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云中子

　　西陵城，南大门。
　　外城街道角落，无人注意处，一名蓬头垢面的老叫花坐在城墙下。
　　他一动不动，忽地身体轻轻一颤，仿佛从大梦中苏醒过来。
　　师尊令我下山游历，寻一有缘人赠予造化。
　　老叫花看着赵平安的背影，想着元始天尊交待给自己的事，心中惊疑不定。
　　方才赵平安用模拟器推演未来，老叫花隐约感受到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窥探、算计未来。
　　他吓得立刻遁窍假死，才逃脱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但现在魂魄入窍，方才的窥视感却消失不见，甚至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确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奇怪、奇怪......”
　　小声嘟囔两句，老叫花掐指算计，许久无果。
　　又逐一掐算在场众人，算到赵平安时出了岔子。
　　手指突然就抽筋了。
　　眼看着自己左手五指失控，其余四指抽搐呈一团，只剩个中指对着自己，老叫花震骇莫名。
　　再抬头看向赵平安，那貌似平平无奇的蛮人少年早已远去。
　　“不可能，适才我暗中观察，此子并无头上三华、胸中五气，绝非上古金仙，不过是个平常蛮人而已。”
　　老叫花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但转念一想：
　　而今人族初定，或许那少年资质非凡，所以被某些太古巨擘看好，因此加以指点。
　　既然是太古巨擘，那能够推算过去未来、混淆一人命数也在常理之中。
　　“不知是哪位前辈高足，晚辈云中子提前拜过，若前辈有意，可来家师麒麟崖玉虚宫，家师定然闻道而喜。”
　　伪装成老叫花入凡尘历练道心的云中子感觉头皮发麻，无奈唯有搬出自家师尊的大旗。
　　他小声叨咕着，往周遭小心翼翼拜了几圈，却并未感觉到有何异常。
　　于是了然。
　　前辈高人多不愿露面，正如自家师尊，也只是派遣座下十二名弟子入红尘历凡。
　　眼下人皇交替，轩辕氏先后击败炎帝与蚩尤。
　　多年来导致人族内乱的华夷之争初告一段落，天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轩辕氏自号‘黄帝’，掌人皇大鼎坐镇轩辕丘，流放东夷至西南。
　　至此天下臣服，巫妖退避，人族大兴。
　　对于像云中子这样的化外金仙来说，正是顺应天命、积累功德的大好时机。
　　而云中子心里也有数，所谓‘功德’，看似天道恩赐，实为天地间信仰汇聚。
　　昔日娲皇补天是大善举，因此得大信仰、有大神通。
　　而自家师尊则与太清、上清二位一样，都是盘神所化，盘神开天同样是大善举，得大信仰、大神通。
　　至于自己......
　　无非是广结善缘，引渡迷途罢了。
　　越是强大者，所能提供的信仰就越是庞大，但相对应的是——越是强大的生灵，就越不容易对外界产生信仰。
　　正因如此，才要重视那些潜力绝佳的弱小者。
　　感恩之情同样也是信仰。
　　“那少年骨龄不过六岁，却有一身雄浑真炁，将来绝非池中物。”
　　云中子看出赵平安是东夷血脉，其实心中有些不喜。
　　但顾虑到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太古巨擘，因此决定还是交个善缘。
　　人心念旧，这一份旧情留待将来，或许就是天地杀劫中的一线生机......
　　心下定计，云中子掐指推算，欲从赵平安命数里寻个机会。
　　结果算着算着，又抽筋了......
　　看着双手中指直直竖起。
　　云中子：......
　　失算，刚才一时慌促，忘了那位太古巨擘早已替蛮人少年混淆命数。
　　，
　　赵平安带族人们跟盘根统领走，本以为是去他家里。
　　没想到中途转向，直奔东大门。
　　“平安兄弟，你随我来，让奴仆带你家族人们出城去我庄上。”
　　盘根跟赵平安聊了一阵，自觉熟悉，因此态度也渐渐亲昵了些：“这西陵城里的居民，对咱们蛮人出身的颇有偏见。
　　你族人留在城里，难免要受人白眼。”
　　后面的话，盘根憋着没敢说。
　　他怕赵平安瞧见族人遭受歧视，一时间蛮劲上来，虽说不足以撼动西陵城，但他的一家老小或许就要遭殃......
　　蛮人发疯能干出什么事，那谁说得准？
　　赵平安也知道盘根怕的是什么，奈何自己在城里没有根基，族人的吃喝问题总得解决。
　　要是不讹上盘根统领，难道让族人们跟其它蛮人似的，被拦在城外喝西北风？
　　“这是情分，多谢统领大人了。”
　　赵平安拱手感谢，没说别的，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在盘根统领眼里的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疯子。
　　听到赵平安的话，盘根统领明显愣了一下。
　　这蛮人居然还会道谢！
　　他有些吃惊，出身蛮族的他太清楚蛮人应该是什么样了。
　　这种感恩之心对于蛮人来说，都属于是难以理解的范畴。
　　对于生活在深山老林、日常与虎豹生死搏斗的蛮人而言，拳头才是硬道理。
　　拳头够大，就是道理！
　　所以盘根统领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建设，觉得以赵平安表现出来的武力值，肯定得撇着个大嘴感觉一切天经地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样。
　　但没想到，这蛮人少年竟然表现得知礼。
　　盘根统领不由自主地高看了赵平安一眼。
　　同时心里也琢磨着，身为蛮人天赋异禀，而且如此知礼，将来的西陵城必有这少年一席之地。
　　既然如此，这次自己被迫接待反倒不是倒霉，或许还是一场机缘。
　　蛮人出身的盘根统领，太知道底层蛮人要往上爬有多难了。
　　而这位蛮人少年，显然很可能拥有着远大的前程与未来。
　　现在能够与之结交，难道不是一种幸运么？
　　盘根统领心说，回头我得嘱咐庄里人好生接待，千万别怠慢了赵平安的族人......
　　他心下定了主意，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
　　正要带赵平安回自己家，老远处却颠颠跑回来一个皮肤白皙的小丫头。
　　盘根看得一乐，赵平安却有些头疼。
　　“锅锅、锅锅，窝想你啦！”
　　婊婊一把抱住了赵平安，精致的小脸儿上满是憧憬和仰慕：“窝不要出城，窝要睡锅锅。”
　　“......”
　　赵平安无奈，细声细语教导：“是跟锅锅睡，不是睡锅锅。”
　　说完看向盘根统领，此时的赵平安骨龄六岁，身体在丹果效用下成长到十二三岁状态，个子跟成年人还是比不了。
　　所以要仰头与盘根统领对视，那目光像是在征询盘根统领意见。
　　盘根统领脸上忍不住笑开花了。
　　他入西陵城二十多年，早已接受了西陵城里的审美，因此早在刚才看见时，就觉得这小女孩生得好看。
　　再想到自家小子也才八九岁模样，要是能娶了这个如花似玉的丫头，那才是天大的福分呢！
　　因此欢欢喜喜，盛情邀请赵平安和婊婊跟他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