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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26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卧轨自杀，身边有最后一封遗书，他否认了前5封“遗书”，写道：“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在后来不断衍生的神话里，海子肠胃里仅有的几瓣橘子成为太阳的象征。神话里说，橘子在他手上，不偏不倚被火车斩为两半，就像海子的身体一样。——这一天，是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
我从来都以为，大凡诗人，不论是浪漫主义的，现实主义的，批判主义的；不论是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国外的……都是对生活具有极端的热爱与领悟的。他们能于普通的柴米油盐中看到生活的美好，能于简单的一日三餐中享受爱情的美好，能于平常的一粥一饭中感受生命的美好。
不管是哪种表现形式的诗歌，写下这些文字载体的人，他们或经历过苦难的折磨，或在生命之途跋涉，或未经过任何的沧桑，但大抵都是对生活有着狂热的甚至偏执的情绪的，他们总是能于痛苦中看到宇宙的裂隙，能于颓废中看到神的旨意，能于煎熬中看到生命的亮光。
海子的诗就是他的生命的写实：“充满着一种绝望的、执着地认同死亡的情感，但这种绝望并不显得颓废，而是显得非常壮美。”一种对永恒的、原始的、生命的执着与探索的浪漫主义精神，他来源于现实，却又超越于现实；他给了我们一幅远方的天空与大海的巨大背景，同时给了我们超脱于现实的神灵的感悟之情。
海子的一生只有短短的25年，在他生命最为灿烂的时候：“1989年3月25日凌晨3点，海子在宿舍里喊了声“我不行了！”。单元楼里的几个同事赶到他房间查看。敷衍走同事，他写下了“不是遗书的5封遗书”。几次提到“幻听”、“折磨”、“昏迷”，他写：从上星期四以来，我的所有行为都是因为暴徒常远残暴地揭开我的心眼或耳神通引起的。然后他和孙某又对我进行了一个多星期的听幻觉折磨，直到现在仍然愈演愈烈地进行，直到他们的预期目的——就是造成我的精神分裂、突然死亡或自杀。”
最终给了海子以自杀做为人生结局的原因，现在人们其实已无法对其有完全正确的评判。但是我至少能从他的这些叙述中，感受到他的精神的巨大折磨以及随后的完全崩溃。海子的诗或许称不上伟大，但是他的对人类本质的最原始的声音的渴望与表达，是真挚与透彻的，他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他以抒情的方式对生命实体的现象进行表达与探索。海子在他的笔记中写道，诗“要直接面对实体。”“诗应是实体强烈的呼吸和微微的颤抖。”“诗人的任务仅仅是用自己的敏感力和生命之光将黑乎乎的实体照亮”。
海子用自己的生命照亮了这个世界的荒谬与黑暗，海子曾说过，抒情就是血。他的所有作品都呈红色，都是用血浸泡过的，都是经过了火烙后生成的。
不管这份火烙后生成的血红色诗歌，是怎样的体现了人类与大地、人类与神灵、人类与未知世界、人类与现实对抗的冲击，也不论海子一生的爱情与他的六个女人有着怎样的情感纠结，我读到的，只是海子一生的孤独与死亡的空寂。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海子《日记》
今夜，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青稞只属于他自己；我将我还给我，将生命还给大地；我将荒凉还给戈壁，将黑夜还给孤寂。生命原只是一曲悲伤的调子，我将悲痛还给泪滴。
这是灵与肉的碰撞，是诗人内心恣意的癫狂，对现实的彻底绝望。这是一种折磨，一种对生命被死亡召唤的呐喊，一种灵魂空洞的陈述与坍塌。这是一座雨水中荒凉的城，我在坚守着我的信仰，然而，我剩下的只有绝望。
最后，用海子的遗作，生前最后一篇作品来结束这一篇文章，只为了纪念一代才子给我们后世文学人的宝贵的思想与篇章：
在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子《春天，十个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