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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流寇足足指认了一个多时辰，声音才渐渐平息。
他们的每一条罪行，都在加深村民们的怒火。
这时候，沈原开口了。
“你们平日里抢掠的那些人，和这些村民有区别吗？”
这话一出，众流寇一脸疑惑，不知道沈原是什么意思。
沈原往前一步，看向第一个发言的流寇，再次问道：“我问，平日里你们抢掠的对象，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普通百姓？”
那流寇有些尴尬，心虚地看了周围村民一眼，点头哈腰地说道：“自然都是……毕竟我们也不敢找有权有势的下手……”
听完流寇的回答，沈原依旧面无表情。
“我再问你，大周官府，可有派人捉拿你们？”
“呃……官府忙着对付各地起义军，哪有时间来管我们……再说了，我们平日里也有上下打点……”
看着沈原的脸，这流寇愈发心虚。
沈原看了一眼先前说要报官的那个女子，然后环视了一圈所有村民：“你们可都听见了？还有人想要去报官吗？”
“他们成为强盗已经多年，官府不仅没有捉拿他们，反而还有人同流合污！只要这些贼人不触及到官府的利益，官府就只会袖手旁观！”
“你们只是普通百姓，没有人在乎你们的死活！像你们这样的人，无论是死一个，还是死一万个，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乱世！”
“若是今天我不在，你们会是什么下场？仅剩的余粮被抢走，家中女眷被凌辱……”
“等这些贼人潇洒离去之后，你们再幻想官府去给你们报仇吗？”
……
一时间，所有人鸦雀无声。
村民们虽低头不语，却握紧双拳，咬紧了牙关。
突然，有村民突然对着沈原跪下：“请天师教我们！”
“请天师教我们！”
“请天师教我们！”
顿时，所有村民齐刷刷跪在地上，在对沈原的称呼上，也去掉了‘小’字。
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们，在乱世之中，他们没有任何依靠，也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命并不比路边的蝼蚁贵重。
“在我的家乡，有位先贤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们虽然是普通百姓，此刻一无所有，但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这些贼人是一双手，一双腿；你们也是一双手，也是一双腿！”
“他们能用手来抢掠你们，你们就能用手来保护自己！”
沈原张开双臂，大声吼道：“你们已经有了武器，你们不用再惧怕任何人！”
“站起来！用贼人的血，来告诉所有人，你们不能被欺辱！”
……
“天师说得对！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有人站了起来！
“官府不能信，我们还有天师！我们还有自己！”
“让贼人血债血偿，为被他们杀害的人报仇！”
……
群情激愤之下，这些一路逃难而来的难民，这些受尽磨难的人，遇见灾难只会逆来顺受的人，终于恢复了一些心气。
沈原相信，也许他们现在未必拥有拼死一搏的勇气，但反抗的种子已经在他们心里发芽。
“天师……天师饶命啊！”
“您说过会给我们一条活路的！”
看见四周愤怒的人群，这些流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爬向沈原，企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原居高临下，语气极为冷漠：“我说过，罪行轻微的……才可活。”
……
七十三个流寇，最后只剩下了五个手上还算干净的人。
沈原除了一开始杀掉了三个流寇和他们的首领之外，后面没有出手。
全是村民们动手，让六十八个流寇偿命。
满身血污的村民，眼中充满了疯狂，他们用流寇的血，来发泄心中久郁的心结。
不过在旁边，许多女子死死捂住小孩的眼睛，不让他们看见这残暴的一幕。
在她们的眼神里，那些疯狂村民的身影，正与先前流寇的身影慢慢重合。
血流成河之下，她们开始恐惧自己的同胞。
沈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在任何情况下，以暴制暴都是不可取的。
可是，这个世道已然没了主持公道的人，他也没有精力一个个去对这些流寇进行审判。
他是天师，但不是圣人，想不出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
于是他干脆就用一场血来锻炼他们，这个锻炼对象，包括女人和孩子。
今天这番场景或许会让他们做许久的噩梦，但总比活在噩梦中要好。
“洪帝呀洪帝！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沈原看向京城的方向，心中充满愤怒。
洪帝才是万民流离的罪魁祸首！
……
事毕之后，沈原将那仅剩的五个流寇叫到了身边。
他们都是被强迫加入流寇队伍的。
“有个问题我想弄清楚，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沈原问道。
天师观属于京城地界，京城之外驻扎着二十万禁卫军，算是大周国土之上最安全的一片地域，否则难民们也不会拼命往这边汇聚。
在沈原的估计中，除非大周朝真的到了倾覆的前夜，否则没有流寇敢到京城闹事！
“回天师的话，我们……这群贼人其实是慌不择路，逃到这边来的。”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逃？”
“回天师，他们原本是京城两百里之外，在黑石山占山为王的强盗，平日里纠集了数百贼人抢掠来往商队和附近村庄。”
沈原不解：“那怎么会来到京城？”
“在一个月前，覆周军突然大举进攻黑石山，轻松将贼人大部队击溃，仅剩的贼人在覆周军的追击下走投无路，只得往京城这边逃，后来就遇到了天师您……”
“原来是因为鼎鼎大名的覆周军！”
沈原恍然。
覆周军的名号在京城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是距离大周京城最近的起义军，以推翻大周、重建青天为旗号，聚集了一大批有志之士。
他们收拾起这些山贼来，就如同大人打小孩一样。
这时，旁边另一个人迟疑了一下，开头道：“禀天师……其实往京城溃逃的并不止我们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