口了：“我以龙皇之名保证，全体龙族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我并不认为将你禁锢在龙谷对我们会有什么帮助，相反的，我们需要你作为代言人。走出十万大山，走入人类社会，学习也好，积蓄力量也罢，这些都只能靠你去完成。”说着，龙皇带着些许青涩的脸庞也严肃了起来：“只是，任重道远。”
　　格雷知道，龙族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却不能融入人类社会，甚至龙族也不屑于与人类为伍。自己若是肩负起重任，那么回归人类社会，积累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格雷决定先不去想这些，又问道：“我可以感受到，即使在龙谷之内，都有不少反对的力量。我不但身世不明，更是身为龙族的死敌——人类，即使我想帮忙，他们似乎也不愿意。”龙皇正要开口解释，努拉坎却一挥袖子，打断了他，顺势搂住格雷的肩膀，微笑着低头说：“你的身世，可以在你离开龙谷之后慢慢追寻。但你若连龙谷内的声音都无法统一，我们凭什么要依靠你的带领？只因为一片逆鳞吗？”
　　虽然努拉坎依旧在微笑着，甚至还亲昵的搂住格雷，但格雷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无奈。是啊，我一个人类，凭什么让他们相信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除非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不然可能很难得到整个龙谷的承认和支持。
　　谈话进行到了现在，格雷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想要弄明白。
　　格雷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有些激动，他的吸气甚至都有些断断续续。平复了一下心情，格雷最后问道：“龙族在光明教团的打压下，已经成为了圣古大陆公敌，我可以不惧怕艰难险阻，但我在意的是，如果我带领龙族走向胜利，那我岂不是会成为万千人类的叛徒，遗臭万年？更别说，我还可能会成为邪恶的代名词？”
　　努拉坎这一次也真正严肃了起来，是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巨龙和人类最大的隔阂，也是阻碍格雷决定的真正原因。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解决，龙神缓和了一下脸色，说道：“孩子，光明教团在大陆上的确是正义的象征，而他们讨伐龙族的借口听上去也很正常。但是，龙族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邪恶吗？当然，这需要你自己去观察。再者说，成王败寇，光明教团势大，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龙族如果恢复了地位，那舆论自然也会向着我们倾斜。而且……”
　　努拉坎说到一半，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似乎想要发泄胸中的郁气一般，龙神的双手握成拳头，用力的一甩，一道声音在整个龙谷中响起：“光明的对面不一定就是黑暗！光明教团也不一定就是正义的象征！”
　　良久，似乎冷静了下来，努拉坎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拳头，也学格雷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龙皇，努拉坎又说道：“格雷，何去何从，你已经有了答案。在龙谷内，我的能力最强，正好用来激活一项阿迦留给你的力量。”随着话音，龙神努拉坎再度恢复巨龙的形态，右爪一抬，聚集在右爪上的大团金红色光芒就脱离了身体，注入到了格雷体内。
　　龙神的声音变得虚弱了许多：“我激发了你传自龙祖的血脉力量，虽然你现在还无法掌握祖龙龙威，但你可以释放万龙之祖的气息，这种气息对一切非人类生物都有着无比的威压，可以令任何龙族俯首。但是，不要把它当做一种手段，臣服于威压并不代表心甘情愿……”
　　努拉坎的声音渐渐消散，地上的法阵也失去了光芒，一股劲风吹过，磨平了地面上的痕迹……
　　是的，当龙神发出不甘的呐喊的时候，格雷就决定了，威胁也好，热血也罢，他要接下复兴龙族的重担。光明教团又如何？光明的对面，不一定是黑暗，还有可能是龙族！
　　而就连创世神都没有想到，从此刻起，圣古大陆的史诗中，将会出现一个新的名字——逆运之龙格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