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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程这会儿可没有功夫陪王老头唠嗑吹牛，背起琵琶，匆匆下楼出门了。
南阳城不大，一共有三家羽乐坊，都是售卖乐器的，张程决定挨家挨户跑上一遍。
他问老板，有没有可能把发丝做成琴弦？
但是结果无一例外，老板们琢磨了许久，答复都是发丝韧劲不够，就算是加粗厚度，在执琴者的反复弹拨之下，都存在随时断裂的可能，更不要说发出美妙的声乐，弹奏出曲目了。
“你这是异想天开，头发丝怎么能琴弦呢！”有人表示惊讶。
“绝对不行，琴弦使用马尾做成的，成本高昂，头发丝随便大街上一个姑娘头上就是一把，要是都能做成琴弦，琵琶的价格又何必如此之昂贵呢。”有人理性分析后表示否定。
“你还不如试试我的腋毛，看看效果如何！”还有人嘲讽起张程来。
东奔西走，忙活了一上午的张程，累得满头大汗，背着五弦琵琶，狼狈地站在大街上，不知所措。
专业制琴的人都说不得行，施飞这事估计难办了。
看来，这次又得水他了。
“亡魂引路人“，真不是个好当的差事！
施飞默默往回走，准备回画馆休息。
经过王老头门口时，被他喊住了。
“喂，小子，我早上和你说话咋我应我呢！”王老头似乎有点儿不高兴，坐在门槛上，用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张程的脚踝。
“我不是有事要办么，没来得及和您说话呢。”张程心不在焉道。
“要事？”王老头挪了屁股，好奇看着他，“什么要事，和我说说看，我看你这焦急地样子，鬼打霜一样，说来听听，指不定你王爷爷还能帮上你一把。”
张程看着坐在门槛上的王老头，干瘪的脸颊上布满了沟壑，长长的花白眉须吹落下来，而头顶确实光秃秃一片。
乍一看，好像个画册里的仙人老爷爷。
“王爷爷，这事你可帮不了我，我跑遍了整个南阳城的羽乐坊，他们都说不得行。”张程转身就要走。
他只想回画馆里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喝碗水，然后把琵琶退还给小雅，就说这事办不成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蠢，这事若是跑几家乐器店就能办好的，小雅自己不会去么？她可是精通音律之人，这里面的门道不会不懂。
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
王老头听见羽乐坊三字，又瞅见张程背后的琵琶，心中就明白了几分。
他将目光转移到琵琶上，突然笑了。
“你这琵琶不错，就是，明白无故多出了一根弦。五弦琵琶不是没有，北方的胡人多喜欢五弦琵琶，因此在俞朝的北方边境的羽乐坊里，也能见到五弦琵琶。”
“可是在江南，琵琶多是四根弦，无根弦的，太少见了。你这琵琶，怕是没有几个人会弹哦！”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两束花白的眉毛都动起来，像是脸上挂着两条溪水。
张程一怔，停下脚步，转头又走回来。
“王爷爷，您如何知道这些知识？”
王老头身子往后微微一仰，昂首道：“老夫年轻的时候，可是教坊司里的琴师，我弹古筝拨琵琶的时候，你小子还没进娘胎呢！可惜啊，现在年纪大了，早就退了。”
“当年教坊司里，有多少美丽的女子呀，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可惜现在再也没有机会，手把手叫他们弹琴咯。我这双老手，怕是有很多年没有摸过年轻女人的手了。”
张程以为王老头回忆起往年做琴师的日子，会沉浸在悠悠琴声之中，没想到王老头不按套路出牌，说的都是教坊司的学艺的女子，想来他年轻时时也是个风流浪子。现在在家被儿媳妇终日欺负，也是罪有应得吧。
不够张程现在暂时还不关心这些，既然王老头以前是琴师，还兼做老师，想来在乐器方面，也是见多识广了，既然自己寻遍了整个南阳城，也找不到做发丝琴弦的办法，这会儿问问王老头，或许又希望。
他也坐在门槛前，把琵琶取下来，将无线琵琶的来龙去脉给王老头说了。
小妍和施飞的故事他自然没有透露，只是说这是自家远方亲戚带来的琵琶。
王老头眯着眼睛，端着琵琶端详了好一阵，然后拨弄几下了琴弦，啪嗒一声，发丝琴弦断了。
“哎呀，你怎么把琴弦搞断了！”张程一把夺过琵琶，呵斥王老头。
“我让你看看琴弦，可没有让你把琴弦搞断啊。”他有点不满。
王老头有些委屈，摆摆手说：“我不是故意的呀，只是试试琴弦的声音。第五根发丝琴弦着实太细了，老夫老眼昏花，一时间看不清楚，就将他拨断了。不过你不是说还有备用的头发丝么，我给你接上就是了。”
张程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王爷爷，您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怕您手再一抖，把另外几根琴弦，也搞坏了。这是人家的东西，我没法交差。”
王老头淡淡一笑，道：“小张，爷爷我虽然一辈子都在南阳城，但是摸琴的次数，比你每天吃饭摸筷子的次数还要多。发丝做琴弦，并非不可能，只要加强韧性，也能发声演奏。”
这道理，张程自然是明了了，关键就是如何加强发丝的韧性。
“您说的这些我也明白，还请王爷爷指明一条路。”
见对方的语气没有那么生气了，还带着求教的口气，王老头这才笑笑，拍拍张程的肩膀。
“办法自然是有的。我年轻时候也时常自己动手制琴，为了将强琴弦的韧劲，就会使用一种特制的桐油，只要将琴弦浸泡其中几个时辰，泡透之后的琴弦，不但韧劲十足，音色也变得更有韵律感。”
“那么，哪里能搞到这种桐油呢？”张程来了兴致，看来自己没有问错人，找着行家了。
正午的南阳城，阳光毒辣，青石板上烫如岩浆，热气从地面慢慢蒸腾上升，炙烤着行人。
王老头好像一点也不怕热一样，他脱去了鞋子，一双无情铁脚，支棱在青石板上。
“嘿嘿，就在我家里后院的地窖里放着呢，估计有二十年没有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