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清源

　　半个时辰的药浴，水也早已凉透，小乐儿从木桶中爬出来，紧着先将衣服穿上，这兰天说来也奇，朝暮如冬，白昼如夏，若不是常住此城的还真不习惯。
　　“嘶，好冷好冷，赶紧收拾，叶先生就要开始讲学了！”小乐儿一边独自呢喃，一边又加快速度回屋收拾着东西，每日落阳书院听学三个时辰，也是长孙武这一个月以来对小乐儿的安排。
　　今日都护府一如既往的繁忙，尤其是清源国国寺派了他们的大禅师归梦前来拜访长孙武。归字一脉在清源寺内辈分极高，从其寺中十二字箴言就可以看出。
　　（“清净心灵，归虚渡化
　　源致觉悟，去实藏形。”）
　　归字辈已是清源寺当代弟子最高一脉，清源国上京之外的寻常小沙弥根本无缘一见，今日他们既然肯派归梦前来拜访，足见其重视长孙武的程度。
　　正堂内长孙武坐于案前，而归梦大师则是被长孙武赐座于堂下左侧。
　　“阿弥陀佛…”归梦双手合十，脸上浓密的苍白眉毛半遮住眼睛，嘴皮带动着他那悠飘的白髯开口道：“早闻玉明国长孙太师英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威风凛凛啊。”
　　“大师若有事不妨直言，无需客套！”长孙武也不卖关子，他心里自然是清楚这老和尚前来有别的目的，谁知那归梦语出惊人，“贫僧奉方丈法旨，前来兰天传佛立寺，因知长孙太师辖领兰天，故而先行拜访，未知尊意如何？”
　　长孙武也是被这和尚的话有些惊到，清源玉明两国如今虽然已经停战，但两国的关系依旧不融洽，即便如此，那老和尚竟然敢说来玉明国下辖的兰天之内传佛立寺，如此明目张胆，长孙武倒也没有马上生气，敞开胸怀的大笑了两声，问道：“大师莫非以为，这兰天是你们清源国内？我朝之领土，岂容他国立足？”
　　“阿弥陀佛，太师此言差矣。我佛非属哪一方之势力，而是一种天下之人皆可信仰参拜的精神，人人心中有佛，则佛祖无处不在！”归梦也是继续双手合十，一脸的平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理会长孙武话中的敌意。
　　“我玉明王朝以武立国，家家也只敬武祖萧楚老。大师可不必再废口舌。”
　　归梦略微沉吟一下，又道：“太师所说不信佛乃玉明国内，但兰天此城四方来商，胡汉皆有，既然能容纳异族之人，又何必厚此薄彼呢？大国风度，自应是海纳百川，融汇万物，方可使之一片“和谐”！”
　　“怎么？莫非大师要动干戈？”长孙武自然也是听出了归梦所说的和谐二字，呼吸之间，已经是一改往日懒散模样，全神贯注着盯着周围的每一片环境。
　　“阿弥陀佛！贫僧岂敢无礼，我也不瞒太师，本国皇帝已在边关调集重兵，又强令我寺方丈派人前来传佛。如若太师不从，皇帝陛下便要强取兰天！”归梦再次语出惊人，长孙武只暗道清源国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怎么会这样？！”长孙武眉头一皱，已知现在处境不妙，却又不能声张。
　　归梦也是瞧见了长孙武脸上的微妙表情，“本欲言语规劝，今见太师不从，也只好如实相告，以免两国大动干戈。”
　　的确，长孙武现在的决定与兰天城的安危有直接关系，这再起之城已经不能再次承受战火带来的损伤了。
　　清源国朝廷这一招极为阴损，长孙武心知肚明，虽然清源寺在他们国中地位崇高，但更多时候，都只是皇室的掩护罢了，清源寺方丈归严大师年轻时云游四方，处处教恶从善，也救了不少疾苦之人，也正是这一点，令长孙武对他乃至于清源寺也敬佩有加。
　　可如今要是同意他们在兰天城开设寺庙，那么清源国便可以明目张胆的将奸细扮做和尚派入兰天城内，如此一来，便会发展成一张巨大的清源国消息网。之前就有清源国的奸细扮做商队前来，可惜被长孙武定下的新规限制，处处受阻，很快露出马脚被识破，无功而返之后，这次竟然又用清源寺做掩护，就算如此暗处的阴谋，也不能瞒过长孙武？
　　思虑了一番，长孙武仍旧是踌躇不定，缓缓，他才开口，“容我思量一番…三日后再予大师答复。”
　　“既如此，贫僧便先行告辞！”
　　归梦起身，长孙武也没有相送。
　　事已至此，长孙武也只好尽快将消息送回国中，但清源国貌似准备周全，让官府人马去送信，多半也是有去无回，这样的话，长孙武脑海中唯一合适的人选，已经浮现出来。
　　三帮洛门镖局内，段青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亲自押送一趟镖，乃是要运回国中的一批黑铁兵器，价值不菲，报酬也不错，但难度却极高，因为经验不足的人，是无法跨过大漠回去玉明国的。更何况还要保证这么一批铁器。
　　正收拾好行装，外门却有弟子来报：“段老大，都护府的长孙太师派人来请你过去！”
　　“现在？”段青一脸疑惑。
　　“来人只说请你马上过去，看他挺着急的！”
　　虽然疑惑，但段青还是没有迟疑的答应了。
　　都护府这边，文越渊领着士兵押着一人带到正堂。
　　“太师，此人已在都护府周围盘旋多日，调查之后，他不是兰天城内的住民，记录在册的各大入城商队也没有他的名字，想来必是清源国奸细！”
　　“大人，我不是奸细，我……”
　　坐在案前的长孙武对这话已经听腻了，也没抬头，眼神更不理会他，“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先关起来，和之前那几个一样，以金针封住手脚经脉，以免生变！”
　　“是！”文越渊任由那人挣扎着束缚他的麻绳，揪着他的领子，将他带了出去。
　　长孙武将手上事情整理好，确认刚刚写好的书信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封了起来。
　　没多时，段青便是赶到，站在门外小心问道：“太师您叫我？”
　　“进来吧！”长孙武看到段青来了，也是亲自起身准备给他倒杯茶。
　　“唉哟，太师，这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段青拿过茶壶，先给长孙武倒了一杯，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