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西陵君,蚕丛

　　同一时间，西陵内城。
　　三进院落幽深，大门外少有行人来往。
　　偶尔来人，或是面露崇敬、或是急匆匆到院门侧擂动巨大的皮鼓。
　　不多时，院内就会来人将访客引入院中。
　　院落中堂正屋，简朴的黑木条案早已在多年使用下盘出莹润透亮的包浆。
　　四下陈设简朴，只比盘根统领家中的简陋摆设略好些许。
　　门外值守的龙卫将身体站得笔直，即使此刻烈日当空，也不见他们表现出丝毫疲惫。
　　这种状态与实力无关、与职位无关。
　　只因为一点：他们是西陵君府的守卫。
　　仅此一点，足以荣耀一生。
　　，
　　日暮时分，西陵君蚕丛起身，轻轻活动着筋骨、活泼自身血脉。
　　这一天都在案牍前处理公文、还要兼管那些大小突发事件，劳心伤神，消耗不小。
　　活动片刻，自觉血脉畅通无阻。
　　他才往二进中堂后、三进的后院内宅去了。
　　“爹爹！”
　　刚一出二进堂屋后门，大胖丫头迎面扑来。
　　蚕丛眼看着小山般的黑影扑面，当即扎稳马步一抱，才把这大胖丫头接住。
　　随后满脸慈爱将她放回地上，又带着宠溺笑容假意训斥道：“蚕宝，总是这般没规矩。
　　而今你也有十五岁了，也算得上是成年。
　　常言道‘女大避父’，可不能再、诶闺女你要去哪？”
　　他眼睁睁看着胖丫头往后堂正厅里去。
　　蚕宝不紧不慢道：“爹爹说‘女大避父’，女儿当然是要去守着娘的牌位、然后避开爹爹啦。”
　　蚕丛：？？？
　　闺女爹就是嘴上说说，乖听话，赶紧回来......
　　他快步追了上去，厚颜道：“晚些避也可以的，晚些、晚些......”
　　蚕宝笑了起来，瓮声瓮气：“也就是爹爹还拿闺女当个宝，娘若在世，瞧见我如今体态，早都愁得不行。”
　　“哼，那是你娘短见。”
　　蚕丛小声道：“胖丫头好生养，我闺女如今才没到两百斤，苗条着呢......”
　　“......”
　　蚕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爹爹还这样娇惯我，我还想央求爹爹监督，训练我减肥呢。”
　　蚕丛：？？？！！！
　　他大喜过望：“我闺女竟然知道爱美了！莫非是瞧上哪家小子？”
　　“那、那倒也不是。”
　　蚕丛略有些羞涩地低头，肥硕的身子荡漾着波浪。
　　看她这副模样，蚕丛自然秒懂。
　　于是笑吟吟道：“是哪家的青年才俊，触动我闺女的心思了？”
　　蚕宝顿时羞红脸，从耳珠到脖颈根都瞬间红透。
　　过了许久，她才不依道：“爹爹取笑我。
　　我哪有触动什么心思？只不过今日街上瞧见一个小哥哥，忽地想起自己这副模样，显得十分蠢笨。
　　所以想要瘦些、再瘦些......”
　　“那闺女可知道，那是哪家公子？”
　　蚕丛问了一嘴，蚕宝羞涩扭捏许久，才柔柔道：“闺女也不晓得他名字。
　　不过瞧着眼熟，像是昨日城外，拳毙妖奸‘跖’的那位小英雄。”
　　“赵平安？”
　　蚕丛眼前又是一亮。
　　昨日他便收到消息，也知道赵平安蛮人出身、准备参加此次虎贲大选。
　　本来蚕丛还盘算着，要等虎贲大选时再仔细观察，然后决定如何处置对待。
　　但既然自家闺女也看好，那倒要更加慎重些。
　　——毕竟前一个是选拔良才，现在却是给自己挑姑爷了。
　　若是赵平安为人良善、头脑也聪颖，那......
　　收起心思，蚕丛再看向自家闺女时，便悄悄硬了心肠。
　　他努力表现得严肃，认真道：“宝儿要是相中赵平安，如今这副模样，倒是不太合适。
　　那赵平安别的不说，仅从战斗天赋而言，称得起是百年难遇。
　　而且论头脑......”
　　蚕丛想起事后验伤结果，以及询问目击者的诸多证词，心中仍觉得惊艳万分。
　　小小少年，也不知如何洞察了细节，多半是提早判断出‘跖’乃半妖之身。
　　因此悍然出手，看似鲁莽但粗中有细，一招一式皆在算计之中。
　　那虎贲副统领‘跖’空有妖血，但一招落入下风，处处受到制约。
　　到最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若非自己心中怀疑、亲自出手验伤，怕是连府司里的葬官都瞧不出破绽。
　　据证词，当时跖化作妖神，赵平安跃上跖的后背‘躲过’一次重击。
　　可蚕丛验伤瞧得清清楚楚，跖颈后有一处断裂，劲力透骨震碎了里面全部的经络血肉。
　　按照医术记载，这般伤势下，非后天境的生灵，势必全身瘫痪、动弹不得。
　　可那少年动作隐蔽，在场者竟无一人察觉。
　　自己也是凭着多年积累下来的眼力、以及自身实力导致的眼界不同，才能看穿其中门道。
　　“那臭小子狡猾得很，寻常人家的岳丈怕还斗不过他。”
　　不知不觉中，蚕丛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宝儿心地纯良，待为父替你好好把关。
　　若真合适，哪怕是抢，为父也要将他抢入府中为婿的。
　　但前提是宝儿不能与他相差太多，脑力上有为父，但实力上，宝儿仍需努力。”
　　“......”
　　蚕宝羞涩一笑，轻轻低下了头。
　　她心里也诧异，从小到大从未听过爹爹对哪个少年有过如此评价。
　　但既然爹爹都这么说了，那更证明自己眼光没错。
　　减肥！变美！睡赵平安！
　　蚕宝悄悄攥紧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默默给自己确定了这个人生目标。
　　......
　　盘根宅邸，东厢房。
　　刚睡着的婊婊突然惊醒，心底莫名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要抢走自己锅锅一样。
　　那可不行！
　　小家伙气鼓鼓地左瞧右看，等借着星光看清赵平安就在身边床榻，她才放心下来。
　　但随后就看到，赵平安怀里搂着老乞丐送的黄皮葫芦，脸上笑得十分满足。
　　婊婊：......
　　那个位置必须是窝哒！
　　她小心翼翼从赵平安怀里掏出葫芦、蹑手蹑脚放到地上。
　　随后轻轻钻进赵平安怀里，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醒来的赵平安懵逼了。
　　我辣么大一个葫芦呢？
　　婊婊你什么时候钻我怀里的？
　　哎呀这小丫头片子还蹭......
　　啪——
　　一声脆响。
　　被拍醒的婊婊睁开朦胧睡眼，瞧见赵平安面孔时，立刻喜滋滋道：“是锅锅哇~~~”
　　“我葫芦呢？”
　　赵平安被这可爱模样弄得没了火气，因此声音也柔和许多。
　　婊婊指了指床下。
　　赵平安伸手一摸，当即愣住。
　　又赶紧侧过身子去看。
　　斩仙葫芦，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