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毁容

　　听了楚柔的话，楚逸心中冷笑一声，似在自嘲。
　　是啊，当初，楚逸名扬苏城的时候，的确是给楚家带来了诸多荣耀。
　　全苏城的人都以为楚家会因为楚逸的崛起而迅速壮大，成为苏城第一大族，甚至有一丝可能冲出苏城，成为真正的名门望族。
　　可没想到，离那一天还差这么多，楚逸的天骄之路便彻底断了。
　　回想当初，楚家人是多么追捧他，无不以他为荣，走在外面都底气十足。
　　因为大家都知道，楚家有的楚逸，是未来苏家的大人物，楚家人惹不得。
　　再看看现在呢，人走茶凉，曲终人散。
　　冷漠的站在族堂上，楚逸微垂着眼皮，很淡然的瞥了一眼楚柔，无动于衷。
　　台上的楚星河也无言，这个时候他也不便出口劝阻。
　　楚逸是他儿子，他总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主动呵斥自己的儿子吧。
　　难得楚逸看开了不少事，他可不希望今日过后，楚逸再次沉沦于悲伤之中。
　　至于楚柔几人的讥笑，他也无可奈何，自己的伤势早已无法根治痊愈，修为衰退那是迟早的事。
　　楚逸现如今也没有半点修为，若是现在把楚家之人都得罪死了，那以后楚逸该如何立足？
　　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一点，他自己不过是烂命一条，可他始终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儿子。
　　这些年忙于家事，楚星河深知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他就算是赔上这张老脸，也要替楚逸求一个安稳的下半生。
　　众人沉默。
　　见此，楚柔脸上噙着一丝恼意，要是说，之前的楚逸在他眼里是个可怜之人。
　　那此时此刻的楚逸，简直就是个面目可憎的废物。
　　明明已经沦为平庸之人了，可偏偏始终不肯认命，非要舔着脸遭人羞辱，实在是不可理喻。
　　朱唇微启，脸色愠怒的楚柔毫不留情面的出口呵斥道：“楚逸，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楚逸了，你和我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执着下去你就真能重塑根基，恢复修为？不会的！”
　　的确，众人还是众人，只不过换了张嘴脸，楚逸却已不再是以前的楚逸了。
　　他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被一旁沉默了半晌的萱儿打断。
　　“各位大人，请听萱儿一句可好？”
　　萱儿泪眼朦胧，她先是深情的望了一眼楚逸，神色感动，随即便哽咽一声。
　　自她刚懂事起，就被卖到楚家，就被安排做了楚逸的贴身婢女。
　　若抛开身份地位不论，她和楚逸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好伙伴了。
　　只不过，她是一名婢女，羽罗大陆上最卑微的一个职业，她不配被称为楚逸的朋友。
　　从小到大，她便很了解楚逸，她知道楚逸的每一个习惯，明白他的喜怒哀乐，更懂得他为何如此张扬不羁。
　　因为楚逸从小没有母亲的呵护，父亲也因为家事繁忙，很少能关怀他。
　　以前，楚逸之所以行事狂傲，也不过是希望能引起族人的关注，享受到亲情的温暖。
　　可偏偏，旁人不理解他这个古怪的想法，以为他生性如此。
　　萱儿深知楚逸远比他表面看起来要温柔善良得多。
　　加上常年的相伴，萱儿对楚逸早已经芳心暗许。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和冠绝苏城，风光无限的楚逸根本没有可能。
　　所以，一直将自己的心思压在心里，不敢声张。
　　她从未想过她仰慕多年的少主会有一日为了她出头，为她挡住所有呵责羞辱。
　　原本心中的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了。
　　她很清楚，若是自己死活不嫁，毁了楚家和巫马帮的亲事，楚家上下必定会怀恨在心。
　　要是将她一个婢女逼死也就算了，可楚逸未来的日子必定也不好过。
　　万一家主楚星河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楚逸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甚至可能生不如死。
　　要是楚逸落得如此下场，萱儿愧疚难当。
　　思前想后，除了出嫁，萱儿也只能想出一个办法，原本她还有些犹豫不决，可见到楚逸那张坚决而真挚的脸，她还是狠下心了。
　　她仰手抽出头上的簪子，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狠狠的在脸上划下了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簪子嵌入血肉里，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整张脸都彻底麻木了。
　　细长，狰狞的伤口像是一条毒蛇般爬在她的俏脸上，与她的绝美容颜格格不入。
　　鲜血滴落，凄美无比。
　　还没等族堂里的人有任何反应，萱儿又嘭的一声，直接双膝跪地，跪在了马涛云身前，用略带哭腔的声音，悲痛说道：“少帮主大人，萱儿自知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少帮主高贵的身份，望少帮主另寻佳人，萱儿在此向少帮主磕头赔罪了！”
　　咚——
　　萱儿在马涛云身前，重重的在地上磕下一个响头，鲜红悸人，毅然决然的神情让众人错愕。
　　就在她要磕下第二个的时候，被回过神的楚逸一把给拉住了。
　　楚逸想呵斥萱儿几句，可偏偏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到嘴边又深深噎了回去，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无比。
　　他很清楚萱儿是为了替他解围，但这样的结果，楚逸无法接受。
　　他紧咬着牙关，身子有些微颤。
　　鲜红的血液沾满了萱儿小半张脸，地上也滴落了不少，在阳光的映衬下，是那么的刺眼，让楚逸看了无比的心痛。
　　楚逸一把搂过萱儿，感受着她颤抖的娇躯，一脸阴沉。
　　他的眼神凝重得像结了霜一般，冷漠神情看不出一丝情感，看似无动于衷，事实上，他的内心早已经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因为用力过头，指甲都嵌入了掌心的血肉中，溢出丝丝血线。
　　这一刻，就连楚逸的心都在猛烈的颤抖着，愤怒已经填满了他的胸腔，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他的脑海之中尽是杀意，冰冷凛然。
　　楚逸记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所有在今日羞辱他的人，所有在今日威逼萱儿的人，所有在今日对他父亲不敬的人。
　　终有一日，他要将今天的一切全都奉还！
　　楚逸的愤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依旧冷眼相待，似乎也没有萱儿说话的想法。
　　毕竟她只是个婢女，一个身份卑微如猪狗的婢女。
　　只要能让楚家继续维持下去，继续为他们提供安逸舒适的生活。
　　别说将萱儿送到巫马帮做小妾，就算是当众被马涛云凌辱，他们也会毫无犹豫的选择袖手旁观，甚至还会拍手叫好。
　　再说了，楚逸的愤怒又有什么大不了，一个废人而已，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众人的冷漠落在楚逸眼底，让他的恨意更加强烈了一份。
　　就在楚逸翻出手帕替萱儿简单的处理伤势之时，族堂里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楚逸那双替萱儿擦拭鲜血的手不停的抖着，生怕稍不注意就弄疼了萱儿。
　　看着原本细腻光滑的脸蛋变成这样，楚逸的胸口堵着一口怨气，久久不散。
　　要知道，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更别说是萱儿这样一个美人坯子，要是再成熟些，褪去稚嫩，必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绝世美人。
　　只可惜，这样一个美人胚子却在今日彻底毁了容。
　　看那深入皮肉的伤口，恐怕只有那些身份极为崇高的医师炼制的药物才能将其彻底修复了。
　　可那等人物会出手救治一个婢女？别做梦了。
　　全场寂静。
　　没人敢多说一句话，气氛十分凝重，沉寂片刻后，楚逸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用微微嘶哑的声音冷笑着说道：“马少帮主，我这婢女就是脾气太倔了，真要嫁到巫马帮恐怕只会招人嫌的，还是我那楚柔妹妹好，温柔知性，人也长得漂亮，娶了她，一定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你说呢？”
　　楚逸的声音传遍了族堂上下。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错过了下一刻族堂里将会发生的事。
　　他们很迫切的想知道马涛云接下来会如何答复。
　　红木座椅上，一直淡定坦然的马涛云此时却没有好脸色。
　　他一脸阴郁的望着楚逸和他怀里的萱儿，眼色阴翳。
　　但同时，也有一股惋惜之意。
　　萱儿的举动的确太出人意料了，以她的刚烈性子，真要强娶她，恐怕接到巫马帮也会自尽而亡，反倒有些晦气。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胚子。
　　忿忿的叹了几口气，马涛云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既然萱儿都已经毁容了，马涛云对她也再无兴趣，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有些扫了他的兴。
　　马涛云跟楚二爷交代了一下成亲的细节，将迎亲的日子定在了楚家年末族会的那一天，正好是在两个月后。
　　这个举动让楚星河和楚逸都有些不淡定了，族会可是楚家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一个日子。
　　看这情形，楚二爷在族会上应该会有不小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